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正睡在大通鋪的正中央,長長的黑髮凌亂地散落在榻上,雙手大開,睡姿不太漂亮,但那酣甜、滿足的睡顏卻不知為何就是讓他移不開眼。
而那三個娃娃,則一個個安穩地睡在她大開雙手的腋下處,那三頭原本照看孩子們的母犬,則乖巧地守在房門處,用頭輕蹭著他的腿際……
柳孤泉緩緩關上了門,又走回自己的房中,躺下。
因為這樣的溫馨與寂靜,相當適合補眠。
這一回的補眠究竟補了多久,柳孤泉不知道,而待他終於感到神清氣爽,全身上下再沒有一絲病熱感時,他伸了個大大懶腰,坐起身來,然後轉身望向通往另一個大房間的房門,眼底有抹濃濃的感動與眷戀。
屋內沒有人聲,可他明白,那裡一定正睡著一大三小,四個可愛的人兒……
他決定了,先去洗個澡。但讓柳孤泉詫異的是,院內那可供沐浴的溫泉池裡,卻似乎有人早他一步而存在。
應該是她,只會是她。
果然,清清的月光下,當輕風將掛在院中的床單吹開後,柳孤泉的視線由床單的縫隙穿越,望見的便是那個背對著他站在池中的月噙香身影。
氤氳的水氣緩緩飄散在她身旁.襯得她的存在如夢似幻。
她的動作那樣輕柔,舉止那樣優美,而望著她恍若怕驚擾他人般地輕輕用雙手掬起池水淋在自己身上,望著她那身薄薄的內裳被水浸濕後緊貼在她玲瓏的嬌軀上,望著她那一身若隱若現的誘人,以及她身後那長長馬尾辮……
柳孤泉驀地癡了。所以,他就像是被蠱惑似的地撩開床單,一步步走近溫泉池,走向那如同精靈般的月下美人。
當聽到身後出現另一個水聲時,池中的月噙香愣了愣後,輕輕舉起雙手遮住胸前那其實早已遮掩不住的撩人春光。她沒有回頭,因為由眼角餘光中,她早認出了那個身影。
應該是他,只會是他。
但他怎麼會起來了,還如此大喇喇地在她沐浴之時闖入?
「你太寵他們了!」當那個高大的身影在自己身後站定後,月噙香背對著柳孤泉,慌亂得不知所以,只能雙頰輕紅,語無倫次地低斥著,「孩子要寵更要教。」
「嗯!」
「還有,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這麼大個人了,平日連房子都不收拾,像話嗎?」當感覺一雙大掌輕輕握住自己的纖細腰肢時,月噙香的嗓音有些輕顫了。
「嗯!」
「被子……要曬,特別是孩子們的,知道嗎……」當感覺著一個溫熱的唇瓣輕貼在自己的雪白後頸時,月噙香連身子也輕顫了。
「嗯!」
「衣服洗好要……唔!」話,再說不完全了,因為月噙香的臉突然被人握住後輕輕向右一轉,而櫻唇,便那樣徹徹底底地被封住。
這個吻,來得那樣的突然,而且激狂,激狂得月噙香雙腿都虛軟了,激狂得她的魂魄似乎在剎那間被掏空了。
因為柳孤泉不僅吻住她的唇,還在她來不及反應之時,將濕熱的舌尖一舉侵入她的口中,與她的丁香舌尖徹底交纏,更放肆地吸吮著她口中所有芳香津 液。
從不曾領略過這般情狂之吻的月噙香,整個人都愣了,只能任他瘋狂地吻腫她的朱唇,任他與她口中的蜜 液纏纏綿綿,牽拉成絲……
……
在那陣載浮載沉的巨大歡愉之中,她除了瘋狂地吟哦、尖叫,再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這夜,月噙香的眼中與她的身子一直有他,有著那向來看起來天然呆,拒絕她求親多次,但如今卻如此激狂,且俊邪的柳孤泉……
在柳孤泉請病假而自己也順代告假的時間裡,月噙香不僅日日伺候著那一群除了睡覺才會靜一些的娃娃外,也徹底成為了柳孤泉的「貼身」女侍官。
儘管不太明白大病初癒的人慾望是否比平日強烈,也不明白柳孤泉愛憐她究竟是出自什麼樣的心情,但在他那幽深眸子的凝視下,她的身子總會不知不覺地發熱,然後夜夜被他緊擁在懷間……
這夜,當月噙香又一度在溫泉沐浴時被柳孤泉由身後狠狠刺入,並愛憐得全身虛軟,疲憊得幾乎都睜不開眼時,她突然聽得抱著她入屋的柳孤泉這麼說道--「我們成親吧!」
「成親?」聽到這話後,月噙香有片刻的恍惚。
他說什麼?成親?她有沒有聽錯啊?
