將給北京留守的房玄齡、杜如晦、李奔雷、毛喜等人寫好信後,陳破軍又在燈下修改了數遍。蓋上自己的印章封蠟之後,又取過幾張信紙,分別給李靖、張仲堅、魯世深、楊善會、屈突通等各處將領寫信。
今日河北軍強行攻佔了江淮軍佔領的魏國都城金墉城,也開始了陳克復的新一輪戰鬥。他已經抽調了五萬兵馬,明日即將渡過黃河入河東南部。而對於偃師的王玄應,他也已經下達了讓皇甫無逸圍剿江淮軍的命令。斬草要除根,長劍已經舉起,這個時候唯有斬草除根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雖然有些殘酷,但陳破軍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過份。失敗者從來不值得同情,只要每當他心中有些動搖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陳深此時還在建康城做江南世族們的傀儡。
他給李靖的信中已經寫明,只等皇甫無逸剿滅江淮軍與王家,李靖就會馬上接管東都軍,然後將這支多達十萬人的老爺軍重整。在與李靖的兩萬河北軍重整後,這十萬東都軍最後只會留下三萬最精銳勇猛,且身世清白的底層戰士。而所有的原軍官則通通解職。剩下七萬士卒也會以調防的名義調任遼東,實際上等到了遼東,他們就會馬上接到命令改為囤田軍,說白了就是墾荒。
東都軍雖然已經歸降於他,但陳克復始終不相信這支兵馬的忠誠。魯世深與郭孝恪的兩萬軍隊將繼續受命搜捕李密,絕不給李密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而對於江都的屈突通與楊善會兩支兵馬,眼下陳克復卻是十分關注。
雖然他剛剛拒絕了馮婠南下江南的誘人提議,但是馮婠有一點說的很對。江南眼下確實是空虛。陳克復現在還沒有要渡過長江打到長江以南去的想法。但是趁著這個機會,對江南發動起一小波的攻勢。試著將淮南的數郡奪下也是一個不錯的計劃。
想到剛剛過去的這場雪。今年北方各地的糧食將大大減產,如果能拿下淮南這個產糧之地,對他的幫助也是十分大的。
抑住住想要讓江都守軍攻過長江的想法,陳克復盡量用冷靜的語句給率兵前往壽春的楊善會寫道「鑒於如今情況。本王堅決要求楊將軍應在淮西一線展開最積極的行動。為此,楊將軍及所屬部隊兵馬。應趁眼下江南空虛的大好機會,晝夜派出輕騎小隊和少部營團襲擊敵人的營地、指揮中心、糧倉、輜重、倉庫等重要目標,對敵人的城鎮、縣城等防守薄弱之處實行攻打並劫掠敵方物資。破壞其後方。使敵人不得安寧;並且盡快將壽春、鍾離、盱眙、山陽沿淮河四座重鎮奪取。」
「必要時,可調動水師長江艦隊支援,對長江以北淮南以南的弋陽、蘄春、淮南、廬江、同安、鍾離、歷陽七郡進行襲擾作戰,破壞各郡生產,掠奪各郡糧食物資財物,最後以將南陣軍趕到長江以南。我軍佔領長江以北淮南諸郡為最終目標。」
陳克復其實很猶豫不決,眼下長江以北、淮河以南的八個郡中。他們早就牢牢的佔據著最重要的江都郡。而眼下正有一個大好的機會,陳克復相信他只要調集河南的各部兵馬南下,半年之內,他必然能將整個淮南八郡統統奪取。奪取了這八郡,他就能飲馬長江,將與南陳的防線推進到長江一線。
那樣一來,南陳只能退守長江以南,而他也可以利用長江這條天險,穩固淮河一線的地盤,防止南陳軍隨時北上。只是在這個誘人的計劃面前,陳克復卻不得不面對如今河南的局勢。
河北軍之前已經在洛口決戰中,將李密、王玄應這兩大中原勢力砸碎。但是眼下這兩方勢力只是潰散了,卻還隨時有再聚起來的危險。如果陳克復不趕在他們重新聚攏之前把他們再徹底碾成灰,那麼他在河南的佔領仍然是不穩固的。
「鑒於淮南方面的重要性,本王擬將淮泗各部兵馬組建為江淮行軍元帥府。下轄江都五萬守軍、彭城、下邳、東海、譙郡四郡一萬兵馬,長江安瀾水師艦隊兩萬人,穎川魯世深、郭孝恪部兩萬輕騎,共計十萬兵馬。以上部隊將在此令到達之即全部劃歸江淮行軍元帥府指揮。命令屈突通為行軍元帥,楊善會為行軍副元帥,陳陵為行軍司馬、魯世深為行軍長史。江淮行軍元帥府成立之日起,淮河一線所有戰事統歸江淮元帥府指揮!」
寫完這一段命令,陳克復放下筆來,長長地舒了口氣。
