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糾正
選擇,人生到處都在選擇,與具有唯一答案的選擇題不同,在人生的道路上,你選擇了一些東西,就代表著必須要丟掉另一些東西,十全十美的事,從來都不會有。
道路複雜的宿舍區,那些從各個房間裡走出來的,屬於地下研究所的進化者,被人驅趕著漸漸向燃燒了火焰的地方前進,郁宏就在這緩緩圍攏起來的人群的中心,遊目四顧,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在火焰跳躍的光線下映入眼簾。
一方面,是組織的利益與個人氣節,一方面,是這一個個鮮活的,沉甸甸的生命。
無論選擇哪個方向,那種沉重的心理壓力,都彷彿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火人的話,還在耳邊迴響,他重新閉上了眼睛,身周火焰熾熱的溫度烘烤的衣服、毛髮捲曲,鼻間充斥著焦糊的味道,然而這火焰灼燒體表的疼痛,與內心的掙扎相比,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眉間,痛苦地皺了起來
四週一片寂靜,只有烈火嗶嗶剝剝的呼嘯,所有人都在看著他,那一道道目光,彷彿無數利劍,在等待著他的決定。
瞧著火圈中心,被垃圾掩埋,閉目不語的郁宏,火人模糊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一點都不擔心郁宏會拒絕,今晚的一切,全都在掌握之中,劇本早就寫好了,唯一需要的就是按照它「演」下去,無論如何掙扎,沒有人能逆轉劇情的走向。
沒有人
因為未來,就是這樣的。
火人想起了那個看似單薄,好像風一吹就會隨之飄起的盲眼少女,心中浮起濃濃的敬畏。
他擁有四階的精神力,也是一個天生就覺醒的進化者,三十年的風風雨雨,他見過太多擁有強大力量的高手,那些高手並不會使他敬畏,因為他知道,再強的人終究是人,人有弱點,有弱點就會被利用,隨後便像棋子一樣受人擺佈。
人類,最強的畢竟是智慧
力量再強,依然無法蓋過智慧,陰謀詭計雖然不登大雅之堂,但卻有無數高手在小人的黑手下折戟,憋屈的死在埋伏、陷害之中。
但是,如果有個人能看清未來,能在時間的長河中清楚把握命運的走向,明白了命運,就再沒人能殺死他,陷害他,敵人任何計策都清晰地擺在他眼前,反而被他所利用。
那麼,他就是神
在火人心中,那個盲眼的少女就是神,她全知全能,世間一切盡在她眼中,她凌駕於萬物之上
就像今晚的一切,所有發展都在按照她的佈局進行,沒有誰可以逃離她的掌握。
果然,沉默片刻後,郁宏睜開了眼,眼眸在火光的映射下,不知道閃爍著怎樣情緒的光彩,他的嗓音沙啞,低沉、艱澀,但依舊堅定地開口了:「好……我答應你」
火人浮起「果然如此」的篤定笑容,做出延請的手勢,「那就開始吧」
「我還有一個要求……」郁宏勉強昂首望著他,冷聲道:「那些還沒被你們捉住的,我不希望他們再死掉一個」
「很合理的要求。」火人聳聳肩,「神」已經吩咐過,他也早就做了準備,頭也不回地向金屬人做個手勢,金屬人對著步話機用英語吩咐道:「再提一倍僱傭費,所有人務必活捉,死一個削減一成。」
步話機裡有口哨聲傳來,一個粗豪的沙啞聲音叫道:「慷慨的老闆,放心吧,只要有香噴噴的美鈔,您任何要求都沒問題……嘿,小伙子們,留點手,剩下的這些可都是錢,誰敢殺掉一個,我就把他卵蛋割下來做成標本」
