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大陸,許多地方開始大雪紛飛,嚴冬像是末日的巨人降臨在這片廣袤的,肆意向萬物展示它的威嚴,草木枯萎,大地凍結,往日在夏季勃勃而發,屬於生命的氣息都被呼號的寒風吹滅,莽莽蒼野,放眼之處皆是蕭索死寂。
唯一不受它制約的,大約就只有人類這種生物了,一月的大陸,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刻,地下世界籠罩在一片熱烈的戰爭氛圍當中,醒獅、特事局、崑崙,以及某些不甘寂寞,趁機會跳出來luan攪渾水的野心家,突然之間就活躍了,不過一夕剛過,彼此就打得稀里嘩啦,每一個城市,普通人根本沒辦法接觸到的黑暗面,也許前一刻還是寧靜,下一刻忽然就血濺五步,時而有爆炸聲在浩淼的城市上空如雷霆般滾滾而過,待一切平息,彷彿清潔工一般的警察方才出現,從一個個角落拖出死狀各異的屍體。
但總的來說,這樣的戰爭還在可控制的範圍,畢竟無論隸屬國家的醒獅、特事局,還是發瘋的崑崙,或者純粹是來打醬油,偶爾不介意參合一把的野心家們,大家都不希望把黑暗面向光明展示一下,於是戰鬥時都盡量克制著不去波及到普通人的社會,來自國家高層的影響力,也在強制約束新聞媒體,即使偶爾有一些巧合之下闖入戰場的普通人目擊者,也會在隨後的時間裡一一進行控制,然後洗掉他們的記憶。
無論如何,黑暗面的戰爭很熱烈,但光明面的生活很和諧,普通人仍舊在歌舞昇平,或者為了油鹽醬醋而苦惱,大多數人並沒有察覺到發生在身邊的種種硝煙……當然,也有例外
此時的申城,在很多人眼中大約就是那個例外:戰爭的號角是從這裡吹響的,這邊的動靜也最大,同樣戰爭勝利的速度也最快,但事後的處理也最麻煩,更可怕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崑崙剛剛被打退,還沒來得及清理餘孽,新的事情又發生了。
當方華接到李副局長的電話的時候,那個已經被各種麻煩煩到焦頭爛額的中年人,大聲的咆哮差點震破了他耳膜:「怎麼搞的,啊?又死人了,我讓你去調查那棟寫字樓,就是讓你看著他們殺普通人卻不去管嗎?你知不知道,剛剛已經有人報警了,要不是我攔著,你那邊現在已經被警察包圍,又要鬧得人盡皆知,你還嫌我身上的壓力不夠是吧?」
看著不遠處,那棟還有燈光亮著的寫字樓,耳朵裡聽著寫字樓中隱約傳來的語無倫次的哭喊,方華有些委屈,辯解道:「當時根本來不及阻止,那個保安就突然死掉了,我也沒辦法。」
說話的同時,他心裡也是煩惱,之前寫字樓裡有兩個保安去攔魔術師和魔術師那個矮xiǎo的同伴,其中一個被殺了,本來他們以為另一個也死了的,沒想到,那位居然只是被打昏過去,現在甦醒過來,立刻就打電話報警,搞得他現在很被動。
「那你為什麼不派人去把另一個保安控制住?他現在報警了,說看到了怪物,而且怪物還把他同事殺了,就因為這件事,我還專men去了一趟市局和政fǔ解釋……你啊你,滿腦袋都是糨糊」
「我當時不知道他還活著嘛而且就算知道也沒辦法啊,老爺子,根本沒人敢進去啊」
方華歎息,他知道,李副局並不是為了死一個保安發火,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對像特事局這樣的國家機構來說,保護普通人不受地下世界襲擾、侵犯,固然是天賦使命,但有時為了顧全大局,漠視某個個體的生死也是經常有的事情,死掉一個保安,不至於讓老爺子發那麼大火氣。
