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宮與太原外城的中間東隔城中,正是負有禁衛宮廷之責的右翊衛駐守之處。
五千右翊衛將士已經集結起來,但是右翊衛大將軍司馬德堪,卻並沒有按楊睞的命令,立即前去圍攻左翊衛宇文化及的兵馬。司馬德堪也是關隴出身,他的父親曾經是北周軍中的一名中級將領。不過父親死的早,剩下寡母和氏獨自艱難撫養。
最苦的時候,司馬德堪雖然年幼,卻無奈跟著屠夫殺豬以維持生活。後來他母親和氏與附近廟裡的和尚釋粲有sī通那和尚遂撫教之教他讀書寫字。等長大後,他入伍成為了禁衛軍shi衛,後來又跟著當朝最有權勢的楊素出征,立下不少功勞,之後又跟著宇文述數次征戰,最後被楊廣看重提為shi衛將領,護衛左右。有楊家和宇文家的幫助,再加上皇帝的看重,他才得以不斷爬升。
到如今,他已經成為了十二衛之一的右翊衛大將軍,晉國公。可以說,有今天的這一切,完全是天子楊廣的一手提撥。
「大將軍,兵士已經集結好了,請示下!」部將集結好兵馬後,過來大聲報告。
司馬德堪嗯了一聲,站起身,又拿起手中的三封書信。這兩封信,一封是遼王楊睞發給他的手令,讓他立即帶兵去圍攻宇文化及。而另兩封,其中一封卻是以前的在黑衣鐵衛的副將楊武的密信,信中告訴他皇帝已經醒來,而且還立下了傳位給燕王的傳位詔書,以及立李淵等八大臣為顧命大臣,共同輔佐燕王登基。現要楊武寫信給他,就是希望他能繼續忠於皇帝。
最後一封卻是宇文化及的手書信中寫的無外乎是當年宇文述是如何的關照他,希望他如今能念在當年的情分上,幫宇文氏一回。
捏著這三封書信,司馬德堪猶豫不決。
他猶豫的並不是因為皇帝醒來或者當年幫過自己的宇文家的舊恩。這些年來,他一步步的往上爬,從最底層爬到了這上位置,他深深的明白權利之路的艱辛。真正讓他猶豫不決的是形勢的變化皇萃既然醒來,李淵等人既然得到詔書,那麼這場變亂就充滿了變數。皇位之爭是血腥殘酷的,他走錯一步就將粉身碎骨,容不得他不多思慮。
「大將軍,行動已經開始了還請您下令!」一旁的部將關心的提醒道。要是誤了今晚的大事,到時可是無法交代的。
司馬德堪猶豫許久之後,沉聲道「傳令下去封閉營房,所有人呆在營中等候下一步的命令。沒有本將的手令,一個也不許出營,違令者斬!」說完這幾句冰冷的話後,司馬按著寶刀返身回了屋中留下眾部將面面相覷,卻也無人敢違背。
黑衣鐵衛營中裴行儼還留在遼王身邊,他派去了自己的衛隊長傳令調兵入顯德大殿集合。那名衛隊長剛趕到營中,卻發現,此時黑衣鐵衛營已經亂了。
營房之中,除去那些在外值勤的將士,其餘的將士此時都已經分成了兩派,相互兵戈相向,互相攻伐。那名衛隊長一眼望去,就清楚的發現,左邊的正是由原黑衣鐵衛的統領楊武所率,此時站在他身側者皆是原先黑衣鐵衛中的親信將領。反之,右面勉強抵擋住的卻是裴行儼任黑衣鐵衛統領後提撥的那些將領所統兵馬。
「皇帝陛下已經醒來,陛下有令,遼王楊睞謀逆造反,令本將清剿楊睞餘黨裴行儼。所有黑衣鐵衛的弟兄們聽好了,只要此時一起攻擊裴行儼等叛黨,陛下就既往不咎,如果格殺叛黨,到時陛下給各位論功行賞,弟兄們,一起上!」楊武提著一把大弓,弓弦翻處,對面總有一人倒下。他一邊射,一邊疾聲大呼,一時本就抵擋不住的裴行儼那邊更是人心惶惶,越戰越退。
「弟兄們別聽楊武胡說,陛下昏mi數月末醒,怎麼可能現在突然醒來。更何況遼王是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陛下就算醒來也要將皇位傳於殿下,又怎麼會言殿下謀反。眼下情形,分明就是那楊武竄通了那宇文化及等人謀逆,弟兄們,併肩子上啊。再堅持一會,遼王殿下的援兵就要到了。」那名將領的話音剛落,果然只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陣馬蹄之聲。
「我們的援兵到了,弟兄們,一起上,殺了楊逆,立功拿賞!」那將領【興】奮的提著長戟向前。
忽然一箭飛至,箭頭如閃電般射入那名將領的眉心處。那名將領目光中猶帶著不敢置信的眼光倒下,在餘光中,只見那支兵馬已經騎馬趕到,看那鎧早,卻是左備身府的驍果軍。
只是他明明記得,驍果營的李建成和他爹李淵早就已經投了遼王,為何現在卻又攻擊他?