隨即,步話機裡便是一陣鬼哭狼嚎。
火人很有風度的向郁宏抱歉地笑笑,「國外的僱傭兵,在沙漠待久了,說話有點不好聽,但我覺得應該相信他們的專業素質。」
說著,他走進火圈,狂暴烈火像溫順的綿羊盤繞在他身周,熾熱的溫度滾滾散發,隨後,在他揮手間,它們熄滅了,一點火星都沒有殘留,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他俯身向郁宏伸出手,沒有火焰的遮掩,俊朗的面容暴露在微弱的光線下,溫文爾雅,帶著親切的笑意:「可以開始了嗎?」
郁宏神色黯淡下來,歎口氣,「帶我去吧」
…………
隨著之前的命令,園區內槍聲陡然猛烈片刻,隨即漸漸低弱,如狼似虎的僱傭兵通過強大的火力壓制,短短時間內便將反抗力度降到了最低點,間或也有一些不怕槍彈的變身繫進化者,但這些人自然由入侵隊伍裡的進化者來解決,不多時,一個個受了傷的特事局成員被他們從隱蔽地押出來,慢慢匯聚到鴉雀無聲的宿舍區,人群快速膨脹。
隨後,便浩浩蕩蕩地往科研大樓行去。
天空之上,屬於僱傭兵一方的幾個會飛行的進化者,從空中俯瞰到地面的情形,微微鬆了口氣:局面穩定了,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園區最外圍一個盤旋飛行的進化者,邊從地面收回視線,邊在步話機上接通了屬於飛行人員的私密頻道:「呵,總算一切安穩,老實說,我還真怕出現意外呢特事局雖然比醒獅弱,但力量依舊比我們強太多太多,如果他們得到消息,調來大部隊,我們這些人恐怕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瞎擔心,大姐已經看透了未來,怎麼會出意外。今天的事只是開始,哼哼,在大姐的帶領下,現在看似強大的特事局,總有一天會被我們超越,也許,以後我們還有機會殺到他們總部去。」
「是啊是啊」另外幾人齊聲附和。
這個盤旋在外圍的飛行進化者,撇撇嘴,同伴們已經被這次勝利沖昏了頭腦,以為在特事局和醒獅眼皮子底下,佔領了研究所,就可以橫行無忌了,卻忘記了今晚行動的成功,主要因素在於特事局內部的鬆懈,而且還有著大姐預知的優勢。
沒有預知,就沒辦法知道特事局什麼時候最弱,就不能派人成功潛入地下研究所摸清地形、情報,就不能安全偷渡僱傭兵,更沒辦法提前佈置,抓到特事局一條大魚。
沒有預知,己方其實什麼都不是。
聽到頻道內,幾個會飛行的同伴漸漸熱烈的討論,他歎口氣,出言阻止了他們的意yin:「好了,注意巡邏四周,雖然特事局的巡邏隊被我們幹掉,但萬一還有漏網之魚,把消息傳了出去,小心臨到成功卻被大部隊包了餃子。」
「黃哥,你就是太小心,哪那麼多漏網的魚呀」
「就是,下著雨,飛在天上很辛苦的,聊聊天解解悶兒嘛」
黃哥眉心緊蹙,「別說那麼多廢話,多小心點沒壞處……對了,水哥怎麼還沒回來?」
「大概還在玩弄那個逃跑的巡邏隊員吧,你也知道,水哥和小六都有點心理變態嘛,喜歡釣魚遊戲,不用管他們,玩夠了自然就會回來的。」
黃哥默默點點頭,也許真是這樣吧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好像……好像從遠方傳來一股淡淡的壓力,不斷地壓迫著他的心靈,那種感覺,就像夏季裡,當暴風雨快要來臨時,即便天氣明明是晴空碧洗、萬里無雲,卻總覺得心情煩躁壓抑,皮膚黏滑,空氣沉悶的彷彿灌了鉛。
