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喀……
暗夜裡,高跟鞋踩在紅磚人行道上的聲音顯得特別響脆。
忽地,一道冷風吹過,捲起了人行道上的落葉,葉子四處飄飛,接著風勢停止,飛飄的落葉又躺回深暗紅色的紅磚道上。
深暗紅?蕭瑟感?
許密密停下腳步,皺起眉頭,看著地上落葉的同時,一股強烈的不安席捲而至。
她抬手想看看腕表上的時間,但奇怪地,時間卻模糊得看不清楚。
她深吸口氣,夜裡毫無人煙、車子不多也很正常。只是,這裡是哪兒?眼前的景物怎麼變得朦朦朧朧地,似熟悉又有點陌生?許密密想不起確切的地點,卻感受到週遭奇特的氛圍。
她仰頭一望,頭頂上的月兒被黑雲遮掉了大半部分,既黯又淡,這讓原本就淒清的氛圍更加詭異起來。
咻∼∼
倏地,一道引擎聲劃破寂靜的空氣,只見一輛囂張的BMW從遠方出現,馳騁在筆直的大馬路上,速度飛快地從眼前掠過。
「也開太快了吧。」許密密停在十字路口前,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這裡是條寬敞的八線道,跑車的行進方向也是可以暢行的綠燈,然而超速行駛就是會害人害己。
囂張的引擎聲漸漸地消失在耳畔,不過她的心還是跳得很快很快,快到讓她感覺不舒服,好像即將發生什麼惡事。
「怪了,我莫名其妙在擔心什麼?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嗎?」不安的感覺籠罩全身,心好浮好慌。
許密密瞥了眼天際,此時,殘缺的月兒被黑雲遮蓋住,連一點暈黃色澤都瞧不見了,前方的路燈也變得更為昏暗。恍惚間,四周景物似乎愈來愈模糊,她的身子甚至變得輕飄飄的,唯一不變的是胸臆裡的窒悶不安,愈來愈濃重地擠壓著,壓得她心房痛了起來。
來了!
許密密腦中閃過這兩字的同時,引擎的咆哮聲就轟隆隆地響起。
許密密瞬間渾身發涼、全身僵硬,然後她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似的,眼神焦距就這樣看著對面,下一秒,有個男人出現了!
十字路口非常寬廣,而且人行道間的距離算遠,照理她該看不清斜對角的男人長相,但是許密密就是知道他的身份——他只要站出來,就會被認識,任誰都無法再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
因為他是——
官封曦。
官封曦出現了。
官封曦在等燈號變換。
怦怦怦怦……
許密密杏眸圓瞪。
引擎咆哮聲愈來愈響亮,不斷尖冷地衝擊著她的耳膜。
許密密無法動彈,向左方一望,看見兩道冷森的車頭燈光出現,奔馳的車速絲毫沒有放慢的跡象。
她視線又移往官封曦所站的位置,看到紅綠燈起了變化,綠色小人兒亮起來,行人可以通行了。
車子高速直行地通過十字路口,其實是闖紅燈,不過車行方向與官封曦是平行線,就算車子闖紅燈也於官封曦無礙。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許密密感覺到那輛囂張的黑色跑車將會不按牌理出牌。
會發生一件出乎意料的壞事。
許密密圓瞪的杏眸一會兒看著疾駛而來的跑車,一會兒又看向正要跨步走過斑馬線的官封曦。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她的驚慌也升到了頂端。
「小心車子——小心車子——」她的聲音終於迸了出來!
但也來不及了,難聽的煞車聲響起,掩掉了她的示警!
唧——
黑色車子突然毫無預警地左轉,連方向燈都沒有打就直接轉彎!緊接著是尖銳的煞車聲響起,那輛囂張的車終於停了下來,然而它停的位置是在斑馬線上,也是剛才看到官封曦的地方。
許密密抖著,目睹整個事件發生,她卻無力改變什麼,只能失措地不斷自問——有撞到嗎?車子有撞到官封曦嗎?它有撞到他嗎……
她所站的方位只能看見車身,另一頭的狀況則全然不知,須臾後,一顆頭顱高過車頂,然後飛快地跑走了。
是駕駛。
駕駛逃跑了,那過馬路的官封曦呢?
許密密開始往出事的方向衝過去。
「啊——」尖叫聲劃破天際。「車禍了!救命啊!有人躺在地上,救護車、救護車快來!警察——快點來、快點來!救命啊……」尖叫與吼聲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特別驚悚,許密密聽見了,是恰巧經過的行人看到官封曦的狀況。
只是那人說有人躺在地上,是官封曦已經躺在地上了?
很嚴重?