「你……要娶我?」月噙香愣愣地抬起頭,望著那張木訥的俊顏吶吶問道。
「嗯!」
「就因為我跟你……跟你……」臉頰倏地飛起一抹嫣紅,月噙香輕別開眼,再不敢望向柳孤泉的小臉是那樣的羞澀。
是啊!是不是因為他覺得要了她的身子了,心底過意不去了,所以才不好意思地向她求親了?
要不然以前不管怎樣都只回答一句「我不想娶你」的他,怎麼會突然轉念,反倒開口向她求親了?
「不只。」凝視月噙香那羞怯的絕美小臉一眼後,柳孤泉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不只……」
柳孤泉的「不只」究竟還代表了什麼含意,月噙香根本無心深思,因此刻的她,已陷入一股有些甜蜜、有些不解、有些擔憂的狂喜錯亂中。
夢吧?她這是在作夢吧?
「你沒在作夢。」柳孤泉輕輕拉下月噙香捏著自己的小手,將她放到大床上。
「那你……」月噙香仰起小臉,眼中滿是閃動的霧光,「打算什麼時候……」
「今晚吧!」柳孤泉用手指撓了撓下巴後,抬眼望向遠方的朦朧月色。
「今晚?」月噙香望了望屋外的夜色,有些疑惑地輕問著。
「明晚。」柳孤泉愣了愣,才恍然想起現在雖是晚上,卻還不到第二天的晚上。
「會不會……太倉卒了點?」儘管心情有些複雜,但望著柳孤泉那好像只是在豬肉鋪買豬肉的模樣,月噙香還是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問著。
是啊!雖說他願意娶她絕對是件大大的好事,可今晚才求親,明晚就打算成親,有沒有這麼速戰速決的啊?
「不倉卒。」關於這個問題,柳孤泉倒是回答得沒有任何遲疑,「一會兒我會送你回去,你先收拾點東西,明晚我處理完一些事情後便去接你。」
「那……明夜,我就在我住的地方等你了。」月噙香微紅著臉,將自己的衣衫穿戴完整後,走至柳孤泉的身前。
「嗯!」柳孤泉點了點頭,在夜幕之中將月噙香送回了她的住處。
「明晚見。」望著行為舉止依舊那般木訥的柳孤泉,月噙香再忍不住地在他臨走前,踮起腳尖在他的頰旁輕吻一下。
「嗯!」俊臉有些微紅,柳孤泉粗聲應了一下後,便大步向外走去。
當望見那高大的身子走著走著,額頭竟冒冒失失地撞及門楣時,倚在門旁的月噙香再忍不住的輕笑出聲,但她的眼眸中,早已盈滿霧光。
他竟然真的跟她求親了呢!而不是答應了她的求親呢!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終於發現她很可愛,而且也像她一樣,希望兩人可以永遠相伴呢?
