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聲槍響的餘音還在迴盪,子彈落在空中,撞到地面,印出一個小小的彈坑,幾縷粉末飛揚。原本整潔的走廊,木門破碎,地板上以孫武為中心,蔓延開的蛛網般龜裂紋痕,一直爬上兩面牆壁,石灰與水泥簌簌下落,露出牆內的鋼筋與線路,天花板上燈光忽明忽暗,整條走廊的光線快速閃爍,映得人眼花繚亂。
詭異的寂靜。
十指連心,被削掉手指的右手,一陣陣鑽心般的疼痛令強自忍耐的方華,出了一身冷汗,臉色慘白,但他卻不敢稍有疏忽,左手槍口依舊對著那片地方,神經緊崩,耳朵不斷顫動。
換個人來,也許會認為那個人已經走了,但方華曾經在車臣執行過任務,那個混亂的戰場,不但給他留下了幾處流彈穿過身體的槍傷,也鍛煉出了他對危險的敏銳感知,他可以感覺到,這一時間變的死寂,彷彿任何聲音都不存在的走廊裡,那個人的氣息並未消失,一股兇猛如野獸,卻又冷靜如寒冰的意念,在走廊間徘徊盤繞。
緊張的他,甚至有時會恍惚的以為,這走廊已不再是走廊,而是危險的叢林,一隻隱藏在灌木叢下,或者大樹茂密枝葉中的獵豹,正對他虎視耽耽,待他稍有放鬆,立刻便會撲擊出來,亮出猙獰爪牙。
時間在他緊張的戒備中悄悄流逝,汗水滑下額頭,流進眼睛,刺激的眼睛一陣陣疼痛,可他不敢動。右手斷指處,傷口依舊在流著血,體溫慢慢下降,冬季寒冷的溫度令體溫緩緩失去的他,嘴唇烏紫。
槍口指向地方的旁邊,還站在裂紋中心的孫武已經暈了過去,兩個保鏢繃緊了身體,恐懼的目光也盯住方華槍口所指的地方。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受了傷不說,孫武更是大出血陷入昏迷,如果再這麼僵持下去,他一定會死的。」長久的僵持中,感覺到自己體力隨血液流出,漸漸下降,耳朵甚至已經開始幻聽的方華,眼看孫武暈過去,知道如果再這麼下去,兩人都會死。
他不想死,往年那段隱姓埋名的黑暗日子,讓他見到太多同僚因為一些莫名其妙原因,或某些想起就厭惡的齷齪事情,不明不白的死亡,曝屍荒野,最後化為一捧黃土,連祭拜的地方都沒有。自從脫離特工生涯後,他便格外珍惜自己以及夥伴的生命,任務固然重要,他也不懼怕犧牲,但若任務並未關係到國家、人民,只是像以前的同僚那樣,為一些蠹蟲而犧牲,他當然不願意。
而且,從他所處的位置,可以順著破開的門洞看到屋內情況,古色古香的靜室裡,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風上,鋪滿鮮血,幾個殘肢落在門角,刺鼻的腥臭味道陣陣散發出來……那一切都告訴他,裡面他所要保護的人,已經全部死乾淨了!
既然目標已死,再堅持保護也沒必要了,他勉強忍耐住疲憊,緩緩放下手槍,雙手舉起,挺起腰身,直面死寂的走廊。
他在賭,賭對方不會殺他,事實上,從孫武被打殘的那刻,他就明白過來,對方並沒有殺他們的意思,否則,那恐怖的一手拖刀勁,就不會落在孫武肩膀,而是割上他腦袋了。
果然,在他放下槍後,並沒有迎來不知隱藏在何處的敵人的打擊,反而在他的感覺裡,那股帶著殺氣的意念,正緩緩消失。
「呼……」方華悄悄吐口氣,以生命為賭注賭博,感覺一點都不好,但總算賭對了。
心中慶幸的念頭方才浮現,他便看到,不遠出那躺在地上的兩個保鏢,臉上陡然浮起驚恐的神色,隨後,一個淡淡的少女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做了個明智的選擇。」
聲音淡然,語音冷漠略帶些含糊,就像口齒不清的人在說話,然而這語音出現的剎那,方華卻只感覺到頸後皮一陣發麻,冷意從尾椎直竄到頭頂,背後汗毛根根直立,內心的驚詫與淡淡的恐懼,如怒潮翻騰——她不知什麼時候,竟到了他身後,而他卻半點都沒感覺到,只一直像個傻子似地端槍指著身前。
到此時才恍然發覺,之前的他竟一直在鬼門關前徘徊,那段所謂「僵持」的時間內,對方可以殺他一百次了。
方華沒轉身去看發出聲音的人,人他已見過了,應該就是那個在二樓消失的冷艷少女,他苦澀笑笑,「這算是誇獎嗎?」
「可以這麼認為,能憑本能感應到我未離開,已經很不錯了,特別是對你這樣的普通人來說。」說著話,少女熟悉的白色身影,從他身後轉出,俯身撿起他的手槍,慢慢把玩著,然後轉身,揚手。
「砰!砰!」
兩粒子彈出膛,帶著火熱的震盪瞬間穿透那兩個保鏢的腦袋,紅白相間的粘稠液體,從炸開的腦後拋射,濺在地上,灑出朵朵彷彿牡丹似的痕跡。
屍體倒地的聲響,震得方華眼皮一跳,他抬頭看向少女,吹了一下槍口青煙的女孩,那精緻臉蛋兒被羽絨服兜帽上一圈白色絨毛包圍著,純潔冷艷,不可方物,與殘酷的血腥形成鮮明對比,若無其事的淡然模樣,即使是見慣殺人,手上更是有多條人命的他見到了,心內也一陣發寒。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不眨眼!