「中原,還未完全掌握啊。」陳克復輕聲地喃喃自語。他打開帳篷的簾子到外面伸伸懶腰舒展身子。遠遠近近的一切都沉浸在靜謐的夢鄉中,彷彿連大地都沉睡,習習夜風撲面。
天上的星星顯得更高了,黑暗更加濃重。
他又回到帳篷中來,夜已經很深了,他卻也沒有睡意,心頭像梗著點什麼事似的覺得不自在。當初第一次見王玄應時,他那雙眸子便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時他一眼就看出來了,王玄應是個韜光養晦,隱藏極深的人。雖然他已經下了命令,要東都軍剿滅江淮軍,斬殺王玄應。但事情到了此刻,他依然還是有些擔心。王玄應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之前他一步步的緊逼,可他卻依然能隱忍。就是江淮軍被他消耗怠盡前,他都沒有露出半分破綻,完全沒有給陳克復動手的理由。
他在心裡計算著,皇甫無逸有十萬兵馬,對上江淮軍的三萬殘兵,應當是能剿滅對方的。而就算東都軍打不過江淮軍,後面還有李靖的兩萬河北精銳在守著。這次的計劃,應當不會再讓王玄應有機會逃脫了。
在陳克復的計劃中,目前最迫切的自然是徹底剷除掉李密和王玄應的殘兵敗將,將河南所有公開反抗他的勢力徹底剿滅。如此,他就能接管整個河南各郡,向各郡派出地方官員,建立起直屬的地方統治。
同時,從河南抽調的五萬兵馬將北渡黃河,進入河東,搶在劉武周等人之前,將河東南部各郡搶佔在手。如此一來,加上目前河北軍掌握的太原、上黨、雁門三郡。河北軍就能擁有河東八郡,比起劉武周等人佔據的河東七郡,會有更大的優勢。到時整合河東李家的殘餘勢力,力爭盡快將劉武周等部隊擊潰,將河東全部佔領。
再接下來,則是北方的另一路戰線,北京的留守軍隊將在竇建德南下之後,立即從北京南下,抄竇建德後路,將其老巢收復。然後在後面將竇建德趕到黃河北岸,與南岸的於欽明、羅藝、薛定國等各軍一起在黃河岸邊將竇建德剿滅。
除了這河東和河北的一東一西兩路戰線外,淮南的軍隊也將趁眼下南陳攻打江漢之機,全力出擊淮南,爭取在南陳回軍之前,將整個長江以北的淮南諸郡佔領。
當然,陳克復想,等到擊敗竇建德之後,他就可以將都城遷到天下中心的洛陽。而那時,他也可以稱帝改朝。只要拿下了東西南三面戰場的勝利,他基本上就已經處在了絕對優勢的地位。自己就可以將大部精力放在後方建設上面,然後可以利用龐大的後勤資源,供養更多的軍隊,最後用足夠優勢的軍隊,徹底擊敗其它的勢力,一舉平定天下。
當然,這得有一個前提。眼下他面臨著三線作戰,除了江淮一線的戰局暫時不會影響到河北軍外。河東和河北兩路,任何一路出現意外,都將有可能會把他的計劃給打破。陳克復也知道,有時做的好,並不一定就真的就能實行。戰場之上,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但是,他還是在心裡祈禱著,希望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
這兩年來,河北軍不斷的擴軍,不斷的發起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地盤不斷擴大,人口不斷增加。看似表面風光無比,但實際上陳克復和尚書省的幾位宰相都知道,河北朝廷已經到了一個極限的狀態。擴張的太快,朝廷後勤糧食等卻根不上。如今整個陳克復的後方領地早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戰爭機器,那根弦崩的太緊了,按情況,河北軍和河北朝廷及地方百姓,早就需要朝廷休養一段時間了。
軍隊不是鐵打的,百姓也不是機器,加上今年的這場雪,河北朝廷即將迎來一場最大的考驗。
夜已經很深了,外面傳來了孤獨的荒外野狼嚎叫聲,聲音淒涼又悠長。
今天白天攻下了一座五千人守衛的城池,想到明天又要渡河,陳克復收回思索,打了個呵欠掀開了行軍毯子。忽然,他住了手,聽到帳篷外傳來窸窸嗦嗦的響聲和輕微的腳步聲。
陳克復警覺的反手按上了腰間的赤宵寶劍,帳篷外值守的兩名御林金甲侍衛出聲問:「天下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