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車子爆炸,火焰在半空鋪展開,熾熱的光芒將這處海灘照得一片明亮。
下一刻空氣陡然沉重,一股力量從那爆炸的火光裡直擊地面,半空變成火球的汽車之下,隨之前那道從車子下方爆發衝擊的能量,而揚起的沙塵,以違反物理規律的速度飛快落地,沙礫組成的地下像是被壓出了一個空dong,驀地凹陷,然後噴發……
轟————
巨量沙土猶如倒流的瀑布衝上天空,一個人影也在同一時間被甩了出來,打著滾在沙地裡滑開十多米,沿途血落如雨。
呼——匡當
燃燒的汽車轟然落地,被火焰纏繞的零件,在撞擊中向四方飆she,火苗蔓延,將附近沙地裡還未chōu出嫩芽的枯草點燃,大火熊熊而起。而作為火源的汽車殘骸,卻在落地後,猶如被惰xing氣體包圍,火苗漸漸微弱,lu出被爆炸撕扯的扭曲,又被烈火燒灼得漆黑的車身。
扭曲的車men被人在裡面推了幾下,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音,大約是卡得太緊,裡面的人推了幾次沒有推開,便有點抓狂,之前將地面按出一個坑dong的力量再次出現,轟的一下,將整個車體肢解,零件、鐵皮呼嘯著如同利刃劃入四周的夜空,在遠方落地,傳來光當光當的撞擊聲。
暴力拆截了車體,脫困出來的金髮男子,形象看起來頗為狼狽,滿頭燦爛的金髮凌luan的如同jī窩,剪裁合體的白se西裝,這會兒也不見了原se,被火焰燎得漆黑,幾個燒灼出的大dong,還散發著微弱的火星點綴其上。
雖然沒有多麼愛乾淨,多麼注重形象,但這樣狼狽的彷彿乞丐的模樣,顯然更不讓金髮男子喜歡,他脫下西服,狠狠扔在地上,又使勁兒踩了幾腳,皮鞋的底兒也掉了,他氣急敗壞地一腳把它甩飛,破口大罵:「他**的,他**的」
方纔那一下變故,發生的委實太過突然了,完全沒有準備,很突兀的,一股能量就在地下衝出,等他察覺到時,乘坐的車子已經飛上半空被能量轟擊的爆炸。雖說緊要關頭,他還是反應過來,使用自己的能力把自己和賀氏裡那個老頭子保護住,並展開反擊,一下將隱藏地下的人炸出來,但終究晚了點兒,這對身份尊貴的他來說,無疑是個恥辱。
感覺到恥辱的,不只是他,還有他那個忠心耿耿的管家普雷斯,剛剛那一瞬間,守在車外的普雷斯事先也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直到老闆被炸上半空,親自出手反擊,將襲擊者從地下轟了出來,他方才有所反應,向那個滾到十多米外的襲擊者衝了過去。
不過襲擊者已經死了。
在老闆那一下反擊中,全身骨骼盡碎,仰躺在沙地上,因為骨頭粉碎的關係,整個身體都變形了,像是一灘爛rou,嘴巴也大張著,幾塊內臟的碎塊從那裡lu出一點,脖子很粗,那副樣子彷彿是被人塞了很多rou,生生撐死的。
這樣面目全非的模樣,完全沒辦法辯清他的來歷了。
因此,當他把屍體提到老闆面前時,金髮男子更是惱火,頭髮凌luan雙手luan揮的抓狂樣子,猶如一個jīng神病般歇斯底里:「他**的……他**的……」雖然嘴裡罵罵咧咧,可畢竟把人打成那副樣子的是他,自然也不好隨便luan發火,跳腳了一會兒之後,就怒吼道:「查,查不出來也要查,查出來就滅men,誰敢搞我……我就搞他全家」
