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但盟津河畔卻依然喧囂如故。
陳、唐、鄭三家軍士士卒的喝酒笑罵聲,酒家小二shi女們的吆喝聲,直衝星空,聲傳許遠。過了今夜,河北陳王就將率部下返回河北,此時陳王、唐王、鄭王等三家的將領幕僚們都在盟津城中的將軍府設宴慶祝,慶賀此次三家的結盟。而三家的部下軍卒們,倒也差不多都或多或少的得了不少的賞賜。
這熱鬧的河堤之上,門口掛著副水煮魚幌子的酒樓,同樣是人滿為患。面對著豪氣又大方的客人們,酒樓的東家不得不將桌子擺在了店門前的空地上。
樓下如此的熱鬧火爆,但樓上的那個雅間卻意外的空著,並沒有招待客人。
與外面的喧囂相比,雅間裡此時只有一人,一壺清茶,一盞青燈,一卷黃卷,看上去說不出的灑脫。
但是在那豆大的燈焰下,那一身儒袍的文士雖然一直盯著手上的書卷,可大半天的時間過去了,他卻一次也沒有翻頁。他不時望向門口的目光,將他心中的焦慮顯lu無疑。
又過了一會,他終於沉不住氣,丟下手中書卷,起身走到了窗前,推開窗戶看了看星空。
三月末之時,月亮只有朦朧的彎彎一弦,半邊還隱藏在烏雲之中。
「夜已經這麼晚了,估計大事已成矣。」房玄藻一拍手掌,心中有些jī動起來。
三天,只要三天,縱橫遼東、河北,至今無人可敵的陳破軍,就將無聲無息的死去。而如今依然還佔據著洛陽,狗延殘喘的王世充也將步他後塵,隨他而去。
三日之後,王世充、陳破軍一死,這北方及中原還有誰可以與魏國爭雄?到時魏公率魏國大軍,可迅速奪下失去王世充強援的洛陽,以此為根據,再迅速北上河東。然後西入關中,東進河北,半壁江山唾手可得,到那時,不論是楊暕還是宇文化及,又或者是薛舉、李軌,又有哪個能阻擋的了魏國的大軍。
一想到這些,他不由的熱血沸騰,亂世當中,他一個文人,無法馬上封侯。唯有希望能輔佐自己的主公,奪下天下,自己也能成為一代開國功臣,名垂青史,家族富貴。
只要此次計劃能成,那麼以他的功勞,到時魏國之中,他足以笑傲群雄。什麼徐世績、單雄信、什麼王伯當,什麼祖君彥,都只能居他之下。一想起這些,他就jī動的再也坐立不住。倚在窗前,專心等著竇紅線的回來。
又等了許久,終於看到竇紅線自江堤上快步而來。
房玄藻忙小跑著去開門,門一打開,竇紅線已經到了門口。跟在她的身後,還有與她同行的燕國數人。
「竇皇后,是不是大事已成?」房玄藻壓抑不住心中的jī動之情,jī動的問道。
竇紅線臉上卻無半點高興之意,此時她心中卻滿是焦急。今晚的行動太失敗了,誰也想不到,魏燕兩國為了這次的行動,謀劃了這麼許久,甚至為此專門尋來了殺人於無形的毒藥。可誰知,這麼周密的計劃,卻會如此失敗。
事關關健之時,李世民居然會把那毒藥給弄丟了,這事情聽起來彷彿一個天大的笑話,可他就是發生了,而且還發生在最關健的時刻。
李世民臨時改換毒藥,本也是個補救之法。可誰能想到,毒到了王世充,卻把最重要的對象陳破軍給放過了。今夜王世充雖然死了,說來也是為盟友李密除了一大敵。可這對於燕國來說,並沒有什麼作用,燕國的真正敵人是陳破軍,唯有除了陳破軍,才能緩解他們眼下的滅頂之災,這也是她不惜冒險前來盟津的原因之處。
可是現在,毒殺了一個王世充,陳破軍反而沒有半點事情,甚至因為他們的這次行動,陳破軍反而將江淮軍及河東軍這兩大勢力,漸有收為部下的可能。
李世民已經死在了李淵的刀下,而且經此事,陳破軍必然已經加強了警惕,再想以此計殺陳破軍已經是不可能了。而且更讓她擔心的是,在宴會之上,有幾次,她已經感覺到了陳破軍對她若有若無的關注。雖然這只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但是多次戰場上的死裡逃生,讓她對這種感覺十分敏感,她隱隱感覺自己的身份已經引起了陳破軍的疑心了。
實在是當時,她摔倒那杯毒酒太過明顯,早知李世民早後還是會死,當時她就不應當出頭,以至於lu出了這麼大的一個破綻。身份已經引起了陳破軍的疑心,那麼以河北特勤司的刺探能力,她的身份也隨時有可能暴lu。
「房大人,這裡已經不可能再呆下去了,我們得馬上轉移離開。」竇紅線堅決的道。
