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仁慈
飛翔在空中，冷風呼呼地迎面刮過來，鼻子麻木的似乎已經掉了，響亮地打個噴嚏，一行清鼻涕掛到嘴唇，小米咧咧嘴，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前段時間，就是五階大戰最熱鬧的那天，自己和葉哥在申城外圍巡邏，那麼多的巡邏隊伍啊，為什麼偏偏是他們碰上那個名叫寧童舒的盲眼少女？不但手裡的地圖被搶，連人都被打暈，剝得只剩內褲掛在樹杈子上，偏偏這噩夢般的遭遇，還被對頭醒獅的人發現了。
當時被醒獅的人救醒時，小米羞憤的差點撞牆自殺。
這件事導致他和葉哥短短時間內，成為特事局的恥辱，異能界的笑柄，甦醒後的這段時間裡，他總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背後指指點點。
後來好不容易以阿Q精神催眠自己，不去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勉強振作起來，然而局裡又下達了任務，依舊是巡邏，很不幸的是，因為會飛，所以他又被選上了，而且是負責高空巡邏。
冬季的夜空啊，冷風像受驚的老鼠一樣見洞就鑽，即使已經穿上了大棉襖，領口、袖口、褲角之類的縫隙都扎得緊緊，可寒氣還是不斷從那些地方竄進衣服裡，把體溫帶走，留下滿身冰涼。
「小米，喝口酒」
身下一支酒瓶遞了上來，那是被他吊著的葉哥，作為難兄難弟，小米出勤任務怎麼可能丟下葉哥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縮在被窩裡？當然是以搭檔的名義把他也帶上，有福同享，有難也得同當啊
對著吸管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感覺著那液體順著喉管滑進胃裡，然後像塞了個火爐一樣，蓬勃熱量陡然散向四肢百骸，小米打個哆嗦，舒服地歎口氣。
但這樣的感覺也只是持續一會兒罷了，隔著防風鏡的鏡片，看著下方城市燦爛的燈火，感受著烈酒帶來的溫暖迅速被寒冷取代，小米忽然很想念食堂掌勺大師傅那鍋黃澄澄，像馬尿一樣總是泛著泡沫的濃薑湯，如果時間能倒流的話，就算它真是馬尿，自己也要狠灌幾大碗，相比起它**的口感，寒冷無疑要恐怖得多。
「葉哥，還有幾個小時啊？」
迎著風，小米向懷裡大聲詢問。
大約是因為有個人肉墊子擋風，葉哥的狀態就要好得多，聞言，他擰亮手電看了看表，然後同情地抬起頭：「呃……還有四個小時……小米啊，要堅持，堅持就是勝利，四個小時眨眼就過去了」
「……」
小米突然有點生無可戀的感覺……還要在這高空待四個小時呢，就這樣枯燥的轉來轉去，忍受著冬夜氣候的折磨，究竟是哪個變態王八蛋制定的巡邏任務？
可是心裡罵得再狠，終究無濟於事，兩個交疊在一起的黑影，仍舊穿梭在高空若有若無的絲絲雲霧間，一架客機轟隆隆地從兩人頭頂的雲層飛過，氣流把雲層撕碎，攪亂，濃郁的雲霧翻滾如同沸騰的開水，小米稍稍下降了些，他只有飛行能力，**脆弱的和普通人沒有區別，氣流稍大就可能刮得他穩定不住身體，現在飛翔的這個高度，一個失誤，就是兩條命呢
就在飛機轟隆轟隆的漸漸遠去的時候，一直看著下方的葉哥，忽然叫道：「小米，再下降點，好像有情況」
「嗯？」小米精神一振，身子陡然側轉，整個人像春燕一樣斜斜往下方飛掠，地面城市的脈絡在兩人眼裡快速放大，那些小小的建築，螞蟻似地車輛，輪廓陡然膨脹了，就著燈光已經能看清它們的線條，而不是剛剛那樣只能見到一些流動的燈光。
