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型服務端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誰是螻蟻?
    「不對不對,眼睛不是這樣,他的眼睛很有神,很亮,好像潤了水一樣,素材庫裡找不到這種眼睛麼?」

    公園附近的分局,還是老式風格的大門,已經被歲月侵蝕的斑駁,但卻不顯破敗,襯著上方由國徽、盾牌、長城、松枝組成的警徽,在入夜的燈火下,泛著點點金光,充滿了厚重肅穆的氣息。

    紅藍光芒閃爍的警車,與身著筆挺制服的公安,從警徽下忙碌穿過,或出門執行任務,或歸來交班,大大的門廊後方是一片寬敞的空地,車子停在那裡,偶爾有一扇車門打開,戴著手銬剛被抓來的,或剛審訊完畢的犯人,被推搡著前行,空地後方是一棟辦公大樓,樓體高高聳立,玻璃牆面反射周圍絢爛的燈火,漆黑的背景色下,彷彿點綴了繁星的蒼穹。

    時間剛到夜晚,是一天中巡邏任務最緊密的時候,外面雖然警車與公安來來往往,極為忙碌,但大樓內卻比較清閒,一般除非是大案子,否則這樣夜間巡邏時抓到的小偷小混混,多數並不直接審訊,而是先關一夜,晾晾他們。

    今天就有一個大案子,隸屬這個分局的中年警察,正幫助同事繪圖,放射著幽幽亮光的電腦顯示器上,一張臉譜剛畫出個臉型輪廓,隨著中年警察指點,負責繪圖的同事正一臉鬱悶的移動鼠標,不斷更換五官。

    「老張,繪圖不需要那麼認真,你只要告訴我,他眼睛長什麼樣就行了,亮不亮不重要……這都忙一個多小時了還只弄張臉型出來,一直這麼搞,我今天還要不要回家吃飯睡覺啊?」只有二十多歲,看起來臉還很嫩的小警察,鬱悶對中年警察說道。

    正努力回憶的老張,煩躁的摘下大蓋帽,狠狠撓了撓半禿的頭皮,聞言翻了翻眼皮:「有點耐性,好吧?詳細點更容易破案嘛!」

    「你這不叫詳細了,叫折磨人好不好?」小警察憂鬱的把又一雙被老張否決的「眼睛」拖走,嘟囔著:「這些都是死板的模型,哪能表現出神態,你以為是照片啊?再說了,反正這案子已經不歸我們管了,趕快把圖繪出來,交給上面就行啦,那麼用心幹嘛呀?」

    「可我總覺得,不把神態描述出來,只拼長相,估計不像那個男孩,到時候這圖不就沒用了?」歎口氣,老張也有點無奈,他根本沒想到,早晨那件他以為並不多大的事,居然會展到後來那種匪夷所思的地步,當他和聞訊趕來的同事,跑進公廁看到那十多分鐘前,剛被他詢問過的青年的時候,差點沒嚇得尿褲子。

    一個大活人啊,怎麼半邊身體,全都變成冰了呢?

    從上午開始,局裡一直在忙著這件事,在他說出認識那個青年,並把之前碰碰車大廳生的事交代後,局裡立刻把第一目標,鎖定在已經不見蹤影的那兩個少男少女身上,隨後根據他所記錄的聯繫方式,去找人找不到的時候,現場負責的領導立刻把第一目標上升為最大嫌疑人,當場就動群眾,把當時在碰碰車大廳圍觀的人都聚集起來,帶回分局根據印象拼圖。

    不過多數人並沒有太好的記憶力,描述時,也沒有清晰的邏輯,導致繪圖工作進行了一下午,所取得的成形臉譜,在傍晚拿給他看的時候,他才現那些都嚴重失真。

    當然,最主要的問題還是,那一對少男少女,長相實在太過奇怪了些——這裡的奇怪不是指相貌奇特,反而是說他們五官並沒有明顯的特色,少年長相普通到人看一眼,轉身就會忘掉,而女孩又太過漂亮,讓人一看,只會注意她精緻美麗的面孔,至於五官是什麼樣的,卻被忽略了。