之前遠離這片地方的幾個黑衣男子和軍人,這時終於趕到近前,乍然的變故讓他們驚的合不攏嘴,也在深深惶恐,畢竟襲擊是在他們的保護下發生的,雖說那種襲擊的方式他們就算再警惕也防不住,但終究是失職,所幸金髮男子即便氣急,也懶得追究他們的責任,只是命令他們道:「把這裡清理一下,我們回去。」
「回不去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賀氏裡,在金髮男子發出命令的時候,微微歎息道。
金髮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見老人滿是褶皺的老臉皺成了菊huā兒,很是無奈的樣子,便有點奇怪,轉首望了望四周,「周圍還有人?」
老人沒有回答他,沉靜片刻,忽然抬起頭,高聲叫道:「御宮星野,還藏什麼?出來吧」
隨著他的呼喚,周圍被黑夜籠罩的寂靜曠野,像是在回應他,風,陡然猛烈
四野的枯草在這風中,並沒有伏低了身軀,反而像是水草般搖曳起來,枝葉招舞,彷彿突然獲得了生命,更加沉鬱的黑暗也在同時降臨,從四面八方圍攏、擠壓過來,旁邊幾堆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在這驟然沉鬱起來的黑暗中,如同被人搬到了遠方,光芒漸漸變得輕微、弱xiǎo,最終熄滅。
這樣詭異的現象,即使不用各自的老闆命令,幾個保鏢也明白敵人已經過來了,兩個跟隨金髮男子而來的美軍軍人,神se緊張地掏出手槍,卻不知道目標究竟在哪,只能盲目地向周圍瞄準,與之相比,另外幾個跟著賀氏裡來的黑衣人,卻要沉穩得多,他們撩開衣服,chōu出xiǎo太刀,彼此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吶喊著衝向離幾人不遠處,一堆正招搖而舞的草堆。
他們只是修習過武術的普通人,沉鬱的黑暗太過廣袤,他們找不到是不是有敵人隱藏在那漆黑之中,但詭異的現象並不只一處,於是那些水草一般搖曳的枯草,就成了他們試探的目標。忍者對生命極為漠視,即使是自己的生命,吶喊衝出那個黑衣人,完全是用犧牲自身的方式,試圖bī出隱藏的敵人。
他也確實成功了,當他衝到那堆枯草叢近前的時候,搖曳的草葉伸長,唰唰捲了過去,黑衣人揮刀怒斬,鋒刃在空氣中拉出一條紋痕,捲來的草葉頓時斷裂,飛揚的碎屑後,一道淡淡的綠se光華崩解,幾米的黑暗中,有人悶哼一聲。
「在那裡」
另外兩個黑衣人,在他揚聲大喊的瞬間就已衝出,與此同時,那兩個軍人也陡然調轉槍口,向悶哼傳來的方向開火。
砰砰砰砰
火光急促閃爍,子彈暴雨般傾洩了過去,彈片劃破空氣的光芒中,遠方有一道隱約的人影從草地中跳起來,躲過最先那個黑衣人一刀揮斬,卻終究快不過子彈,火紅的光點沒入他的身體,炸開幾朵血huā兒,整個人後退的身形一頓,被黑衣人第二刀追上,攔腰切斷成兩截,內臟血液嘩啦啦潑灑下來。