就在這時，葉哥指向一處地方，叫道：「看那邊，那些汽車，它們都在往一個方向沖。」
小米定了定神，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漆黑夜色下，十多點從不同方向疾馳而來，遠遠看著好像螢火蟲般的車前燈，速度飛快地往一處燈火通明的建築包圍過去。
「那個地方是哪裡？」
葉哥摸出望遠鏡觀察了下，隨後便大聲答道：「是間醫院」
「去看看麼？」
「去，還得通知其它巡邏隊……」邊按下腰間別著的對講機的按鈕，葉哥邊憂慮地說：「希望只是普通人的衝突。」
「我倒希望是進化者，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低空待一會兒了。」小米無所謂地聳聳肩，隨後抱緊葉哥，彷彿隕石一般猛然下衝。
同一時間，那些向醫院聚攏的車輛裡，一輛離醫院最遠的車中，高原勝彥坐在副駕駛位上，目光怔怔地看著兩條街外，那佇立於夜色中的明亮建築，後座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個高大魁梧，皮膚漆黑如炭的黑人，另一個則是東方面孔，身形極為矮小瘦削，然而給人的感覺，他似乎比那個黑人還要危險，寬大的汗衫微微遮住他彷彿鋼鐵鑄就的肌肉，沉默的臉上，明亮的眼睛盯著前方，目光裡的瘋狂與殘忍，另他好像一隻飢餓的野狼。
當上空小米兩人衝下時，黑人咧嘴一笑，珍珠一般的潔白牙齒晃了晃，他探過頭，對前面的高原勝彥說道：「b，我們頭上有人過來了。」
高原勝彥擺擺手，「應該是特事局的巡邏隊，不要理他們，一直往醫院開，趁著其他巡邏隊還沒到，我們要速戰速決。」
「是，b」坐在駕駛位上開車的，是一個東方面孔的女性，柔和的面部線條，充滿江南婉約的味道，是個極漂亮的美人兒，但是她的動作，卻與溫柔沒有任何關聯，方向盤猛力一打，車子劃著S曲線，輪胎拖著青煙吱吱越過前方一輛汽車，隨後發動機咆哮著，瘋狂運轉，加到了最大檔位的汽車捲起猛烈氣流，如同暴走的野獸向醫院衝去。
車裡，高原勝彥拿出手機，撥通了紅色一號的號碼，然而接通後，那邊傳來的卻並非是紅色一號熟悉的聲音，而是一串好像惡作劇似地提示音：「嘟嘟嘟——您好，這裡是911報案中心，很遺憾地告訴您，這部手機懷疑與恐怖主義首腦薩達姆有關，已被本報案中心沒收，若想得知詳情請按1；有關法律條文咨詢請按2；嗯，如果想死的話，請按3911竭誠為您服務」
聽著手機另一邊傳來的無厘頭少年男音，高原勝彥抿著嘴，沉靜的表情下不知在想著什麼，片刻後，他忽然笑了：「哦，中國也有911了嗎？」
「呃——誰知道有沒有，我只是覺得，這個號碼你們應該熟悉些，話說，你們不是外國的組織麼？相比起110，應該更熟悉美國吧？這是為了加深我們之間的親切感啊不然的話，你要是認為我是個不懂世面的鄉巴佬，然後存了小覷之心，結果又被殺掉，一定會很不甘心的，對不對？」
高原勝彥哈哈大笑，不知情況的，也許還以為他正和哪個老朋友通電話，「，您真體貼」
「當然」另一邊的少年也呵呵笑著，「就像你們這個代號叫紅色一號的小朋友，他太累了，假扮一個醫生顯然給他心裡造成了很大的壓力——可憐的孩子，他什麼都不懂——為了使他不至於在壓力下崩潰，我仁慈地幫助他睡著了，想必您一定很樂於接受我的善意，是嗎？」
「哦，是的，是的，很高興您能幫助他，嗯，請問您現在還在那裡嗎？」
「當然在了，你們對小茉莉的恩賜讓我感激的無以復加，不等著你們，當面感謝的話，我怎麼捨得走？呀……我好像看見你們了，回見」
「拜」
放下手機，高原勝彥嘴角熱情洋溢的笑容陡然淡去，粗硬的手掌猛力攥緊，手機卡啪一聲爆成碎片，無數拋灑的零件中，他臉色陰沉的都要滴水出來。