哦咿哦咿∼∼救護車的鳴笛聲出現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趕到了現場。
許密密腳步頓了下,對這救援的效率感到十分驚詫。
但質疑只出現了一瞬間,她的注意力立刻被救護車配置的救護人員吸引過去。
三位男性救護人員俐落地下了車,又帶擔架又拿儀器的,走向躺在地上的官封曦。
呼呼呼……許密密衝到一旁,望著地上的人。
她認得這張絕俊面容,閉眼躺在斑馬線上的人真的是官封曦,真的是他!
救護人員小心翼翼地把官封曦放上擔架,許密密瞧見他的發尾竟滴下了血,再細看,脖子、肩膀,整個上身其實都沾滿了紅色的鮮血……
許密密呆滯地看著救護人員把擔架送上救護車,焦距又移回方才官封曦所躺的位置。
地上都是血……
紅色的血液跟柏油路面混合成黝暗詭譎的深紅色……
許密密僵直的身子在發痛,好痛好痛,尤其是心,像被撕裂般的疼,那是無法被形容的難受感,且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悲傷、如此難過——卻在聽到了救護人員的對話時,整個人簡直就要炸裂開來!
「還是送醫院急救看看吧,雖然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其中一名男護士如此說著。
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她眼前一片黑,腦袋裡全是救護人員的話語。沒有生命跡象了?沒有生命了?那就是死了的意思嗎?官封曦——死了?他死掉了?這怎麼行?這怎麼可以——
心痛心擰心酸……各種強烈的悲哀情緒擠壓得她炸裂開來!
「不要——啊——」悲痛的叫聲劃破夜空,那是許密密最傷的哀鳴——
「不要啊——不要死掉、不要死掉!請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不要不要——呃!」霍地,許密密睜開眼睛,呆滯地瞪看著前方,呼吸著,卻動不了。
她冷汗涔涔地流著,心臟速度快到像要蹦出胸腔一樣,難受極了,而且整個人就像被制住般無法動彈,就只能呆呆地望著上方。
許久許久過後,許密密動了下手指,還好,四肢不再僵硬。
慢慢地,她調整劇烈起伏的氣息,總算呼吸平緩了些。眨了眨眼,她再一次辨認四周環境,眼前所及皆是熟悉的事物——上頭是天花板,散發暈黃燈光的燈具,這些都是自己臥室裡原有的東西。
「原來是作夢了……」她喃著,許密密已經確定自己是在家裡,是在臥室中,是躺在床上瞪看著眼前的天花板。「我剛剛作夢了……」想起夢中畫面,情緒又開始變得激動,甚至還忍不住發抖起來。
「作了夢,我夢見官封曦他會死、死掉,他會發生車禍死亡……」官封曦的悲慘結局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腦海上映,震撼著她的心靈,她的頭好痛!「我怎麼會夢到這種夢境來?這是什麼緣故?為什麼突然作了這種可怕的惡夢?不要啊……」濃濃的悲傷盤據心頭,甚至眼眶還開始蘊起了濕潤,許密密一直努力要自己別太緊張、別太激動,更別傷心,然而無論怎樣,似乎都甩不掉已經生根的震撼與悲痛。「……我在難過什麼?我究竟在難過些什麼?我不懂……」
是不懂,是不明白。
因為她根本不認識官封曦,她與他甚至沒有面對面見過。
但濃濃的哀傷就是包圍著她。
她手摀住臉蛋,指尖一沾,是濕的,那是淚水。
「流淚?還止不住?搞什麼鬼呀……我跟官封曦不認識,我跟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我哭什麼呢?毫無牽連那我又怎麼會……怎麼會這般傷心難過?又哭…… 哭什麼?我到底在傷心難過些什麼?他又不是我什麼人,但我還是想哭……」許密密一直抽噎著,她從小到大很少流眼淚,甚至不記得自己何時哭過,此刻卻對陌生的官封曦反應強烈,原因為何?她茫然無頭緒。
「夠了!」她咬住下唇,眨著眼皮,硬是要逼自己把眼淚收回去。
她跟官封曦沒有交集,兩人非親非故也非朋友,可以說是完全的陌生。會知道有這號人物,全是因為官封曦跟她公司的最高層有親屬關係,就只是這樣而已。
所以她的哀傷來得既誇張且沒有道理。
可她也不懂——既然沒有道理,她又為何會如此地悲傷與哀痛?
許密密頓了下,努力想著答案——有了!
大概是因為她有一顆柔軟的心,就因為夢中官封曦的結局太過悲慘,她才會哀傷;倘若換作別人在她的夢境裡發生同樣車禍身亡的慘況,她一樣也會為他們痛心難受,一定會的!
因為她作的夢叫「預知夢」。
「預知夢」的意思是她的夢境會在真實人生裡出現,也就是說,她的夢——會實現!