    如果老張不是幹過多年的刑偵工作,善於記憶陌生人的神態,恐怕這個繪圖工作就要半途夭折了。

    又試了幾雙眼睛,依舊感覺不像的老張,揮手讓小警察停了下來,他畢竟年老了,連續一個小時盯著電腦屏幕,還需要集中精神回憶,這會已經感覺吃不消了,身子往後重重一躺,喝了口茶水提神,揉了揉太陽穴,隨後像是想起什麼,語氣略帶些疲憊的問道:「對了,小王,你知道案子轉哪兒去了嗎?」

    「誰知道……」正拿著幾張打印紙,看著上面頭像,慢慢比對的小王搖搖頭,頓了頓,才又說道:「應該是軍方吧,反正當時我就看見一輛軍用吉普開進來,幾個軍人和局長談了幾句之後,局長就吩咐我們,案子已經轉移,圖作出來之後直接交給他,其它不要多管。」

    「軍人?」老張有點奇怪,「這個案子和軍隊有關係?」

    說到這個話題,一直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的小王,明顯亢奮了起來,神神秘秘地湊過身子,小聲道:「肯定有關係啦,我聽他們說,那個人一半身體都被變成冰了對吧?」

    老張點頭,他親眼看見,當然假不了。

    「你想啊,就算是被人襲擊,不管是腦袋開瓢,還是變成肉醬,都是可以理解的事,但好好的人突然變成那副鬼樣子,完全不合理嘛!我聽他們議論說,那個叫魏波的可憐傢伙,是被軍方研製的新型武器給誤射了,軍隊的人把案子接走,就是想捂蓋子,把這件事壓下去,不然的話,魏波的同學怎麼也失蹤了?」

    說著,他神色詭秘地橫掌在脖前虛虛一劃,以口型做出「滅口」兩字。

    老張聽得頭皮麻,愣了好一會兒,才笑罵著推開小王:「少賣弄你那些陰謀論,你也是體制內的人,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這話也就和你聊天我才提一句,別人我還不告訴呢!」小警察臭屁的哼了一聲,隨即便又垂頭看起手裡那幾張繪出的圖像。

    四周排滿擁擠桌子的辦公區,在這夜晚不復白天的人來人往,清冷的燈光從天花板上撒下來,安靜的辦公區令剛剛聽了陰謀論的老張,心裡有點不舒服,又大口喝了杯茶,小腹慢慢臌脹起來,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半天沒上廁所,於是就拍拍小王肩膀,「我去下廁所,回來我們繼續」。

    「嗯,你快點,我還等著回家吃飯呢!」

    老張答應一聲,拖著坐太久有點酸麻的腿,一搖一晃地往廁所走去。

    老張的資歷很老,不算在下面派出所等地方工作的時間,即便是這個區分局,他都已經呆了十多年,剛來的時候,這棟大樓都沒建起來,再加上平時不擺資格,也不倚老賣老,局裡無論是老人還是剛來的新人,他都能相處的很好。

    一路往廁所走去時,見到的文員或警察,都會與他打個招呼,開幾句玩笑,多數是笑他一輩子沒辦過大案,老來老來居然碰到個稀奇古怪的事,以後退休也有了吹噓的資本。

    他也不生氣,與人哈哈笑著,互相拆台,出到走廊的時候,正好一個年輕警察正推門進來,看到他,那個年輕警察連忙叫道:「哎,老張,你到哪兒去啊?」

    「上個廁所。」

    「先別急著,我正打算找你呢,外面有幾個人說是你朋友,開著車要進來,被幾個同事攔住了,你出去看看。」

    「我朋友?」老張有點莫名其妙,他可沒有開車的朋友,幾十年下來,算得上朋友的個個都是苦哈哈,整天為了柴米油鹽苦惱,哪那麼大款。

    那個年輕警察似乎看出他的迷惑,催促道:「別想了,不管是不是你去看看,是的話當然好,要不是,正好咱們還可以創收……嘿嘿,敢騙到警察局來,膽子忒大,不罰個傾家蕩產他們不交乖。」