李建成帶著五千人馬趕到,匯合了二弟世民的岳父楊武等諸將,一時如砍瓜切菜,黑衣鐵衛雖是軍中最強兵,但是這些人卻不是以前的黑衣鐵衛,不過是在太原城後匆匆自軍中招募而來。混亂之中,又失去了將領統領,沒抵擋多久就已經支持不住,不斷的後退。再被李建成率騎兵衝擊一陣,立馬徹底的潰散,四處而逃。
顯得大殿之外,裴行儼率著部下的黑衣鐵衛直接殺向宇文承基兄弟倆,雙方一言不合,戰作一團。雙方兵馬相當,精銳相仿,且在宮廷之中,並沒有什麼重型武器,甚至連戰馬都沒有。這些身著華麗鎧甲的禁衛士兵們,身著閃耀的明光戰甲,長盾如牆,橫刀如雪,長矛如林。
裴行儼馬槊連挑數名左翊衛兵士,沒一會就已經殺到了宇文承基兄弟面前。宇文承基兄弟卻並不慌張,齊齊揮槊戰上前來,雙方你來我往,打的不可開交。裴行儼勝在勇猛,但宇文兄弟卻勝在配合默契,一時間勝負難分。
後面觀戰的遼王楊睞久不見司馬德堪的右翊衛兵馬及李建成的驍果軍趕到,心中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看著大殿前血腹廝殺將士,忙取出一支刻有他名字的金se令箭……你速持此箭去宮城之外,讓虞肅、虞柔、虞晦、虞熙四人立即率兩萬人入宮清剿亂黨。」
虞肅四人都是虞世基的兒子,他們都是文臣並不統兵。不過今夜他們都在皇宮外負責聯絡,只要將令箭傳給他們,就立即能快速調進兵來。
那名校尉帶著金箭領著一隊人馬剛剛離開顯德大殿,轉過幾道宮門,卻突然從斜刺裡殺出一支人馬。當先一員大將,身高丈餘,跨下一匹赤炭火龍駒,手中一支威武不凡冷門兵器鳳翅鎦金鏗。
馬如龍、人如虎,只見一道閃電奔來,那校尉還沒來的及做出反應,就已經被宇文成都一鏗刺入馬上。一旁早有軍士從那校尉身上搜得楊睞的令箭獻上。
宇文成都輕鬆奪得令箭,那金se的面龐上卻並沒有多少笑意。點點頭,提著滴血的鳳翅鎦金鏗向顯得大殿方向一指,一言不發,一馬當先而去。
兵馬趕到顯得大殿門口,殿前宇文承基兄弟兩還與裴行儼戰在一處,宇文成都揮鏗一指「殺!「命令簡潔卻又有力,身後將士縱馬橫槍,直刺向前。
猶豫一把利箭,宇文成都帶著人馬迅速的切開了戰場上纏鬥的人馬,帶著手下人馬直奔楊睞等人而去。那邊的楊睞等人也早看到了形勢不妙,沒有等來援軍,卻先等來了這個天寶大將,一時都是紛紛策馬,拚命的往宮城之外趕去。
宇文成都對於那些沿途留下斷後的人馬並不纏鬥,揮舞著鳳翅鎦金鏗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緊追不捨。
楊睞在馬上急急如喪家之犬,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計劃…好的一切,會突然變成這樣。騎在馬上,他一連狂奔,一邊按衛士的勸解,將身上那些耀眼的鎧甲頭盔紛紛拋棄,在馬上匆匆換上了一套普通的小校盔甲。
穿過重重宮門,終於趕到了隔城的宮門之外。卻震驚的發現,宮牆的外面,此時更加是一片混亂。黑夜之中,數不清的火把正四處搖晃,無數的兵丁在四處奔走追逐廝殺。楊睞看到這情景的第一個印象就是李淵沒守住城,讓城外的其它人馬衝進城了。
但只是匆匆一瞥,他卻已經看到,火光之中,卻有眾多兵丁護衛一處,放眼望去,那火光之下的那員眾將拱衛的大將卻正是唐國公李淵。