許密密一直以來很少作夢,然而只要一作夢,而且醒後還記得情節的話,未來就會在某一天、某一時間裡發生與夢中一模一樣的景況!她試過二十多次了,且次次實現,毫無例外。就因為知道自己會作「預知夢」,她才會這麼在意作過的夢,尤其這回夢見的居然是官封曦的人生結局,她如何不怕?
畢竟,這可是她第一次夢見這麼可怕、這麼殘酷、這麼血腥又悲慘的情節……
以前「預知夢」的最糟情景,不過是夢見自己的好朋友齊筆筆跟男友在路上與混混打架,又或者是夢見她的孤兒院院長生病的事。雖然有些「預知夢」的情境不太好,而且也通通實現了,可是最後都能順利平安地解決問題,不曾有過像今晚一樣悲慘、無轉圜餘地的結局……
車禍身亡該怎麼救?她能怎麼救?
「夠了、夠了——夠了!想想還有沒有什麼辦法改變……」許密密抱著腦袋發洩地大吼,倏地,她從床上坐起,曲起雙腿,手掩著臉靠在膝蓋上,細細思量著。
她該去提醒官封曦要小心車禍嗎?
但要怎麼提醒?
她並不認識官封曦,而且夢中車禍發生的日期、時間全部饃糊不清,加上情節很片段,她只曉得是在深夜時分出的事,如果沒有前因後果,她根本猜測不到會是在哪個日子出現?會是在哪個地點發生這場要命的車禍?又會是什麼原因讓官封曦在三更半夜裡過馬路!記憶裡的畫面有著寬敞的馬路,也有著一些高樓大廈,只是她完全想不到這是在哪裡!難不成她要跑去跟官封曦說——請你從今晚開始,在半夜時分千萬不可以出門,也不可以走十字路口,否則你會車禍身亡!
哈!
誰會相信她的「預知夢」?只有她自己信吧!
想那官封曦若是知道她的提醒是來自於一場夢境,肯定會狂笑三聲,再來個嗤之以鼻吧。
而且她心知肚明,即便提醒他也沒有用處,因為「預知夢」一出局就不會改變。
「所以官封曦死定了!」一思及此,她的心又劇痛了起來,煩得她想敲自己的頭,因為按照以往「預知夢」的慣例來看,夢不曾出錯過,甚至連一次都沒有。「夠了夠了!別再想下去,不用為個陌生人擔憂煩心。或許這一次的『預知夢』會不准,要知道官家少爺們個個都是好運的精子投胎轉世,每個人都銜著金湯匙,想他官封曦可是好命也好運,才能成為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投胎變成官家公子的——所以像他這種天生好命好運的人,或許可以改變自己的結局——對啊,就這樣想!我的『預知夢』這次會破功,會被官封曦的好運氣打敗,也許這一次是可以改變的!」許密密找各種理由安撫自己的不安,再說她不該為個陌生人煩躁,這太沒道理了。「況且這輩子我連遇都遇不上官封曦,又怎麼去提醒他車禍的事?雖然官封曦是官家的少爺,但他從來不進官氏家族的公司體系,也不曾理會過官氏家族的產業,作風向來神秘低調的他,甚至連媒體都很難捕捉到,我又怎麼可能見得到他?」許密密腦袋裡對官封曦的印象與評論,其實都來自於自己的老闆。不過這其中沒什麼好話,因為老闆很忌憚官封曦,偶爾提到官封曦這名字,就全身緊繃得武裝戒備,真是怕死他了。
一道淡淡的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許密密看了下表,六點了,準備上班吧。她的工作可不輕鬆,天天得面對一堆挑戰,就讓忙碌來幫助自己忘記官封曦。
「既然這輩子跟他就只能以平行線方式走過,何苦為他多添同情、白白浪費眼淚呢?」既無解決的方式,就只能怪自己莫名其妙,夢到個沒有交集的男人,以及他悲慘的人生結局。
「佔領集團」的金色字體在燦陽下閃閃發亮,刺人眼目。眼前這棟佔地寬廣的三十層樓建築物,全屬官家的「佔領集團」所有。
成立至今已有三十年的「佔領集團」,靠著攻城掠地的本事聞名於世界。總裁——同時也是執行長的官桐領,建立起排名在全球百名內的資產,官家因此成為知名家族,公司總部的門面更是華麗,畢竟官桐領也是以奢華著稱。
身為集團的創立者,官桐領今年七十歲,年輕時以採礦起家,當年資金不多,但憑著他精準的眼光,投資回收不但豐富,也自此奠定了「佔領集團」的基礎,造就今日囊括各個領域、遍佈全球大小公司約略有千家之多的「佔領集團」。
而官桐領不僅事業得意,在感情路上更是所向披靡。
