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蒼,這父子倆的傲嬌根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而且,他似乎一點也不像表面上那樣,對芮續風全無寵溺啊!
「請問……」終於,在老者嘟囔、數落了半天後,造鳳翔找到了一個開口的機會。
「為救朕傷的,不過朕可沒想讓他救,他自己非來,朕也沒辦法!」恍若早明白造鳳翔要問什麼,老者揮了揮手,「那臭太子,在朕被他想方設法害死前,非先廢了他不可,太不像話了……」
聽了老者的話,造鳳翔總算明白了,明白原來當初芮續風之所以受傷,全是為了救被太予用計暗算的皇上,更明白那消息為何能被封鎖得那樣嚴密,而之後,太子更將其視為眼中釘……
「那……」瞭解了一切原委後,望了望老者身後的暗金紫馬褂,造鳳翔難得地欲言又止。
「因為臭小子說,他不怕死,可他怕你死!」 老者又輕哼了一聲,臉愈來愈臭,可眼神卻愈來愈慈藹,「朕原本只是意思意思隨口說兩句罷了,誰知他竟獅子大開口地跟朕要了兩個送你做人情……不像話,真是太不像話了……」
他不怕死?可怕她死?
這是什麼意思……
「好了,朕要走了。」由太師椅上緩緩站起身,老者轉身向外走去,可口中的抱怨依然沒停,「真是倒了楣了,居然讓他給救了……」
真是的,明明都已經為那從小不曾在身旁,見面後還天天罵他臭老頭的兒子竟那樣捨身救了自己而開心到語無倫次了嘛!
「對了,造鳳翔。」走著、走著,老者突然停下腳步。
「是。」造鳳翔連忙收起笑意輕應道。
「朕百年後,新皇自會有自己的人馬,這幫暗金也就沒主了,到時你就幫朕好好養著,想起來時就賞他們點飯吃,省得他們餓死。」
「鳳翔明白。」聽到老者的話後,造鳳翔驚喜之餘,眼眸微微朦朧了,「鳳翔替十九爺謝謝您……」
是的,謝謝。
因為她明白,老者口中雖說將暗金紫馬褂交給她,可其實是想交給芮續風,交給那個其實跟他有些像,他心中其實想疼又不知該如何疼起的小兒子。
「是給你,不是給他,別搞錯了。哼!給那臭小子,這輩子休想!」
「喂!酒喝完了就趕緊走,爺可沒空坐在這兒陪你們這幫傻爺看戲。」
「你還真當我們愛待呢!要不是看在造總管的面子上,給你做做面子,誰想理你這個傲嬌美人。」
「少跟爺囉唆,要不是我們家小造阻止,我早把你那比海盜還海盜的船隊給掀了。」
「掀啊!怎麼不掀?快放馬過來啊!我等著呢!」
「十九爺,麻煩你如他所願,趕緊的掀了他的海盜船隊,也省得我日日上朝都得處理告發他的摺子。」
「我說,仇左相啊!你這樣說就恁沒勁了,明明是朝裡那幫海官沒出息,關我船隊什麼事?」
「喲!你踹什麼桌子啊你,我十九爺家的桌子是你能踹踹的嗎?」
「我愛踹就踹,想踹就踹,你能拿我怎麼樣……喂!酒快沒了,還不快再上點好酒過來……」
遠望著那明明吵成一團,卻沒半個人離席,而且每個臉上都掛著揶揄、歡快笑意的一群大男人,造鳳翔的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可更多的感覺,卻是欣慰。
果然男子跟女子就是不一樣呢!
儘管總是互相唇槍舌劍著,甚至有時一不開心還丟東西、踹椅子的,可其實他們那模樣,就像是相識了多少年的老友……
終於,不再需要她日日盯著了呢!
終於,展翅高飛了呢!