「出什麼事情了,計劃進行的怎麼樣了,成功了沒有?」
「計劃已經失敗,王世充中毒死了,但是李世民也暴lu了,他被李淵當了棄子,當眾殺了。陳破軍好似早有防備,並沒有半點事情。」竇紅線簡短的解釋道,一邊指示著幾個部下簡單的收拾東西,準備趁著半夜之時,離開這裡。
「什麼?怎麼可能?」房玄藻驚得大驚失se,要不是竇紅線身份尊貴,他早就要跳上前去抓著她的衣領大聲質問了。他不明白,這麼周密的計劃怎麼可能失敗。而且那毒藥不是三天才會發作的嗎?為何王世充會當場中毒死亡?一連串的疑問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頭的疑huo與驚惶,讓他呼吸急促,面se急赤。
「此事一言難盡,李世民丟失了那毒藥,所以他在宴會上臨時改用了鴆毒。結果王世充喝了他的酒,陳破軍卻似發現了,並不肯喝。我估計我的身份已經引起了陳破軍的懷疑,我們必須馬上準備,隨時得離開這裡。」竇紅線行事果決,眼下事不可為,再繼續戀棧在此,不會對事情有任何幫助。反而容易出現危險,讓他們落於陳破軍的手中。
房玄藻花了好一會時間才平復了心中的驚悸,他走到窗戶前,從上面又小心的打量了一遍樓下路上的情況,見並沒有什麼可疑人物,才轉身道,「眼下這河堤上到處都是軍卒將士,我們冒然出去,怕是很容易被發現。但是也不能這麼乾等著,陳破軍的厲害我很瞭解,一旦真讓他起了疑心,只怕他的人馬隨時就會趕來。依我看,我們得想辦法弄幾套河北軍士的衣袍,然後馬上離開這裡。」
竇紅線想了一想,也覺得有理,等的越久,不夠越發的夜長夢多。
「砰砰砰!」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那一下一下的敲門聲音,瞬間讓竇紅線與房玄藻面面相覷。這間酒樓是他們為了這次行動才掩人耳木開的,他們就是老闆。外面的廚子夥計們早有過吩咐,沒有傳喚是絕不可以進這樓上雅意的。而且竇紅線剛進來時,還留了一個親隨在門口,眼下沒聽到親隨的稟報,卻傳來了敲門之聲。
兩人已經馬上想到了最壞的可能,那就是傳說中無孔不入的特勤司的密探到了。
竇紅線與跟隨她的幾個部下紛紛從房間的桌下等隱秘處掏出了刀劍,個個抽刀在手,屏息相待。
竇紅絲橫刀在手,全神戒備,等待著敵人的破門而入。可奇怪的是,等了許久也沒有半點動靜。而且更加讓人心慌的是,此時就連外面一直的喧囂聲也突然停了下來,寂靜無聲。
房玄藻早已經從jī動,變成了驚惶。他與陳破軍說來還是老相識,當初陳破軍落魄還沒上瓦崗時,他就已經是瓦崗的當家之一了,比陳克復和李密都要早。後來他背叛了老當家,漸漸投到了李密的帳下,成了他的心腹。而且上次設宴殺翟讓兄弟倆,就有他的獻計。
他已經聽說,前不久,陳克復已經在涿郡娶了翟讓的女兒無雙。那麼他們就已經不但是公敵,也有了sī仇。一旦被抓住,他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死亡如此的接近,讓全無半點心理準備的他,面如死灰,雙股戰戰。
竇紅線心中有些鄙夷的看著房玄藻,暗道如此膽怯之人也是李密的心腹大臣,真是讓人瞧不起。她從一旁取過一把橫刀,往他手中一塞,「房大人,掉頭不過碗大個疤,沒什麼好怕的。看樣子我們是跑不出去了,還不如拿起刀,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的賺。」
「咻、咻、咻」
寂靜之中,突然一陣陣破空聲傳來。
「陳破軍放箭了。」房玄藻雙手握著橫刀,驚惶的喊道。
竇紅線側耳聆聽,搖了搖頭,「不是放箭,好像是勾索。」
話音剛落,只聽得下面突然傳來一股大喝聲,然後只感覺腳下一陣搖晃,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木頭搭建的酒樓,居然整個的被人用眾多勾索給拉倒了。竇紅線等人一聲驚呼,全都腳下不穩,摔倒在地。
:抱歉這章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