此時，包括這輛車在內，一共有超過十輛各式小車圍攏到醫院四周，醫院的大門隔著數十米距離遙遙在望，開車的美女扭頭看向他，「b？」
「衝過去……」高原勝彥喉間壓抑的怒吼，猛然噴了出來，同時接通了對講機，充滿怒火的吼叫，與電流雜訊瞬間灌入所有人耳中，「給我衝進醫院裡，找出那個小咋種，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顯然，對方的挑釁行為，已經讓他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了，這一刻，什麼謹慎、懼怕，在那被怒火鍛燒著的腦袋裡都化為烏有，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衝進去，把那個敢於殺了他下屬，還優哉游哉向他挑釁的傢伙抓住，讓那個少年好好體會一下，什麼叫做世界的殘酷
隨著他的命令，所有的車都咆哮著，再次發動起來，各種各樣款式、品牌的轎車，在夜空在劃出閃電一般的流光，拖著滾滾煙塵，如同向目標堡壘衝鋒的軍隊，轟隆轟隆的音波震盪了黑夜，這原本幽靜的地方，陡然喧鬧起來。
眨眼間，當先一輛汽車已經衝到了大門近前，但它依舊沒有減速、停止，忠誠地執行著b的命令，一頭撞上鐵欄門。
砰
嘩啦嘩啦——
堅固的鐵門在這猛烈的撞擊下，驀地破碎，無數鋼條在衝擊中飛舞上半空，黑色的汽車像脫籠而出的猛獸，咆哮著穿過鋼鐵的雨幕，變形的前蓋直直對著醫院大樓的玻璃門狠衝過去。
前台大廳裡，那些被驟然出現的巨響驚呆的醫生、護士甚至病患，愣愣望著汽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漆黑的輪子，似乎下一刻就會從他們身上碾過，濺出滿地血漿。
駕駛著這輛汽車的進化者，興奮地舔了舔嘴唇，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嗅到血液的芬芳香甜氣味兒了。
就在汽車拖著氣流的震顫，漸漸靠近台階，快要衝入大廳的時候，大廳那扇巨大的玻璃門牆，忽然破碎，驟然拋灑、噴濺的玻璃碎片，如同傾瀉而出的冰雹，在燈光下，將它所覆蓋的空間映射的一片晶瑩輝煌，彷彿冰川世界。
就在這突然盛放的美麗中，一台吊扇的葉輪，彷彿劈開簾幕的迴旋刀飛了出來，豎起的葉片在動能下瘋狂轉動，剖開前方的一切，陡然襲來，迎頭就向那輛切了過去。
吱——
珵珵珵珵
葉輪旋轉著切割而過，強大的動能賜予了它鋒利，車子的鋼鐵外殼在那瘋狂轉動的葉片下，如同脆弱的豆腐，整輛汽車被瞬間劈成兩片，一左一右又滑行一段距離，猛地撞上台階，隨後——
「轟——」
爆炸了
兩團驟然升起的火球，成為這混亂之夜的序曲
當準備降落，把下方那些車輛攔住的小米和葉哥，飛臨到醫院上空的時候，突如其來的葉輪，被剖成兩片的汽車，以及其後的爆炸，委實把他們嚇了一跳，無數零件被爆炸的氣浪拋上天空，小米陡然一個側轉，讓過一片呼嘯飛來的鐵片，心下著實抹了把汗：「靠，這麼火暴，他們以為在拍大片啊？」
「別貧了，這下麻煩大了」小米懷裡的葉哥冷汗直冒，也顧不得多想，連忙向下方大喊：「你們……不管你們是什麼人，不准傷害平民……醫院裡的醫生、護士，趕快轉移病人從後門逃走，」
聲嘶力竭的大喊，在爆炸後陡然陷入寂靜的黑夜裡迴響，相信任何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然後，那些在突然的變故下發呆的人們，才回過神來，驚叫聲與哭喊聲頓時喧囂起來，無數身影連滾帶爬地向後門跑去，災難臨頭，這些人下意識地遵從了葉哥的指揮。