強忍下內心被這美麗與殘酷結合,勾引起來的悸動,方華迫使自己不去看那兩具死時兀自睜大雙眼的屍體,只是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掉靜室裡的那些人?」
「他們該死,我已經殺了很多,不介意再殺幾個。」
「這麼說,你就是那個殺人狂了?」
少女點頭。
眼神黯淡下來,得到想要的答案,方華卻沒有一點欣喜,這本就在意料之中,除了那個殺人狂,誰會閒著沒事跑來殺這些黑社會老大?他在奇怪,自己等人一直盯著閉路電視,她是怎麼瞞過攝像頭,瞞過門外那兩個保鏢,跑進靜室裡殺人的?
似乎看出他心裡的疑惑,正俯身將另外幾把手槍撿起的少女,露出些微微笑,清冷說道:「下次不要太相信高科技,那種東西,隨便一眼就能發現,想瞞過它,有的是辦法……順便問一句,我昨天的提議,你們考慮的怎麼樣?」
這樣好像老朋友聊天一樣的氣氛,讓方華有點不適應,待少女問話出口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什麼提議?」
「唔?」少女轉身,明亮的眼睛看著他,扯扯嘴角,「看來你們很沒誠意呢,昨天我很誠懇的把一份大字報貼在你們車上,今天就忘記了嗎?」
……呃,那是威脅,不是提議吧?
方華很想這樣反問一句,不過他可沒那個膽子,誰知道會不會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惹惱,然後一巴掌把他腦袋拍成爛西瓜?但看到少女到目前為止,還依舊心平氣和的樣子,他心下也放鬆了些,聳聳肩:「那件事局裡還在考慮,結果確定之前,我也不知道。」
「哦,還在考慮,這麼說,你們覺得我誠意不夠嘍?」少女轉首反問。
方華心裡一驚,連連搖頭,「不不不,誠意已經很夠了,之所以還在考慮,不過是上面要顧忌的東西多些,你也知道,政府部門嘛,下任何決定都得考慮全面,否則很容易出現這樣那樣操蛋的事,所以,你就耐心再等等吧!」
他可不敢接口說對方真的誠意不夠——如果恐怖襲擊也算誠意的話——萬一她當真了,再像昨天那樣炸掉半條巷子來表示誠意,恐怕單只是輿論壓力,就能令特事局萬劫不復,畢竟這事是特事局在管,事情鬧大,政府壓力大了,自然會把火氣撒在特事局頭上。
少女當然不知道他內心的腹誹,待他話音落後,便掏出一張紙條,揮手一甩,軟軟的紙條彷彿鋼片一樣飛到他身前,然後輕飄飄落下,方華垂首看去,紙條上彷彿小孩塗鴉一樣,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母。
「不管你的話是不是真,我就再誠懇地提議一次,不要保護那些黑社會了,否則我真會發瘋的,你知道我有那個能力……這是你們最近在查的那個組織的名稱,算我付出的報酬,希望你們也能很誠懇地接受我的提議。」
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因聽了少女的話,正死死盯著紙條的方華,待抬頭再看去的時候,少女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動作還真快!」釋放出自己敏感的感知,確定人真的已經走了,方華無奈地吐口氣,隨後,這位前特工同志拿起那張紙條,神色放鬆,但看著那行字母的目光卻極為凜然:「該死,她怎麼會知道我們在查什麼?而且,我們發動那麼多力量,都查不到一絲線索,她竟先查了出來……難道,她也有一個組織?」
方華沒有懷疑少女騙他,既然已經提供了組織名稱,她的話是真是假,以局裡的情報力量,要不了幾天就可以查出來,如果是假,自然沒什麼好說,但如果是真,那麼,事情就複雜了。
就像他的念頭那樣,以特事局龐大的外圍機構與情報收集能力,都查不出的東西,個人當然更不可能,除非,她背後有一個比特事局更強大的組織。
小心的將紙條折起,收好,方華便散架了一樣坐在地上休息,無論體力還是精神,實在撐不住了,疲倦一**像潮水一樣湧上來。然後這時,樓下忽然響起密集的腳步聲,一會兒就上到三樓,胡玉賊眉鼠眼地出現在樓道拐角,後面跟著一堆警察。
見方華癱倒在地,胡玉大叫:「方華哥,你沒事吧?別怕,我帶警察同志來支援你了!」
……這個混帳東西!