之所以那麼生氣,不過是他壓力太大了,自己等人在前線只負責戰鬥,看似凶險,但和李副局長的責任比起來,卻沒有那麼多煩惱。而李副局長,他是頭,他的手下在前方戰鬥的時候,出現了任何事,政fǔ都會向他責問,死掉一個普通人就等於在他身上套了一副枷鎖,被一個普通人看到就等於給他拷上一副腳鐐,還要cao心各種善後問題,更要與因為失蹤人口一直上漲,沒辦法向公眾解釋,快要被觸及到底線的政fǔ方面進行溝通、陪xiǎo心,沒有著急上火的腦溢血已經是他心理素質強健。
比起上面那些讓方華一想就頭疼,恨不得乾脆自殺或者毀滅世界的種種事情,老爺子只不過發個脾氣,算是很寬容很有忍耐了。
又在電話另一端咆哮了幾聲,似乎火氣都散發出來後,心情平靜不少的李副局長,聲音冷硬地吩咐道:「不管怎樣,你那邊給我警醒點,別再惹出什麼麻煩,我們的麻煩夠多了……另外,你不是說附近還有不少中、xiǎo組織和自由進化者嗎?和他們溝通一下,就說我希望他們能暫時安分一點,別以為我們現在正和崑崙殺的你死我活,他們就可以趁機luan蹦達。」
「呃……這樣的措辭有點嚴厲吧?」
「哼,不嚴厲怎麼震懾他們?那些傢伙,給三分顏se就敢開染坊。」
方華有些猶豫,但終究沒再說什麼,答應下來,電話另一端李副局的聲音有些欣慰,「就這樣吧有什麼情況再向我匯報」
「好……呃?」
正一邊說著電話,一邊心不在焉望著數百米外,那棟隱約傳來「有沒有人啊,殺人啦」驚叫聲的寫字樓,然後很突然的,有紅光閃爍一下,驚叫頓時戛然而止,方華心下發覺不妙,連忙低叫一聲:「有情況」
向老爺子匯報的同時,他對同樣發現不妙的安民、麥菲招招手,悄無聲息地竄下車子,舉在耳邊的手機裡,李副局肅身問道:「什麼情況?」
和安民、麥菲兩人一起,下車往那邊靠近一些,然後躲在馬路正中一條綠化帶後的方華,一邊瞪大眼睛向那邊觀察,一邊xiǎo聲道:「不清楚,之前沒死的那個保安,驚叫聲突然沒了,這下可能……」
之前還是因為死人而惱火的李副局,聽到現在又死一個,卻沒那樣歇斯底里了,反而平靜地問道:「看到有誰動手了嗎?」
「也許……」方華想起驚叫聲斷掉之前,那一閃而過的紅光,算是非常明顯的標誌,於是就有點遲疑道:「……也許是魔術師……不過還要查一下,您先等等。」
說著,他站起身,將手機掛在胸口下,摸出手槍就準備往那邊靠近。
只是身形才動,旁邊安民就拉住他,向他搖頭。
「別去,危險。」
「沒關係吧,我又不是進化者,那裡對我應該沒什麼危險。」
安民依舊搖頭,「我不是說那棟樓危險,而是……」他目光在四周遊移幾下,「……我感覺一股很危險的氣息,就在附近,而且你發現沒有,這條路從剛才開始,就沒有一輛車經過……」
「這個時間,沒車經過很正常吧」
皺眉從綠化帶稍稍探出腦袋,望著眼前因為積雪被來往車輛輾壓融化,而顯得有些泥濘的馬路,時已近凌晨,馬路很安靜,也再沒有行人來往,一根根排在道路兩側的路燈,昏黃朦朧,像是不久前天上被雲霧遮擋了的月亮,模糊不清,倒是陷入了難得的安寧之中,只有上空偶爾呼嘯而過的冷風會擾luan了一下這孤單的味道。
他沒發現什麼不對,但還是又躲回綠化帶後,畢竟他是個普通人,雖說曾幹過特工這種危險xing較高的職業,也足夠警惕。但對危險未發生前就提前感應的這種能力,還是進化者才會擁有,而且很少判斷出錯,更何況安民也是個高手,既然他說危險,那也只得相信他。
方華剛剛躲回綠化帶,另一旁,一直爬在地上,透過灌木縫隙向寫字樓那邊觀察的麥菲,突然低叫道:「有情況,他們出來了。」
方華和安民連忙望去,遠處玻璃渣鋪滿台階,被大廳冷se調的燈光照耀得格外蕭索的寫字樓men口,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出現了,是之前進到裡面的魔術師和那個矮個子,兩人匆匆穿過大廳破碎的玻璃men,快速運動的腳步踢踏著腳下的玻璃碎片,在寂靜的深夜下發出辟里啪啦的脆響,其中那個矮個子像是被碎片紮了好幾下,身形有些踉蹌,但他卻不管不顧,只是埋頭帶著魔術師衝下一片狼藉的階梯,衝上馬路,那副急迫的樣子看起來頗為倉皇。