終於,到時候了,到了她可以靜下心好好思考,思考該如何才能讓他愛上她的辦法了……
這夜,傷後一直足未出戶的造鳳翔正緩緩起身,百感交集地整理著自己的衣物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嗓音一—
「決定要走了?那要不要我送送你啊?」
「不用麻煩了,謝謝。」
坐在床沿,面向內的造鳳翔沒有抬頭,而手,依舊繼續整理著自己的衣衫。
「說到底,你還真夠絕情的啊!眼見目的一達成,再把一堆無聊至極的人都扔給我後,就打算這麼屁股拍拍就走?」
望著造鳳翔那清淡的背影,芮續風瞇起眼,極盡可能的嘲諷著。
可無論芮續風怎麼說,造鳳翔都聽若未聞,依然做著自己手邊的事。
「反正你想走,爺我也不會不識趣的攔著你。」
終於,在造鳳翔由自己跟前走過時,芮續風一把攔住了她,然後高舉右手,「不過在你走前,你可否給爺我解釋解釋這玩意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嗯?」
望著那個出現在眼前的鏤空核桃綴飾,造鳳翔先是愣了愣,但當看見芮續風竟將鏤空核桃放至燭火前,眼眸緊盯著牆上映出的光影時,她的臉,微微地僵了。
因為當燭火穿越核桃映至牆上後,牆上出現的,是一個栩栩如生的人臉側影!
而那栩栩如生、特徽鮮明至極的完美臉龐,以及那頂上絕不可能錯認的翠玉冠,全勒琅國、全天都,只屬一人獨有……、
「老實說,對於這破玩意兒竟會存在,並還存在這麼久的這個事實,我著實感到極為憤怒。」望著造鳳翔僵硬的小臉,芮續風冷冷一笑,然後掌心微微一用力,讓那核桃在他的掌中化為粉末,任其撒落在她眼前。
「為什麼……」當核桃徹底變成粉末後,造鳳翔終於緩緩舉起手,似想拘住那最後一抹痕跡,可一陣勁風,卻將那粉末徹底吹散在風中。
憤怒是嗎?
原來他的感覺是憤怒啊……
可這核桃伴了她好多年、好多年呢!他再憤怒,也不需要如此殘酷地毀掉她最珍愛的飾物吧?
「該難受的人是我吧!」
望著造鳳翔紅唇輕啟,低頭望著手中空無一物的木然模樣,芮續風再忍不住地背過身去,緊握雙拳,「我就是不明白,我明明就在這裡,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只要你需要我抱著你,我就能抱著你啊!可為何你寧可要個破核桃,寧可望著那個鏡花水月般的破影子,也不願意正眼望著我?」
錯了,她其實經常望著他的,在許多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刻。
只是,她總覺得,與其抱著一個對她無感的他,她寧可輕輕吻住那注滿她情思的核桃,至少,那時的她,不會聽到他這般的言語,更不會讓自己的情感左右了自己的思緒,動搖自己的決心。
「喜歡上我的長相這件事真的這麼令你痛苦嗎?只喜歡我的長相會讓你覺得自己太膚淺、丟臉,甚至見不得人嗎?」
不,她從沒有這樣覺得,而且還覺得能遇上他、愛上他,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上蒼非讓我長得這麼美,我有什麼辦法?」
是的,所以她才會很愛很愛他的長相,更愛更愛他啊!
「可以喜歡上一個人,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吧?過去幾年裡,在你心裡根本沒有我、眼底根本沒有我時,我依然因你的陪伴而感到幸福與快樂,整天開開心心的惹是生非,都只因知道你在我身旁!」
「嗯?」身子輕輕一震,一直低頭聆聽的造鳳翔終於緩緩抬起頭望向那個因激動而顫動著的偉岸身影。
他說……他喜歡她在他身旁,更因她在他身旁而感到幸福與快樂?
是嗚?原來他心裡想的跟她是一樣的事啊!