下方，因為前面車輛突然爆炸，而急停在大門外的幾輛車，高原勝彥已經帶人下了車，手下的進化者都圍在他身邊，聽見上方有人在大喊，之前開車的美女轉頭看了看高原勝彥，「b？」
「聽他們的。」高原面色陰冷，「那些普通人，如果不接近，就不用管了」
「是」
這個國家終究是特事局和醒獅的天下，他們作為外來者，雖然背後的勢力並不懼怕那兩個在國際上，連排名都極為靠後的組織，但也沒必要把對方得罪太死，這些考慮，即便高原勝彥不說，他手下的進化者們也都清楚。
因此眾人答應一聲，隨後在他的手勢下，驀地分散開，一邊掏出各自的武器，一邊貼地疾奔，個個如同沒有形體的影子，輕飄飄悄無聲息的往醫院大樓衝去。
俯視著下方那些人的動作，同樣察覺到事情嚴重性的小米，奇怪地喃喃道：「他們去醫院幹什麼？」
「我哪知道」葉哥吐口氣，最近果然流年不利，這種倒霉的大規模火並也能被他們兩個碰見，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們沒有能力制止，只能盡力保存普通人的生命，唯一能讓他有點安慰的，大概是下面那夥人，好像接受了他的提議，沒有去追殺普通人。
這讓被一連串突變打擊的腦袋有點發懵的葉哥，總算稍稍放鬆了些。
這時，下方那些好像影子一樣，行動起來悄無聲息的進化者，已經從窗戶、側門等等地方，突入醫院，驟然而起的變故，令醫院內部如同遭遇了地震、颱風，無數文件、藥品、碎玻璃以及醫療器具灑在瓷磚鋪就的地上，許多醫生、護士連同病患，沒頭蒼蠅一樣慌亂地四處亂竄，大喊大叫。
之前開車的美女，從一扇窗戶翻進房間時，正見到一個中年醫生，推倒門外一個哭喊著想要進來的病人，手忙腳亂地在關門，似乎他認為這樣做比逃跑更安全，聽到窗戶玻璃被打碎的聲音，他回過頭，然後愣住了。
顯然他沒想到，居然會有一個美女從窗外翻進來。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美女按了按耳孔裡嵌入的耳麥，貼著腮幫的小巧話筒，隨著臉部肌肉的運動顫了顫：「藍色四號報告，已成功進入，開始準備清理環境」
「准許」
代號為藍色四號的美女，聳聳肩，順手理了理自己的披肩長髮，沖對面發愣的中年醫生微微一笑：「抱歉，你接近我了」
還沒等中年醫生想明白她在說什麼，漆黑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火舌噴吐，小小的子彈呼嘯著拉出赤紅的軌跡，猛然鑽進他額頭，然後帶著腦漿與鮮血，從後腦勺衝了出來，巨量的血霧灑滿他身後潔白的牆壁，渲染出一朵艷麗的花。
像這樣的一幕，此時在醫院裡處處發生，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每次火光的乍現，每次一聲輕微的響動，便帶去一個普通人的生命，任何接近他們身旁的普通人，全被殺掉，這就是所謂的清理環境。
不一會兒的時間，整個一樓除了他們之外，已經再沒有任何活口，能逃掉的已經從後門逃走，沒逃掉的，全都變成屍體倒在血泊中，這些進化者從各自潛入的地方漸漸往前台大廳彙集，留下一條條生命，隨後，當確定再沒有外人的時候，他們聚攏在大廳，代號藍色四號的美女，按下耳麥：「藍色四號報告，一樓安全」
隨著這句報告，不多時，高原勝彥帶著黑人，以及另一個矮個子的東方人，從大門走了進來，他環視著狼藉的大廳，目光閃爍，狠聲道：「搜，這裡搜不到，就去後面的住院部搜，給我找出那個小咋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