黃哥將視線投到園區之外,園區附近,因為研究所的建立,並不是人口多麼稠密的地方,稀稀疏疏的建築在夜色下一直畫向遠方,黑沉沉的黛色連成一片,高低起伏,在遠處鬧市璀璨的燈光中如同疊嶂的山巒。
園區大門口,警衛已經換了,換成一個中年人,那人是個可以吸收聲音的進化者,園區內的一切動靜,那些槍炮爆炸造成的喧囂音波,都被他吸收了過去,聽不到聲音的話,再加上園區高牆的遮擋,沒有人會發現研究所的異變。
因此周邊建築一片黑夜的寧靜,沒有任何異樣。
「也許是我多想了吧……」
勉強按下心頭的不安,黃哥搖搖頭,下方,守在大門口的那個吸收聲音的進化者,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目光,看了過來,隨後笑著向這邊揮了揮手。
黃哥正要回應,忽然怔住了。
大門外的路燈,在雨中灑著昏黃的光暈,光暈範圍內,站在路燈燈柱下向這邊揮手的中年人,面色陡地一僵,好像感受到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抬手撫上脖頸。
然而就在他手指觸碰到脖子的剎那,一絲血線,在鎖骨上方炸開了,巨量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嗤嗤射了出來,那顆前一刻還在微笑的腦袋,這刻驚駭地瞪大眼,悄然滑落,骨碌碌滾在地上,臉龐埋入地面的積水,無頭的屍體茫然地揮舞了幾下肢體,似乎在找自己的頭顱,隨後,生命隨噴出的血液流逝,它緩緩軟倒在地,刺目的鮮紅在積水中迅速蔓延。
一個少年的身影,從燈柱後轉出,從地上無頭屍體上搜出一把手槍,從容地旋上消音器,然後,抬槍指向這邊。
驀然間,一股巨大的恐懼感揪緊了黃哥的心臟,從大門口到他這裡,超過了300米,正常來看,這個距離已經可以使手槍的射擊失去準頭,但不知道為什麼,當少年抬起槍口的剎那,還沒從突變中醒悟過來的黃哥,突然有種死亡近在眼前的錯覺。
下一瞬,槍口一閃即逝的火光便瞳孔綻放,飛翔在半空的人,喉嚨突然炸出一點血花,隨後便如若折翼的鳥兒墜落了。
遠遠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林同書放下槍口,嗅了嗅空氣,淡淡的硝煙味道與血液的腥甜混合在一起,被細雨微風從園區內吹拂出來,看著那黑洞洞的園區,他歎口氣:「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她怎麼就不能老實點兒呢?安分沒幾天,就搞出這麼大陣勢,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
淡淡的光暈下,他望向園區內部的眼眸,點點釋放著微光的雪花點遍佈瞳孔,視野裡,天地間的一切都被彈出的對話框覆蓋,密密麻麻的全是微小的,在視野中移動的字體。
那是一個個人,有幾十個在對話框所屬勢力一欄,顯示的是「特別事物管理局,申城地下研究所」,另外那些,一部分是僱傭兵,另一部分,則在對話框內標明了「寧童舒」三個字。
就像之前在大廈那邊,殺掉的兩個進化者一樣,他們,都是寧童舒的手下。
少年沒有想到,那個盲眼的女孩,不出牌則已,一出牌卻如此驚人,才隱藏幾天時間呢?她就已經收羅了一些進化者下屬,還僱傭了國外的僱傭兵,大張旗鼓地進攻特事局的研究所。
林同書實在不知道,她究竟是魄力十足,還是看太多未來的畫面,自信心膨脹到腦殘了,一個研究所而已,有什麼東西夠價值讓她冒著與特事局結下不死不休大仇的風險,去入侵,去佔領?