死掉了,一定死掉了,沒有人可以斷成兩截還活著,兩個軍人心裡狂呼,但不知道為什麼,危險詭秘的感覺,並沒有因為那個人影的死亡而平息,反而越來越強烈了,他們死命地摳動著扳機,直到子彈完全she光,撞針在槍膛中發出叮叮的聲音,緊張的兩人方才發現彈夾早已空了。
他們哆嗦著,飛快的換彈夾,拉栓上彈,在又一次摳動扳機的時候,子彈帶來的微弱光源,將遠方一幕畫面映入他們眼簾。
很多人,很多人,天空裡,草地裡,沙灘上,突然就出現了很多人,那些人或者飛翔,或者悠悠而走,慢慢向這邊匯聚而來,襯著黑暗降臨,微光閃爍的背景,便如恐怖片裡每一次電閃就換個方位,最後突然撲到面前,張開大口啃噬而來的餓鬼。
巨大的恐懼形成強烈的壓迫感襲上心頭,這兩個白人士兵瘋狂傾洩著彈yao,但這個舉動於此時已沒用了,代表著子彈的光點衝入黑暗,那些圍攏過來的人影,其中一個伸出了手,無形的磁力運轉,子彈脫離軌道,像撲火的飛蛾連成一串衝向他,中途卻又再次轉移,於空氣間劃出一抹圓弧的光痕,she入另一邊吶喊著向他們衝鋒的三個黑衣人。
血光綻放,下一刻,黑衣人觸電一般chōu搐倒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叮叮叮叮,彈夾打空的聲音再次傳來,已經快要被這恐懼壓迫得崩潰的兩個士兵,邊緊張地自語,邊重新上彈,開槍,但對方不準備再給他們表演的機會了。
遠遠的,一個人影的雙眼亮了起來,龐大的jīng神bō動跨越空間,一瞬間降臨到他們身上,兩人的動作頓時停滯,神se掙扎幾下,隨即化為茫然,慢慢舉起手裡剛換好彈夾的手槍,對準太陽xue,摳動扳機。
砰——
整齊的槍聲,巨大而空dong的在這海灘邊擴散,兩具頭骨都被掀掉半個屍體,撲通倒地,血液無聲流出染紅了沙礫,黑暗依舊緊bī過來,瀰漫上沙灘,將沙灘上的金髮男子、賀氏裡、普雷斯三人圍在xiǎoxiǎo一片範圍內。
一切發生的很快,但以金髮男子,甚至以普雷斯的能力,並不是反應不過來,但他們誰也沒出手,就像在看一場頗為jīng彩的電影,看著手下死掉,看著黑暗蔓延過來,將自己等人圍住。
漫不經心的從那兩具士兵的屍體上收回目光,金髮男子又看看四周,隨後聳聳肩,對旁邊耷拉著眼皮,眼看著手下死亡卻半點表情都欠奉的賀氏裡笑道:「哇哦,我們被包圍了。」
然後他舉起雙手,對前方濃郁的黑se做出投降的樣子:「御宮星野?你是來找賀氏裡這個傢伙的吧?我不認識他,請問可以接受我投降嗎?」
…………
那霸的街頭很熱鬧,相比起北谷町,那霸的旅遊項目更多一些,畢竟是古代琉球王國的都城,現在的沖繩首府,也是琉球人新年辦得最熱鬧的地方,各種各樣的活動吸引了不少旅客滯留,街上人滿為患。
因此當車子經國道進入那霸城市圈後,不得不放慢速度,時間在磨磨蹭蹭中快速流逝,高原勝彥很想現在把身邊的這幾人甩開,但也只是想想,表面卻不敢lu出異樣的神se,組織裡規矩森嚴,他要做的事可不能暴lu一點,只有憋在心裡越來越煩躁。
這樣又走過一段路,一直和另外幾人說笑活躍氣氛的廣瀨源,也有些不耐煩了,抬腕看了看手錶,又看看窗外越加密集的車流人群,不悅道:「真是麻煩。」雖然就對身邊的詢問道:「要不我們也下車吧,步行玩一會兒,怎麼樣?」
其他幾人沒什麼意見,都點頭說好,只有高原勝彥有些不願,坐車就夠慢了,再步行豈不是今天之內就到不了了?