方華翻翻白眼兒,長年相處,他哪能不知道胡玉是什麼貨色,這傢伙膽小如鼠,一定是在下面,從監視器發現少女離開了,才帶人跑過來,如果那女孩還在的話,再給他幾個熊膽,他也不敢踏上三樓半步。
但即便知道他德行,即便知道就算他提前上來,也沒什麼用處,可方華依舊覺得惱火,沒好氣的怒哼一聲:「怎麼這麼慢,你不是喜歡那個女孩,說征服她會很有成就感嗎,怎麼她沒走的時候你不上來?」
「呃……嘿嘿,我突然發現自己口味變了……啊,還是不要多說了,孫武受這麼重的傷,要及時送到醫院啊,喂,你,你還有你,趕快聯繫醫院……有誰會急救包紮的?先來給傷員止血!」
那個猥瑣的傢伙乾笑兩聲,隨後立刻轉移話題,狐假虎威地指揮起來。
方華已經懶得管他了,在一個警察跑過來,撕開衣服為他止血,並撿起他掉下的手指頭的時候,他已吃力地掏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開始低聲向那邊匯報……
……
九點四十分,林同書換下裝扮,返回本來面目從廁所走出時,原本喧鬧的商場更加擁擠了,許多人聚到門前小廣場,或者正對馬路的落地窗前,指點著對面的茶樓議論紛紛。
那邊,十多輛警車已經將茶樓圍的水洩不通,黃色警戒線,把茶樓門前,連著半個馬路都圈住,不准圍觀行人靠近,臨時調來的交警,則忙碌地指揮車流繞道行駛,一輛剛趕到的救護車,義工與醫生快速跳下,奔進樓內,幾分鐘後,還暈著的孫武與狼狽的方華,被人抬了出來,比較好笑的是,那幾個義工一邊抬一邊吐,場面很是滑稽詭異,再配上那些上過樓的醫生和警察鐵青驚恐的臉色,即便沒有靠近,商場這邊的人也知道,那裡面一定發生了很恐怖的事。
林同書也饒有興趣地擠過去看了一會兒,並和旁邊的人很八卦地討論幾句,肆意發揮著想像力,比如黑道仇殺啦,恐怖襲擊啦——這裡要讚美廣大人民群眾對信息的傳播速度,才幾分鐘呀,已經有人自那些從茶樓裡逃出的人口中,問出當時茶樓有槍響,樓體還震動過一次,他們認為那是炸彈造成的。
短暫的八卦過後,人們便開始猜測,一個茶樓裡為什麼會發生黑道仇殺、恐怖襲擊?難道裡面有什麼特別的故事?於是一時間想像騰飛,至於這些人中,會不會因為天馬行空的想像,而出現幾個懸疑小說作家,就不是一手造成如此局面,又混在人群裡和人八卦的少年能夠決定的了。
一個多小時飛快過去,隨著警車嗚嗚離開,熱烈討論著的人群,也漸漸散去,購物的仍舊購物,閒逛的還去閒逛,林同書回到儲存櫃附近守著自己寄放的東西,繼續等待著,沒多少時間,那個油頭粉面的主管就跑來說,有一輛閒車,問他用不用。
「鬼才不用呢!」剛剛一時興起,跑去又吃了口肥肉的少年,此時不好再打電話找郁宏幫忙,想回家,當然要用商場的車啦!