「愛上一個人應該是很快樂的吧……」完全沒注意到造鳳翔那一向淡定的眼眸裡那抹動人的波光,芮續風依然自顧自地說著,而嗓音已全然地暗啞了,「就算明知我只是你的一顆棋子,就算明知你根本由頭到尾都在利用我,我依然因你在我身旁而感到快樂……」
傻瓜,真是傻得讓人心疼透了。
「不過如果愛上我的長相真是這麼一件令你痛苦的事……」芮續風不斷說著,愈說拳頭握得愈緊,緊得自己都感覺不到疼痛,「那你就教教我,教我一個可以令你徹底厭惡我,甚至再也可以不用想我的法子吧…」
抱歉,死了這條心吧!因為她永遠、永遠都不會教他的。
「你向來冰雪聰明又見多識廣,能不能告訴我,這世上究竟哪裡有忘情水抑或是恨情水……」嗓音,整個的低啞了,芮續風的眼眸,是那樣的滄涼,「就算再苦、再難,我一定都幫你取來,只要你不再難受……」
「這世上沒有忘情水,也不會有恨情水。」造鳳翔再度低下頭、垂下眼,終於開口了,話語雖依然清淡,可眼底閃動的波光卻是那般溫柔、那般甜蜜、那般心疼,「所以,請別傷這個腦筋了。」
「你都沒有其他的話要對我說嗚?」再受不了造鳳翔語聲中的淡漠,芮續風猛地轉過身低吼著,「你一定要這麼冷靜、冷情嗎?」
「好吧!如果可以,往後,請別再喚人情丫頭。」造鳳翔輕輕背過身向門口走去,故意輕歎了一口氣,可雙頰間早飛起一抹淡淡輕紅。
「這算什麼?要我不喚情丫頭?」」聽到造鳳翔的話後,芮續風幾乎瘋狂了,「那你呢?你就可以繼續喚別人愛哥哥嗎?就可以繼續要求別的男人不要把你弄壞嗎?」
什麼?愛哥哥?弄壞?
聽到由芮續風口中流洩出那獨屬於藍牆聽雨閣,獨屬於他倆之間的曾經秘密,造鳳翔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根本從頭到尾就知道是她?
那麼,那些夜裡,他的那些愛語、那些溫柔,全是因她而發的?
好傢伙,竟還有這一手!
一直低頭不語的造鳳翔,嘴角輕輕揚起了一個甜甜的笑容,而眼底,再忍不住地徹底模糊了。
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高傲的傲嬌美人竟騙了她這麼久,並且竟會想到用這種手段來對付她、佔有她。原來,他早如同她一般,戀上她了呢!
「這世上,我只喚過一名女子情丫頭!只有一名,那就是你!」
望著那個沉靜的背影,芮續風徹底爆發了。
他再忍不住地一把走向前,將她正面轉向他後將她逼至牆邊,接著砰的一聲,將雙拳擊在她耳旁的牆板上,別過頭去痛苦地低吼著——
「為什麼我就是不能讓你開開心心的愛上我?為什麼我永遠無法讓你開開心心的說出愛我?為什麼我可以令所有的人都喜歡我,卻唯獨無法讓你喜愛我?」
「我……」
「為什麼別人都能讓你笑,我就只能讓你哭?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正眼望上我一眼,甜甜對我笑一笑?」
「愛……」
「為……」正當芮續風繼續瘋狂似的吐出一大堆「為什麼」之對,他隱隱約約間彷彿聽到了一聲不屬於他的輕聲呢喃,「什麼?」
「我愛你。」
「鳳翔……」芮續風傻傻地低下頭,望著像過去一樣為自己拉好領子、整好衣襟的造鳳翔,望著神情依舊清淡,卻臉頰輕紅,眼底含著一抹動人波光的造鳳翔。
「你、你愛我?」芮續風難以置信地望著造鳳翔,徹底的語無倫次了,「是愛我的長相吧?我知道我長得美,也知道所有看到我的人都情難自……」
「講完了嗎?」造鳳翔靈巧地由芮續風腋下鑽出後,嫣紅著臉輕輕拍拍他的背,「講完了就趕緊上朝去,今兒個事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