    想了想,老張也覺得自己不用急,便點點頭:「好,你帶我去。」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穿過樓前那片空地,跟在後面的老張就見到,門廊處,一輛即使黑暗都無法遮蓋光澤的藍色跑車,停在大門口,幾個熟悉的同事站在旁邊,正對車指指點點說著什麼。

    那跑車是什麼牌子,老張不知道,但只看那張揚的外型和那幾個年輕警察指點時的羨慕眼神,也曉得其必然很貴,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哪個朋友能開得起這種車。

    那邊,看到兩人過來,車門打開,兩個穿著休閒西裝的男人下來,遠遠打量著跟在後面的老張,待老張走到近前,皺著眉頭還未開口詢問時,當先一個頭染成了紅色,卻沒半點小混混姿態的年輕人,雙手插進西裝褲,回頭問道:「是他嗎?」

    紅年輕人後面那個大漢,聞言躬下身,措辭謹慎地答道:「入侵數據庫得到的個人資料裡,照片有點失真,不敢確定。」

    「啪!」

    大漢話音剛落,年輕人反手給了他一巴掌,聲音之脆,就像放炮一樣,那大漢在這一巴掌下,直接被扇的跪在地上。

    「讓你們辦事兒,沒一次省心的。」年輕人撇撇嘴,彷彿剛剛只是打了一條狗,眼看大漢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他抬腳又踹過去,「我讓你起來了嗎?我讓你起來了嗎?」

    一句一句說著,腳下也一腳一腳狠踹,大漢趴在地上,滿身都是灰塵卻一點都不敢反抗,他的沉默,映襯得不斷抬腳踹下的年輕人更顯囂張。周圍本來在指指點點的警察,包括剛要開口的老張,一時都愣住了,他們還從沒遇到過敢在公安局門口,當著警察面兒打人的傢伙。

    「哎,停手,你幹什麼!」眼看大漢又挨了幾腳,老張反應過來,連忙呵斥。

    紅年輕人歪頭瞧了他一眼,在他瞪去的憤怒目光中,似笑非笑道:「打人啊,還能幹什麼?嗯,你是不是叫張紅星?早上xx公園裡生的那件事,當時有你在場吧?據說你還見過嫌疑人的相貌?」

    老張怒目而視,「是又怎麼樣?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敢在這裡撒潑,眼裡還有沒有法律制度?小李,把他銬起來!」

    領老張過來的那個年輕警察,聞言醒過神,答應一句,從腰後摸出手銬就準備上前。

    紅年輕人對提著手銬抓過來的小李看都不看,只是嘻嘻一笑:「是就好,喂,還裝死?去把他抓過來,正好這次麻生也在,可以取他的記憶,看看我們可愛的,被一個小子從鋼炮和疾風這兩個廢材手裡搶走的小公主,究竟跑哪兒去了……誠叔叔和北哥哥好想她啊!」

    在他古怪的語調中,一直蜷縮在地上,承受著他狠踹的黑衣大漢,猛地躍起,緊緊包裹著上身的西裝,陡然裂開,肌肉好像海綿體一樣膨脹,灰色的濃密毛瘋長,骨節卡啪卡啪爆響著,飛快拉伸,頜骨前突,大張的嘴巴裡白氣蒸騰,咽喉有野獸一樣的嗚咽低吼,細密牙齒肉眼可見的生長,眨眼時間就變成交錯如鋸齒般的獠牙。

    「嗚——」

    夜空下,陡然變形的大漢,昂向天,出一聲蒼茫的狼嘯。

    幾個警察見到這副震撼的場面,已經嚇呆了,即便鎮靜些的老張,也張口結舌地瞧著大漢變身,目光呆滯。

    「噗!」

    血光乍現,忠實執行紅年輕人命令的狼人,並未因警察呆滯而停手,鑲嵌了刀片似地雙爪一揮,正提著手銬傻傻站在它面前的小李,慘叫都沒出,便斷為幾截兒,巨量血液跟隨著爪影在半空拉出幾條絲線,隨後彷彿暴雨一樣嘩啦啦灑到地面上,內臟與斷肢落下,彈跳,滾遠。