與那個一臉不耐煩的司機,把東西裝上車,坐在車裡,他開始考慮之前的事。
老實說,今天在白天動手,並不是他忽然衝動,而是仔細考慮後的結果。因為最近鬧的事太大了,以殺人狂的身份殺了那麼多人,卻讓特事局沒抓住一點線索,甚至連「殺人狂」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長此以往下去,能力受到質疑,覺得羞惱的特事局,一定會加大追查力度,說不定為了查到殺人狂究竟是誰,就算把申城翻個底兒朝天,他們也會幹。
他早就在想,與其繼續這樣隱瞞下去,最終把特事局逼得像瘋狗一樣到處騷擾,還不如利用自己的「易容術」,製造出一個虛幻人物,把他們的注意力引到別的地方去。
本來這個想法,是打算聖誕節過後再做的,誰知道運氣那麼好,居然買個東西都能碰到任務,既然任務有了,計劃當然也順便提前,按照計劃,他化裝成了一個有著炫目美貌,能最大程度降低人警惕心的少女,這樣一個女性的身份,不但可以很好的混淆視聽,最重要的作用,則是令特事局感覺出乎意料。
無論是普通人社會,還是進化者的地下世界,男尊女卑的思想一直存在,人們很少把血腥、暴力等詞彙,與溫柔似水的女人聯繫到一起,就像他的殺人狂身份,進化者圈子裡,所有人下意識的認為,會那麼瘋狂殺人的傢伙,一定是個神經質,精神變態的男人。
那麼,當最終發現所謂的殺人狂,卻是一個女人,那些人會有什麼反應呢?驚訝,詫異,不敢相信,完全出乎意料,出乎意料的結果,會給人更深刻的印象,當他們確定殺人狂是個女人的時候,這種觀念就不會再改變了。
這,可以很好的保護他的真實性別,更可以防止性別暴露,導致有人將懷疑的目光,放到他身上——特事局裡,可是有好幾個人知道他的手段,不能不防。
仔細回想自己之前的舉動,少年覺得自己扮演的少女應該還算不錯,面貌當然沒得挑剔,是他參照一些雜誌上,那些封面美女最美的器官拼起來,又稍微修改,賦予了一些獨特的個性,使面貌長相不至於因為拼湊而顯得生硬。
這裡,還要感謝內家拳的養生之道,長年習練內家拳法,他的皮膚很好,白裡透紅與眾不同……呃,當然不是廣告,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副好皮膚,他想化裝成一個絕美少女,技術上很有難度啊!
惟有的不足,大概就是聲音了,他沒有學過口技,只能通過發勁震動聲帶肌肉,模仿女性聲音,腔調顯得有些含糊,所幸沒出什麼漏子,總算勉強把計劃實現了。
當然,更令他高興的是,一直苦惱的事也因為當時靈機一動,給解決了。
自從一個星期前,黑熊逃走,他就考慮過把那個組織的名字告訴特事局,把特事局拉下水,充當自己的擋箭牌。不過,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他一直在猶豫,直到方才靈機一動:既然自己要製造一個虛擬人物,乾脆就以她的身份,把那個組織的名字告訴他們吧,這樣不但可以加大「她」的底牌,讓特事局顧忌,還能順勢轉移特事局的注意力,方便自己之後將要繼續的獵殺行動。
「就是不知道效果怎麼樣。」少年有點忐忑的想。
……
上午十一點,天空的陰雲終於漸漸散去,天氣還是寒冷,但總算風小了些,吹拂過茶樓前那圈了那邊馬路的警戒線,黃顏色的膠條嘩啦嘩啦抖動著,線外是密集的車流,喧鬧、嘈雜,線內則是空曠到陰鬱的安寧,即使朦朧的陽光都無法驅散那股鬱結。
守衛的警察,已經看到許多同事一邊嘔吐一邊跑出茶樓了,那副滑稽的場面,卻沒有任何人感到想笑,反倒化作一股難言的沉悶,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人禁不住焦慮、沮喪。
茶樓三樓,鋪了好些彈坑,地面龜裂的走廊一片狼藉,牆面被撞破,大開的門洞裡,幾個面相老一些,看起來經驗要豐富許多的老警察,正帶著口罩來回查看,年輕警察都已經去外邊吐了,局裡只好讓他們這些快要退休的老傢伙,跑來做清理現場、照相、檢查屍體等工作,樓下也有人去了保安室,調閱監控鏡頭開始進行分析。
當接近十二點的時候,一輛捷達停在茶樓下,兩男兩女走下車,掏出證件往還擦著嘴,面色慘白,大概黃疸都吐出來的分局局長面前一晃,便掀開警戒線晃晃悠悠地走了進去。
一個跟在分局局長後面,看起來很年輕的警察,好奇地望著那幾人走進茶樓,方才問道:「局長,他們是誰啊?拽得二五八萬似地。」
「不該問的別問。」分局局長不耐煩地擺擺手,那幾個人他當然知道,特事局嘛,身在公安系統內,倒也聽說過這個部門,挺神秘的,不過他也懶得多想,現在都快愁死了,轄區裡出現這麼大的事,他巴不得有更多部門的人過來,幫他頂下這件事呢!