「不聽話的小孩子,真是讓大人頭疼」
隨手向另一片黑暗的天空,射出一槍,隨著子彈穿過,又一個人影從半空墜落,林同書有點惱火的想。
為了怕她不聽指揮,當初賜予邪惡原力的時候,他就已經警告過她,讓她不要妄動。雖然對這句警告,少年本身並沒有報多大期望,但當發現盲眼少女真的充耳不聞時,他依舊覺得尊嚴受到了挑戰。
手槍扳機連續扣動,噗噗噗噗的輕響中,子彈從半空帶走一個個生命,幾個呼吸後,那些自以為有黑夜隱藏著,肆無忌憚飛來飛去的「眼睛」和「耳朵」,已經全部被打掉。
少年隨手扔下耗盡了子彈的手槍,自語著:「小孩子做錯了事,就要家長來糾正……嗯,我應該算是她家長吧?」
隨後,大步向園區內走去。
同一時間,已經進入地下研究所主通道的眾人,半圓形的地下通道因為主通道關閉,燈光已經換為警報色,暗紅的光線投射在所有人的身上,將他們照的朦朧模糊。
寬敞的通道,以45°傾斜的角度,一直向下延伸出半里遠,數十人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通道內響起,回音轟隆轟隆,彷彿悶雷。
走在最前方的火人,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四周,事實上這條通道並沒有什麼好看的,半圓的穹頂平滑齊整,左右兩面弧形的牆壁上,鑲嵌著一盞盞螢光燈,但它們已經熄滅,偶爾也能見到一條通風口,但卻沒有風吹出來,顯然也成了擺設。
都是很正常的東西,可火人卻從種種情況中,察覺出了不尋常。
他轉過頭,看向身旁被金屬人半扶著的郁宏,感歎道:「螢光燈熄滅,大概是主通道封閉,外部電源被切斷了吧?這樣就可以保證敵人沒辦法利用電力摧毀研究所。至於那些通風口,沒有工作,說明你們地下研究所有完善的應急呼吸系統,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不需要地面通風系統的支持,還能保證地下的正常供氧……相當完美了,一切能被利用的地方,你們都考慮到了,只要主通道一被關閉,整個地下就變成了一個自給自足,毫無弱點的堡壘,可以從容地等待支援……當初是誰設計這裡的?介紹我認識一下,我們也想開拓出一個地下空間。」
胸骨碎裂,每動一下便是一陣劇痛,郁宏臉色蒼白,冷汗已經浸濕了衣服,聞言,他瞟了火人一眼,隨後眼瞼低垂,虛弱的呵呵笑道:「你去照張遺照,我不介意送你去見他。」
話音剛落,金屬人的鋼鐵大手便掐上他腦袋,低斥道:「給我老實點」
「趙剛,沒關係,我們的郁宏先生已經是階下囚,讓他逞逞口舌之利無傷大雅,還能體現我們的人道主義宗旨」火人倒是對郁宏的諷刺毫不介意,出言攔住爆怒的金屬人趙剛,四下看了看這條不知用了多久,沒有修補痕跡,承重結構也全沒破壞過的通道,語氣間略有些惋惜:「原來設計這裡的人已經死了,真可惜,再有才華的人,也掙不脫時間的枷鎖啊」
之後便是沉悶,再沒有人說話,30多個屬於地下研究所的進化者,被僱傭兵們推推搡搡地前進,然而在槍口的威逼下,他們也只能通過眼神釋放怒火,也有人目光複雜的盯著前方的郁宏,看著他帶領著這群如狼似虎的傢伙,向地下研究所逼近,如果放在往常,他們早就斥責、怒罵他叛徒了。
但現在,沒有人有立場罵他,因為正是他們的無力反抗,才導致郁宏不得不屈服。
半里的路程並不多長,不過片刻的時間,眾人便穿過深紅光芒覆蓋的通道,來到一處半球形的地下廣場,廣場上還有些未及卸下的貨物,堆堆疊疊摞在兩輛卡車上,佔據了廣場的一半,在卡車旁邊,正對著通道的牆壁上,開了一扇巨大的閘門,閘門已經落鎖,只有紅色的警示燈在上方閃爍。
光線很昏暗,火人左右打量片刻,舉手,一蓬火焰燃燒起來,照亮了這片範圍。
閘門緊密無縫,就像一整塊鑄就的鋼鐵板,黑漆漆在火光中閃爍著金屬的光澤,站在它前方,一種厚重、堅不可摧的感覺便湧上心頭。
但火人並未關注閘門,而是看向閘門旁邊,那裡鑲嵌的一塊僅有的高科技顯示屏。
他回頭向郁宏示意:「請吧」
「希望你說到做到」郁宏深吸口氣,冷聲說了句,便在趙剛的攙扶下向顯示屏走去。
就在這時,火人肩頭的步話機忽然響了,慌亂的聲音從像海嘯在一片沙沙的雜訊中,傳了過來:
「頭,不好了,天上負責監視這片區域的人,一個都不見了,有外人闖進來,請求……那,那是什麼?不好……轟茲——」
昨天有個數字打錯了,地下研究所裡正覺醒的進化者,不是30,而是20人,當時沒查出這個錯誤,今天才發現,不好改,就在這裡說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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