    「啊——!」

    直到這時,那杵在跑車邊的幾個警察,才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返身就逃。

    普通人,即便再勇敢也有限度,當現的生物出現在面前,並殘忍的將一個同事肢解時,即使是警察,精神在那瞬間也會崩潰掉。

    尖叫響起的剎那,紅年輕人皺了皺眉,轉見那幾個警察想要逃跑,他哼了一聲,抬手一指,公安局大門前平整的水泥緩坡,轟隆轟隆顫抖,龜裂,裂縫一直瞬間延伸到幾人腳下,「珵珵」幾聲從裂縫竄起十多根粗大的地刺,噗的一聲,好像穿肉串一樣,將那幾個警察從頭到腳穿個通透。

    門後那棟大樓裡,因為這聲驚叫,已經有警察大喝詢問著往外面衝出來了,紅年輕人不屑地笑著,揮手又在四周指點幾下,一根根粗大尖刺從地下竄出,眨眼間將附近所有人都殺個乾乾淨淨,公安局大門之外,那車來車往的道路,連綿地刺瘋狂竄出地面,將十多輛奔行的車像扎豆腐一樣破開,鋼鐵扭曲、變形,穿過車內的人體,車輛上熾烈的光焰爆炸,與鮮血、濃煙飛揚上半空,隨後,刺耳的尖叫與剎車聲傳來。

    聞著那硝煙與鮮血混合的味道,紅年輕人露出被火光映照得燦爛的笑容,吩咐那只已經抓住老張的狼人:「走吧,警察快出來了,槍支雖然殺不了我們,總也是個麻煩。」

    「是,宇都宮北大人!」

    狼人綠幽幽的眼睛,閃爍著嗜血的光芒,深吸口氣,鮮紅的長舌舔了舔口腔裡密佈的獠牙,一巴掌把扛在肩頭,不斷嘶叫掙扎的老張打昏過去,抖手甩進跑車,然後變化回人軀,嗡聲問道:「大人,這樣做動靜會不會大了些?」

    他明顯對紅年輕人很畏懼,這樣問著的時候,眼神有點瑟縮。

    「哈,好不容易來這國家一趟,為什麼不鬧大點?」宇都宮北哈哈一笑,啟動跑車,狂風迎面刮來,滿頭紅好像火焰一樣飛舞,囂張招搖,不可一世:「我早就想這麼幹了,哈哈,如果不是誠約束著,這個骯髒國度的螻蟻,怎麼能在我面前爬來爬……」

    「哦?是嗎?」

    狼藉的道路上,輕聲細語的詢問,穿破跑車動機的轟鳴,傳進幾人耳朵裡。

    宇都宮北面色一變,猛地看向那處地方,「誰?」

    喝聲中,他飛快地抬手就要點去,然而手臂剛抬起,兩條粗大鐵鏈如長龍一般自滾滾濃煙竄出,帶著「呼呼」破空聲抽來。

    「該死!」

    咬牙咒罵著,宇都宮北再保持不了從容與張狂,猛地踢開車門,狼狽滾下跑車,跟隨在他身後,那個大漢也抱起老張躍下,在地下骨碌碌滾開,就在他們逃離的一瞬間,粗大沉重的鐵鏈已經攻到,砰地抽在跑車上,流線型的鋼鐵外殼,在巨力下出呻吟,玻璃破碎,電弧四射,沉重的鏈子在砸上的剎那,靈活一卷,蟒蛇一般將整輛跑車攔腰捲住,隨後猛然繃直,一下將車子掀飛起來。

    「呼——嘩啦嘩啦」

    車體飛騰上半空,鐵鏈再次纏繞而上,猛地把它捲得嚴嚴實實,接著,那兩根粗大的鏈子彷彿活了一樣,狠狠收縮,咯咯崩崩一串爆響,待下一刻鐵鏈悠然退去時,車子豪華的外表早已不見蹤影,只有一團扭曲的廢鐵轟然落下,將地面砸的微微顫抖。

    「螻蟻……誰是螻蟻呢?」

    隨著巨大廢鐵落下,一個纖瘦的身影,出現在濃煙與光焰肆虐的道路上,彷彿從火中走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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