小警察委屈的哦了一聲,便不敢再問。
那四個走進茶樓的男女,一直上到三樓,剛過拐角,狼藉的走廊映入眼簾的瞬間,其中鬍子拉茬,廉價西裝皺皺巴巴的男人便吹響口哨:「哇哦,這麼激烈,方華,孫武當時就是在那裡被打暈過去的?」
剛去了一趟醫院,請醫生把手指縫上,包紮好,目前一條胳膊吊在胸前的方華,悻悻白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不就是孫武總挑釁你麼,小心眼兒,虧你還是聯絡官呢!」
又是聯絡官,又有那麼經典的頹廢造型,整個申城除了郁宏也沒別人了,聞言,他彷彿偷到雞的狐狸一般嘿嘿直樂,果真一副幸災樂禍的賤樣子。
跟在他後面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眉目間英氣勃勃,正是剛到申城來的洛紫嫣,洛MM拍了他一巴掌,沒好氣地把他推到一邊,上前仔細觀察走廊上的裂痕,眉頭蹙起,「這麼強的力量,一臂砸下,居然能把樓層破壞成這個樣子,可孫武卻只是腿骨骨折……看來你說的不錯,那個女孩確實手下留情了,她在發勁的時候留了一手,勁力大部分順著孫武的身體傳到了地下,否則,小孫在這一砸之下,恐怕早就被打成破麻袋了。」
方華眉毛一挑,表情有些驚訝,他只以為女孩第二招用手刀割去孫武肩膀肉時,才手下留情,沒想到第一招就已經留手了。
留手的結果,居然都能把孫武打廢,那個少女也太恐怖了。
正想著,就見洛紫嫣往靜室走去,邊還招手叫著:「阿妹,你也進來看看。」
被她喚作阿妹的人,是個穿著白大褂,頭髮蓬亂像雞窩一樣的女人,神色間很是無精打采,聽到洛紫嫣叫自己,她撇撇嘴:「不要叫我小名啦,叫謝風鈴也好,謝博士也好,別叫阿妹,這個名字難聽死啦……」
口中雖然不忿的嘟囔,她還是跟了進去,房間裡那些老警察還在一絲不苟的清理著現場,雖然他們心理素質比年輕人好許多,但也強的有限,整個靜室裡,當真是血流成河,殘肢斷臂拋得到處都是,連個下腳的空都沒有,兩人進去時,一個老頭正拍照,也許是角度不好,他往後退了一步,隨即腳下吧唧一聲,他猛然僵住,哆哆嗦嗦地抬腳望去,霍然是一隻被踩扁的眼珠子……
黑著臉望著老頭邊吐邊狂奔出靜室,洛紫嫣歎口氣,把跟在後面,也想調頭逃跑的阿妹拉住,無奈道:「幫忙看一下好不好,到現在為止,已經吐癱掉六個經驗豐富的法醫了,想要分析現場,只能靠你了。」
「你……」阿妹那張隱藏在亂髮的臉,明顯地皺成了包子,她憤怒地瞪著洛紫嫣,「我是博士誒,讓一個尊貴的博士幫你擺弄這些……這些,呃,破爛兒……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幫幫忙,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一點誠意都沒有。」
「呃,你想要什麼?說,我馬上給你買。」
「唔——我想想……」阿妹點點額頭,藏在鏡片下的眼睛,四處看看,忽然舔了舔嘴唇,「早晨到現在還沒吃飯,我要一客牛排,五分熟,要抹很——厚很厚的番茄醬哦~」
「……」
「……」
寂靜,寂靜。
一分鐘後,樓下還在苦惱的分局局長,訝異看到,那群經驗豐富的老警察,一窩蜂地狂奔出茶樓,吐的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