還未等他提出異議,廣瀨源已經先開口問道:「高原君呢?」
高原勝彥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不能再陪著這幾個傢伙luan逛下去,便搖搖頭,「我乘車轉轉吧,你們步行,真想一起玩的話,大不了約個時間地點,等人少一些再集體行動。」
話雖如此說,但在他心裡,並不覺得廣瀨源會放開自己,這個傢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變得格外熱情。
不過這次卻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廣瀨源只是考慮了一下,就點點頭:「也行,那麼高原君,玩的愉快哦」
說罷,也不待他有什麼反應,就招呼著另外幾人下車,跑去旁邊的商店買了幾張面具,戴起來加入前方狂歡的人群,留下高原勝彥在車子裡怔愣了好一會兒,兀自還不相信自己這麼簡單就可以脫身。
待反應過來,來不及細想,他看了看手錶,嘟噥著「還來得及,還來得及」,之前開車的人也跟著廣瀨源一起玩兒去了,勝彥跑到駕駛位上,把車子往後退開車這條街,隨便選了一條人流比較少的街道,往那霸機場方向疾馳。
另一邊,剛下飛機沒多久的林同書,站在機場外,無奈地看著面前lu出疑huo表情的機場警察。
早上得到消息,他下午就從fei朱家趕到申城,乘上了申城往那霸的飛機,當然,之所以效率如此快,是因為他並沒有使用自己的身份證去辦理簽證啊之類的東西,而是在機場隨便選了一個個頭差不多的傢伙,將其打暈扔進廁所,又留下了機票錢,然後自己變化成那人的樣子,渾水mō魚乘上航班的。
這樣的方法,當然算不上思慮多麼周全,不過因為時間緊迫的關係,對他而言,除了自己飛行進行跨海偷渡之外,也只有這個辦法最簡便最省事,他也不怕那個被自己打劫了機票和簽證的傢伙報警,申城距離那霸那麼近,等雙方的警察反應過來,他早就到達目的地,下飛機無影無蹤了。
事實也像他考慮的那樣順利,不到2個xiǎo時的時間,飛機在那霸機場降落,他從容地跟著簽證上提到的商務考察團出了機場,隨便尋了個借口離開隊伍,在機場外等待來接他的高原勝彥。
只是,事情的發展到這時開始出現意外,他怎麼也沒想到,日本的警察居然那麼jī婆,他不過在機場外停留了十多分鐘,期間拒絕了一些出租車,就有警察過來詢問,這時問題的關鍵點出現——他不會日語,完全搞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如果只是這樣還沒什麼,那個警察不知道是天生熱心腸,還是太過負責,在發現他不懂日語之後,就開始比劃著手勢以及蹩腳的中文,向他索要簽證,並問他在這邊有沒有下榻的酒店或者負責接待的人的聯繫方式,甚至還很積極地請他先到機場休息室等待,態度比國內許多推銷保險的還慇勤,有那麼一瞬間,林同書都開始懷疑這警察是不是自己哪個沒見過面的親戚啊?
他當然不願意跟對方走,先不說自己的身份隨時都會穿幫,若自己剛離開,高原勝彥卻突然趕到,兩廂jiāo錯,又要多費不少時間。
於是雙方就開始僵持,那個警察的態度也越來越疑huo,若不是看在簽證沒有問題的份兒上,說不定他早就開始叫人了。
看著對方從疑huo轉為警惕的表情,少年暗暗歎口氣,「高原勝彥你這個hun蛋,再不趕過來,nong得事情鬧大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就在少年被機場警察糾纏住,嘉手納附近的海灘爆發了戰鬥,距離雙方並不遠的沖繩市,另一場xiǎo規模的,屬於日本人內部競爭的戰鬥,剛剛開始,就因為意外而結束。
兩個頭上綁了寫著「必勝」字樣白布條的進化者,慌不擇路地從一條xiǎo巷裡衝了出來,其中一人腳下一個踉蹌,將巷口的垃圾桶撞翻,身上湯水淋漓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另一人罵了句「八嘎」,連忙將他拉起來,兩人衝過巷外無人的街道,衝到對面的圍牆處,借力在地上一頓,飛躍牆頭,落到另一邊。
圍牆的這邊,看樣子是個學校,早就無人的校園在夜se下顯得頗為冷清,只有黑se輪廓的教學樓,佇立在遠處,圍牆旁邊是各種體育設施,一張鞦韆正在夜風中微微搖擺,風聲將鐵鏈嘩啦嘩啦的聲響傳遞過來,映襯得這裡更顯詭秘。
不過已經沒心思注意那麼多了,他們粗重的喘息著,之前摔倒過一跤的男子,微微帶著哭腔地低叫道:「八嘎,八嘎……那到底是什麼怪物,哲也死了,奈奈子也死了,我們……」
「閉嘴」另一人惱火地低聲罵了他一句,隨即耳朵貼著圍牆,似乎在聽著另一面街道上的動靜。
當然是什麼都聽不到的,但那人表情還是明顯放鬆了些,頓了頓,旁邊有低泣聲傳來,那是同伴害怕的哭泣,這聲音吵得他忍不住心煩,正要呵斥對方閉嘴,一個輕輕的聲音,突然穿越厚厚的牆壁,在他耳邊響起,耳朵似乎都能感覺到吐息噴吐在上面的瘙癢:
「可口的食物在這裡啊……吃掉你們,我就可以恢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