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進屋裡,大刺刺地在沙發上落坐。
她為他倒了杯果汁,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兩隻手有些侷促的放在大腿上。
寒銳一開口便表示,「你介意我跟文嵐的緋聞,我以後會盡量小心點,不再被拍到那些照片。」
唐有福低垂下頭,額際旁的髮絲落了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龐。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他不禁有些焦躁,「我都這麼說了,你還不滿意嗎?」
好半晌,她才抬起頭來,「你有沒有聽說過人的情緒是有一個極限的?」
「有。」他不懂她為何扯到這上面。
「我覺得我對你的包容和忍耐額度好像用完了。我承認,過去三年的婚姻裡你對我不錯,在物質上很照顧我,可是我這裡……卻好像有越來越空的感覺。」她指著自己的胸口續道:「每次當外婆和表姊追問我你那些緋聞的事,我總是一再的替你澄清,並且還要說相信你,但說到後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了,覺得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那讓我很累很累。」
「我沒有騙過你!」他神色激動的揚高語調說。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避嫌?只要避開不要跟她有太親密的行為,就不會被拍到那種照片了。」唐有福不解。這樣會很難嗎?
見她一直糾結在這件事上,寒銳忍著怒氣解釋,「我是她的經紀人,討論事情時,難免有時候會靠得比較近。再說,擁抱或親吻臉頰是很平常的社交禮儀,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她聽了神色黯然,「也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異吧,你把那些行為當成是很平常的事,而我卻無法接受。」
接下來她垂下肩,難得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的話。
「在我的認知裡,已經有了男女朋友或是伴侶的人,就該潔身自愛,不該再跟其他異性有太親密的接觸。我知道這種想法你一定無法認同,我也沒有意思要說服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之間的觀念存在著這麼巨大的差異,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忍受下去。」說完,她最後又道:「你房子的鑰匙我已經放進你家的信箱裡,看你哪時候方便再通知我,跟我一起去辦理離婚手續。」
她的意思是這個婚非離不可?!這項認知讓特地趕回來的寒銳怒不可遏,陰沉著一張臉起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唐有福感覺彷彿有一把鑽子在鑽著她的胸口,疼痛一點一點從那裡擴散開來,每吸進一口氣,都帶著難忍的痛意。
寒銳離開後沒有直接回住處,而是到了公司,一走進辦公室,他便用力的掃落桌上的物品,藉以發洩心頭的憤怒。
他都已經主動放下身段去求和,有福竟然還堅持要離婚?!
正在公司與導演和編劇討論下一檔戲的方之珞,在會議室聽見隔壁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探頭出來看看。
還沒下班的一個執行製作指了指寒銳的辦公室,示意她聲音是從他那裡發出來的,附帶八卦的告訴她一件事,「寒哥剛才氣沖沖的回來,臉色很可怕,好像全家被殺了一樣。」
方之珞想了想,走過去敲了下他辦公室的門板後,直接扭開門把走進去。
「怎麼了?」她溫聲問。
寒銳兩手撐在桌面,那雙琥珀色的雙眸裡翻騰的怒焰還未平息,「她說要跟我離婚。」
她疑惑的微微一怔,半晌才明白他話裡提到的「她」指的是誰。
「算算時間,你們結婚已經滿三年,當初不是約定好三年後就離婚嗎?怎麼,你不想離呀?」寒銳很少提個人的感情私事,她也很少過問,因此不知他們夫妻目前的情況究竟如何。
方之珞可以說是間接促成寒銳與唐有福結婚的媒人,因此在她面前,寒銳沒有隱瞞,「不想。」
他很滿意跟有福的婚姻生活,從來沒有動過離婚的念頭。他以為她應該也跟他一樣,沒想到她竟會主動抬出當年的合約逼他離婚。
「是因為她是尊福神,替你帶來不少的好運嗎?」方方珞問。
自從跟唐有福結婚後,寒銳原本低迷的運勢便隨之好轉,這一、兩年來銀星所製作的節目更是一檔接著一檔開。投資拍攝的電影也部部賣座,旗下所屬的藝人也個個聲勢看漲,其中尤以文嵐最被看好,被喻新一代小天後,海內外的邀約接都接不完。
兩人的緋聞絲毫沒有影響到文嵐的人氣,因為一個是製作公司老闆,一個是旗下藝人,男的俊女的美,反而增添了觀眾不少的想像。
但前兩個月有人爆出寒銳已婚的身份,讓文嵐隱隱成了介入他婚姻的第三者,對文嵐的形象有些受損。
好在寒銳的危機處理做得很好,很快對外表示他與文嵐自始至終都只是簽約藝人與經紀人的關係,沒有任何男女私情,之所以力捧她,是因為她有這個實力,事實也證明他的投資是正確的。
隨後文嵐同樣表示兩人只是好朋友,嚴正否認與他有任何曖昧,這場風波才漸漸平息下來。
寒銳搖頭,「剛開始我會跟她結婚,確實是因為這個目的,但是之後我們彼此有了感情,最初的動機已經不是我想維持這段婚姻的理由,甚至這兩年多來,我都不曾再想過這件事。」直到有福提出離婚,他才想起來。
方之珞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愛上她了?」
「沒錯。」他坦然承認。
「那她愛你嗎?」