月噙香其實非常明白,這兩年來,雖然她努力要嫁給他的原因並不單純,但她真的是打由心裡喜歡著他。她喜歡看著他平日沒事時懶洋洋又木呆呆的傻樣子,喜歡看著他全心全意在救肋病患時,那副舉重若輕、鎮靜自若的穩重模樣;她喜歡看著他跟孩子們玩時,臉上那副輕鬆、自在,如同孩子般的傻氣笑容,更喜歡看著他望著她笑對,眼底那抹不知該如何拿她是好的淡淡無奈……
他從不結黨營私,從不在乎人們對他的評價,只努力做著自己想做與該做的事;他從不恃寵而驕、恃術妄為,縱使在宮中與宮外他的名聲大得讓人咋舌,但只要有人需要他的幫助,他總會盡可能的去給予幫助。
這樣的人,是真正的男人,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更是個她真正想將自己交付出去的男人,就算近一年多的時光中,她曾那樣多次地悄悄出賣了他……
是的,出賣。
可她出賣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藥單,那被稱作為「閻王令止鬼差離」的獨門、神奇藥單。
但縱使出賣的只是他的藥單,縱使出賣的只是他最微不足道,且完全不涉及他那身真正高妙醫術的普通秘密,可是月噙香明白,無論她如何為自己的行為粉飾太平,這種連她自己都看不起的小人行徑依舊是可恥的,可她卻不得不為。
是的,不得不為,不得不為她那被她同父異母兄長軟禁於一處不知名所在的娘親而為……
在十七歲以前,月噙香一直是與自己的娘親相依為命的,儘管她不像其他人一樣有一個爹,但她卻有一個如父、如母、如友,且溫柔又善良的娘親。
但在十七歲的那年,也就是成為柳孤泉女侍官的前三日,她突然有了一個爹,當她終於明瞭自己原來也有一個爹的同時,卻又在短短幾日後永遠失去了他!
十七年前,一場偶然的雨,令她的娘與當初至天都城來採買藥材的她的爹相遇了。
那份情感來得那樣猛烈、那樣濃重,因此原來只打算待三個月的爹爹,又待了三個月,而三個月之後,又待了三個月。在終於不得不返鄉之時,她的爹才告知她娘,他已有妻、有子,而那時,她娘剛有了她。
爹說,回鄉之後便來接娘。但娘等了又等,等了又等,足足等了十七個年頭,她的爹,沒有出現。
待她的爹終於出現之時,卻是以一名由外地入駐天都城的知名藥商之入贅女婿身份出現的,那時,她那以懼內聞名的爹,早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並在終於見到她們母女倆最後一眼後,徹底闔上雙眸……
儘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月噙香過的還是與以前一樣的生活,因為她們不想攀富也不想攀貴,她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但一年後的一天,當月噙香像往常一般至娘親處欲與她相聚時,卻發現她的娘親不在了,而一名男子則傲然地坐在她娘親平素最愛的座椅上。
那名男子說他姓許,說她的娘親是個無恥的賤婦,說她的存在只會給許家丟人,要她永遠不許說出她那卑微且下賤的身世!
望著眼前那名面色猙獰,眼中佈滿不屑之色的男子,月噙香有些恍惚了。
若她沒有料錯,他應是一年多前搬進天都城來,在城裡開設了多家診堂與藥鋪,並在短短時間內便交結了不少達官貴人,自稱天都第一名醫的許希。
但最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
只是她不明白,若他如此不屑她們,又為何要自己找上門來?
「給我柳孤泉的藥單,否則你永遠再沒有機會看到那個老賤婦!」
自小平平凡凡,無任何傲人背景,更無權勢相助,只與娘親相依力命的月噙香,就這樣被迫成為了許希的一顆棋子,成為了潛伏在柳孤泉身旁,竊取他藥單那最令人鄙視的無恥小人!
有多少回,月噙香幾乎都要對柳孤泉坦白自己所犯下的罪,可一想及親娘那愈來愈孱弱的身形,她,說不出口……
所以,在發現自己開始對柳孤泉動了心時,她的心底也興起了一個小小的希望,那就是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喜歡上她,並在明瞭一切後,可以成為她的支柱,令她不必再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著那財大氣粗,表面上仁心仁術、樂善好施,但實際上卻卑劣至極的許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