給人的感覺,他們像是在被人追殺一樣。
遠遠看著他們,安民向麥菲使個眼se,麥菲點點頭,悄悄伸出手正對那個方向,夜空下被風攪luan的空氣,陡然微微波動起來,開始進行奇妙的共振,然後,空氣的共振將那邊的動靜準確無誤地傳遞過來。
衝上馬路的魔術師正和那個矮個子說話:
「你什麼意思?計劃敗露了是什麼意思?回答我」
「還能有什麼意思,敗露了就是我們被發現了……該死的,2號和3號的心念,我全都感應不到,那兩個混蛋一定是死了……一定是的」矮xiǎo的那人有些語無倫次,但語氣裡的慌luan,惶恐,卻毫無保留地透露出來。
對他的回答,魔術師明顯很不滿,「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現在事情還沒開始做,你突然說要撤退,怎麼,你這是在拿我消遣?還是說……你根本不能復活我nv兒,編出那些話,只是為了騙我放你一馬?」
說著,他一把抓住矮個子的脖頸,用力將他提了起來。矮個子抱住他手臂掙扎著,尖聲叫道:「你懂什麼,你個白癡什麼都不懂,我說了,計劃敗露,再不走我們全都得完蛋,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話裡的意思,**,你以為我騙你嗎?看看我的臉,都嚇白了你看不到嗎?你要想自己去死,就留在這裡好了,我還沒活夠呢放開我——放開我啊——」
他的反抗很激烈,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樣,任誰都能感覺出來,他是如此恐懼,害怕到連留在這裡一秒鐘都不願意,就像下一刻,這裡就會被徹底毀滅一樣。
抓住他脖子把他提起來的魔術師,明顯也有些猶豫,變故於那一刻突然就發生了。就在站在馬路邊,魔術師提著矮個子還在猶豫,麥菲依舊運用能力,將那邊的對話傳導過來的時候。
轟隆
遠處兩人腳下的地面陡然裂開,一股熾熱岩漿像噴泉一般自下而上,從裂開的地表縫隙裡轟然衝出,將他們的身影淹沒在粘稠的赤紅液體內,藉著向上的力道狠狠沖刷,同一時間,更多的裂紋在地面的翻滾中,向四面八方延展,裂成碎塊的混凝土,像是被調皮孩子拋灑的積木一般飛上半空,然後墜落,一股股噴泉似地岩漿瘋狂噴吐,在那片空間豎起十多根粗大的火柱,不過轉眼一瞬,方圓百米之內,光潔的馬路再也不見,變成一片熔岩地獄。
「快退」
乍然而起的變故,委實讓躲在綠化帶裡偷聽的三人有些措手不及,熔岩地獄依舊飛快蔓延,不過眨眼,岩漿組成的溪流就已經蜿蜒纏繞過來,驀地升高的溫度,令安民激靈靈打個寒戰,連忙探手一提身旁的方華,與麥菲飛快後退。
另一邊,最開始竄起的那道淹沒了魔術師兩人的火柱,也轟然破碎,與火光迥然不同的暗紅光芒,在飛濺的岩漿間收縮、擴散,儲存的動力爆發,將它們呈圓形排開,露出其中手杖揮舞的魔術師。他還掐著那個矮個子,手杖揮舞間,一片片暗紅的光芒揮灑,將身周的岩漿都排斥出去,但即便如此,熾熱的溫度仍舊點燃了他的衣服和鞋子,身上濃煙滾滾,片片漆黑,看起來極為狼狽。
揮舞了一會兒手杖,終於有了一點立足之地,魔術師把矮個子往地上一扔,雙手持杖,猛地挽出一朵碩大的杖花,旋即往腳下用力一磕
砰
巨大的力量勃發,無數已經燒紅的混凝土碎塊,如同波lang一般被恐怖的衝擊波推進前行,沿途一切都被這泥土組成的lang頭淹沒,組成滾滾黑se洪流擴散蔓延,同一時間,魔術師反作用力下高高跳了起來,彷彿一顆迅捷的流星劃破黑夜,轟然墜地。
轟
更大的衝擊波,掀起地皮在黑夜下綻放,猶如一朵漸漸盛開的花骨朵兒,在地表持續的轟鳴中,撲向仍舊肆虐的條條岩漿溪流,淹沒、捲起、熄滅、融合,不斷變大的龐大身軀轟隆隆前行,幾根被熔岩燒斷的電線桿,冒著電火花傾斜,還未倒地,衝擊波席捲著它們吞沒了最後一道噴吐著烈焰的溝壑。