「……當然。」寒銳略略遲疑了下才表示。他相信有福之前是愛他的,但是現在……他不太確定了。
「那她為何要跟你離婚?」她提出疑問。
「因為這陣子我跟文嵐傳的緋聞。」
「其實你也太不小心了,一次又一次被拍到那種照片,也難怪她生氣得想跟你離婚。若只看那些照片,連我都要以為你跟文嵐確實在一起了。」
為了這件事,方之珞還特地詢問過文嵐,文嵐的回答很妙,她說:「我們目前沒在交往。」
她用的是「目前」兩個字,這給人提供了很大的想像空間,換言之,也就是說未來或許有可能。
以方之珞的眼力,當然早就看出文嵐對寒銳有情,但寒銳那裡,她就摸不清楚他對文嵐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
「我跟有福解釋過了,那些照片很多都只是借位和角度的問題。」然而她卻不相信他,令他又氣又惱。
方之珞揶揄的反問:「包括那次文嵐到你飯店房間一待就是好幾小時的事,也是角度問題?」
「那次她喝醉了,跑來我房間鬧,鬧著鬧著就在我床上睡著了,等她醒來,已經是幾個小時後,但這期間我們什麼都沒做。」他澄清。
聞言,她沉吟了下,「說來也奇怪,那記者為何會事先得知文嵐那時會到你房間,還一直守在門外等?」
寒銳有些錯愕,下一刻,他便醒悟了什麼,「你是指那名記者是有人事先通知他過去的?」
方之珞立刻撇清,「我可沒這麼說,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他隨即不解的喃道:「但……文嵐為什麼要這麼做?這對她的形象並沒有絲毫好處。」
她好笑的調侃他,「我說你呀,該不會是結了婚,神經就跟著變遲鈍了吧?看不懂女人的心了?」她就不信他看不出來文嵐對他有情。
聽見方之珞的話,寒銳垂眸沉思。
翌日,寒銳另外指派其他人擔任文嵐的經紀人,不再親自擔任。
「為什麼要另外指派別人當我的經紀人?」得知此事,文嵐立刻找他詢問。
「我不希望跟你之間再有任何緋聞傳出。」他語氣透著幾分冷漠說。
原本他對她很欣賞,因為她不像一些藝人,走紅之後就開始驕縱耍大牌,仍像以前一樣待人有禮,態度很隨和。
但也因此,讓他忽略了她也有心機。
經過方之珞的暗示之後,他回想之前被拍到的那些緋聞照,不管是在慶功宴上她醉倒在他懷中,還是她一再製造搭他便車的機會,其實都可以從中發現很多刻意安排的蛛絲馬跡。
「我保證以後我會盡量小心不再被拍到。」文嵐企圖想留住他,不希望更換別的經紀人,那樣會讓她離他越來越遠。
寒銳那雙銳利的眼神不帶一絲溫度的注視著她。
「跟你的緋聞讓我老婆想和我離婚,但我不想跟她結束這段婚姻,所以想挽回她。已經過去的那些就算了,以後……」他神色嚴正地警告,「我不允許再有人蓄意破壞我的婚姻。」
文嵐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他是在指責她利用那些記者來破壞他的婚姻,造成他妻子對他的不諒解。
沒錯,她確實是刻意這麼做的,但她不平的反駁——
「是你給了我機會的!如果你一開始對我沒那個意思,就不應該給我任何接近你的機會。但是你根本沒有避嫌,放任我一次又一次的親近你,這就像在給我暗示一樣,讓我覺得自己是有希望的。」未了,她再道:「你不要跟我說,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
她不甘心,是他曖昧不清的態度讓她對他存有幻想的空間,她才會那麼做。她以為只要逼退了他的妻子,那麼他就不會再有顧慮,會跟她大方的交往。
文嵐的話讓寒銳霍然一震,有片刻說不出話來。
竟是他沒有避嫌,才給了她機會?!
他想起有福之前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避嫌?只要避開不要跟她有太親密的行為,就不會被拍到那種照片了。
原來……竟是他的大意和放任造成了這一切……
明白了文嵐的想法,寒銳正色的表示,「若是我之前給你這樣的錯覺,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避嫌讓你誤解了。現在我鄭重的告訴你,我很珍惜我的婚姻,在我心裡,我妻子是最重要的,沒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她。」
聽見他這番明確拒絕的話,文嵐幾乎要落下眼淚,但她強撐著不想在他的面前掉淚,只說了句,「我知道了。」便隨即轉身走出去。
關上他辦公室的門,她眼眶裡的淚這才潸然的滑落面頰,牽纏兩年多的情愫,被他親手無情的剪斷了。
踏進家門,不再有人等著,安靜得讓人覺得好冷清。
寒銳走回臥室,房間裡的擺設沒什麼變動,唯一改變的只有他那張Kingsize的床被人換了回來,而原先唐有福的那張床被搬走了。
看見這情景,他的心好像也被搬走一樣,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籠罩。
睡習慣了她那張小床,換回他的大床他竟然有些不適應,翻來覆去怎樣都睡不著,索性起床走到廚房為自己倒了杯水。
喝完後,他瞥見角落的資源回收區放了一疊舊報紙,報紙上刊載的照片有些眼熟,因此他走過去,看見那正是文嵐從他飯店房間走出來的那張照片。
他拿起報紙,發現下面一張同樣是文嵐和他的照片,是他們公司在酒吧為她新專輯登上排行榜總冠軍慶功時,她醉倒在他懷裡的照片。
心念一動,他一張張翻看著,發覺那疊報紙全都是兩人的緋聞照,翻到最後一張,是他和文嵐在車裡,兩人疑似擁吻的照片。
他沒有想到這些他和文嵐的緋聞照,有福竟然全都留了下來。面對著這麼多關於他的緋聞報導,他無法想像她當時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看待這些事。
這麼一大疊,有數十張之多,難怪……難怪,她會說她累了,難怪她會說她分不清他說的話是真,還是照片呈現出來的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