而再仔細看去,那些正不斷圍攻自己的宮城守衛部隊的兵馬,卻正是河東軍的鎧甲旗號。
楊睞只覺得一口鮮血湧上喉頭,一陣嗓子發甜,卻是已經驚怒吐血。
看到這場面,全都換成了一身兵士模樣的裴蘊等人也完全明白了,他們全都上了那老狐狸李淵的當。
「殿下,太原城中已經不能呆下去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馬上出城,匯合裴仁基、楊義臣等諸位將軍,率兵馬反攻李淵,如此還有一線希望。」裴蘊雖然如此說,但是他心中也明白,李淵這老狐狸不動則已,既然他已經出手了,那他豈會沒有其它的安排?現在他們趕出城去,只怕裴仁基他們的大軍也是凶多吉少了。
楊睞臉如白紙,這個時候腦中已經亂成了一團,點了點頭,同意出城。但是走前,還不忘記對身旁的shi衛道「那李淵的三女兒李秀寧呢?她在哪裡?」現在他的心裡充滿了背叛後的憤怒,他一時無法拿李淵怎麼辦,只想馬上將李淵的女兒拉來扔給那些軍士們給污了。
那衛士四處搜尋了半天,慌忙道「回殿下話,眼下只怕還在宮中,剛才走的慌亂,未及一起帶來。」
楊睞還yu派人去帶來,那麼蕭禹卻是急道「殿下,眼下時間緊迫,就不要再管一個女人了。只要等我們出的城集結了大軍,到時再反攻李淵,等打敗了李淵,李家的每一個女人都任由殿下處置。」
楊睞看著抵擋不住李淵的兵馬,也是心中一陣驚慌,忙又收攏了部份兵馬,一陣風一般的帶著人馬往城北而去。李淵的兵馬拚命攔截,可楊睞等人卻也是困獸拚命,心中凶悍jī發十分。而後面的宇文成都也終於彙集了兩位哥哥,帶著左翊衛的兵馬衝向了西城門。
李淵的河東兵雖然加起來,各地府兵及招募的新兵也有十多萬人,但是先前李世民已經帶了大半分出城。
此時李淵又帶了四萬人強攻皇宮外的楊睞兵馬,各城門留守的兵馬並不多。
楊睞猛攻北門,宇文成都猛攻西門,沒有等到李淵的援兵趕到,兩支人馬已經破門出城而去。楊睞趕到城北河北軍大營時,這裡已經成了一座空營,空空的大營火光遍天,所有的後勤糧草插重都燒燬於一燼,卻是李世民不久前乘著裴仁基住攻衛文升大營,乘機放火燒了河北軍大營。
等楊睞等人趕到關西軍大營前時,這裡早已經混戰成了一片。先前裴仁基彙集了所有城外的近二十萬人馬,攻打衛文升關隴集團的十來萬人馬。
衛文升雖然人少,但卻也早有防備,裴仁基偷襲不成改而強攻,雙方混戰一起,黑夜之中死傷慘重。等到兩支人馬兩敗俱傷之時,原本應當往攻王世充的李世民反而與王世充合兵十五萬,突然自東西兩面殺出。
太原城外,晉水河邊,漫山遍野都是火光,充耳所聞皆是撕殺慘叫之聲。數十里之方圓猶如一片鬼域,到處都是慘叫哀嚎,馬嘶人嚎。
站在晉水河邊,楊睞徹底的驚住了。看到這無比混亂的晉水河邊戰場,他明白,自己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此時不要說集結大軍反攻太原城中的李淵,就是讓他去找到裴仁基等人,也已經是難上加難了。
另一側從城中殺出趕到的宇文成都三兄弟也是一臉驚容,連一向鎮定無比,喜怒不形於se的宇文成都也不由的瞳也收縮,目光中現出一許慌亂。
天下,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