一直到覆蓋了整片被熔岩籠罩的區域,利用數量更龐大的泥土,迫使所有岩漿都冷卻,並填住地表那些裂開的紋路,這場彷彿洪水巨*一樣的衝擊波紋,才漸漸停息下來。
安民三人已經逃出那片區域,一根彎曲的電線桿哀鳴著從他們頭上飛過,落地,光當光當幾下,砸倒了幾顆大樹倒在前方,幾根還連在電線桿上的高壓線,辟里啪啦地竄出電弧,在夜空下跳躍著忽閃的光芒,驚魂未定的三人停下腳步,再次回頭看去的時候,不久前還高溫肆虐的地區,此時只絲絲冒著巨量蒸汽,驟然升起的溫度正飛快降下。
「好可怕的爆發……」三人面面相覷,之前那片馬路突然化為熔岩地獄,如果是他們在那個處境下,被岩漿直接吞沒,恐怕第一時間就燒成灰了,但魔術師不但沒死,反而猛烈反擊,單純用動力的爆發掀起土層,將所有岩漿烈火都撲滅,這種力量,四階自然不可能達到,也只有五階才有足夠的資本去做這樣奢侈的事情。
果然不愧是老牌高手,即使自我封印成四階,也如此強大
「是誰……滾出來」
飽含著怒火的聲音,如同悶雷從瀰漫的蒸汽中傳來,同一時間,蒸汽mi霧破開,一個矮xiǎo的身影當先摔了出來,砸在地上呻yin一下,掙扎幾次沒爬起來,隨後,提著手杖,身上還有青煙裊裊的魔術師,披頭散髮地衝出,恐怖的紅芒在他指間瘋狂閃爍,那雙隱藏在蓬luan的頭髮下,寒光閃閃,殺氣凜冽的眼眸,第一時間鎖定離他不遠的安民三人,然後又轉到另一邊,一處不遠地方,路燈光熄滅的黑暗之地。
安民三人之前考察過附近的地點,那處被黑夜籠罩,什麼都看不到的地方,應該是一條甬道。魔術師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那裡,手杖漸漸提起:
「滾出來」
黑暗之中,死寂了片刻,就在魔術師手中紅光已經蔓延到手杖的時候,nv音的輕歎幽幽傳來:「原來是個五階啊……有點失策」
隨著這歎息聲,雜luan的腳步響起,不多時,長髮披肩,還穿著睡衣的少nv,身後跟了幾個進化者,像幽靈一般從黑暗裡飄了出來。
「寧童舒?」
麥菲驚叫一聲,魔術師目光一轉,瞥了她一眼,嚇得她連忙摀住嘴。但眼睛依舊睜大,看著那漸漸飄出黑暗的nv孩,不會認錯的,就是寧童舒,那個把他們醒獅一班進化者玩nong來去的盲眼少nv,她曾近距離見過少nv的相貌,深刻的印象,讓她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
那邊,魔術師看著漸漸飄出來的少nv,冷哼一聲:「是你」
他自然是聽過寧童舒的名字的,不過對他來說,對方再神奇,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因此並沒有見過,這下知道剛剛突然襲擊自己的是寧童舒,倒恍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那片地面會突然變成好像活火山一樣的地方,早就聽說,盲眼少nv可以截取未來畫面融入現在,果然厲害。
但是,對他來說,也不過如此
他看了一眼腳邊的蓋亞1號,冷聲道:「這就是你說的危險?呵」
地上,還掙扎著想要站起身的1號,聞言氣急敗壞尖叫道:「她算什麼她算什麼一個能看透未來的xiǎo鬼,怎麼會讓我怕成那副樣子,你個白癡什麼都不懂……媽媽說過……如果我們任務敗露,就會啟動清除倒計時……它現在一定已經在路上了……」
「媽媽?」魔術師看了一眼1號乾癟如同火柴bāng的身材,皺了皺眉,「還有,誰在路上了?」
1號哭喪著臉:
「蓋亞」
「我們的原生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