他娶了四個老婆,四個老婆共生了三男四女,其中三個兒子又生了十位男孫,至於女兒與外孫他沒當回事。官桐領不僅重男輕女,還固執地守著老式觀念,甚至隨著年紀增長,開始出現宛如古代皇帝的性格。所以當他六十五歲那年、正式對外宣佈要選擇接班人選時,就表明只會從兒子與男孫之中挑選一人,還是贏者全拿。
皇帝有令,兒子、孫子只有聽令的分。
只是這兩、三年來,本來被認定會屹立不搖的「佔領集團」,隨著官桐領年紀愈老、封建觀念愈加強烈的影響下,集團的營運成績不再風光,獲利更是連年減退中。
心急的官家年輕子弟想要改造「佔領集團」,只是總得拿到了繼承權,才有資格改變。
「目前的情況是長孫官凡佔盡優勢,只不過官凡若是正式接掌了『佔領集團』,他是會成為拯救公司的大英雄又或者是……」摧毀公司的推手。後一句許密密沒有說出,只是淡淡一笑,接著就快步走進「佔領集團」總部。
挑高八米的門廳陸續走進上班的職員,準備搭乘電梯到各自樓層開始工作。
許密密也是「佔領集團」的員工,而且還是在最有機會登上繼承人寶座的官凡身邊工作。
許密密走入專屬電梯,二十九樓是她上班的位置,也是官凡專用的樓層。
官凡,官桐領的嫡長孫,皇帝性格的官桐領目前最偏愛這位長孫。
叮,二十九樓到了,電梯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富麗堂皇的設計。
氣勢是官凡的要求,他認為要以威勢服人,所以二十九樓的空間擺設了許多價值不菲的名畫、瓷器,所有裝潢也都以奢華絢麗為主調,官凡就是要讓每個踏進他世界的人,先被這裡的氣派給懾服。
許密密迅速通過走道,步入自己的辦公間,幸好她的辦公室是其中擺飾最簡單的,否則天天被華麗佈景包圍,眼睛會很累。
鈴∼∼內線鈴響起,是官凡的召喚。
許密密連忙前去報到。
「副執行長。」許密密一進副執行長辦公室,立刻恭敬地喚著上司。官凡為了彰顯自己是「佔領集團」的第二號人物,要求執行長給他這個職稱,官桐領偏心長孫多一些,就給了。
官凡頭沒抬起,直接問道:「他們還沒回來?」官凡所指的是其他幾位秘書,他共有兩男兩女四位秘書協助處理公事。
「鍾香淇、呂治明、錢尚旭已經下了高速公路,而新竹的問題也都解決了,二十分鐘後他們就會抵達公司。」她報告著,進辦公室之前,她就已經先撥電話確定了他們的行蹤,以及詢問此趟出差的最終結果。
「很好,不愧是由我訓練出來的心腹,學會了我的本領,處理事情乾淨俐落,一出馬就成功。」官凡終於抬首,看著她,他身邊的四名秘書都很出色,但許密密顯得特別,她沒有女強人的形象,反倒是長髮披肩像個不經世事的清純女孩,大大的眼睛與細緻的五官標緻又美麗,再搭配纖細的身材,呈現出嬌柔甜美的姿態。
她的清麗可人能夠激發野獸派男子的垂涎,不過由於身為他的秘書,再加上她全心致力於工作上,讓妄想她的男人都不敢下手,至於他對她則是——沒有想碰的慾望。
「許密密,我突然發現留你在身邊,真是個不錯的決定,從實習到正式員工,你的表現很符合我的要求。」官凡的眼眸突然閃爍奇異光彩。
「謝謝副執行長的誇獎,但論表現,我仍然遠遠不及其他三位秘書,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官凡的稱讚是有目的的吧?瞧他的眼神,充滿著陰謀詭計。
「他們的年紀都比你大上四、五歲,歷練比你多很正常,不過你只要繼續忠心於我,你也會跟他們一樣得到豐厚的收穫。許密密,你應該知道三位前輩常常收到價值不菲的禮物吧?」給予報酬是官凡收買人心的手法。
「我知道副執行長一向大方,但我為您工作,並不是想得到特殊的待遇或禮物,因為這是我的分內工作,副執行長可是我的老闆。」許密密回答著,工作多年的瞭解,讓她確定官凡此時必對她有所要求。
「這是你的想法?」他試探地再問。
「發自內心的。尤其是效忠副執行長這件事,我這輩子絕對不會改變。」她知道官凡想聽什麼話。
官凡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許密密,我可沒有意思要拿恩情來綁住你、壓逼你哦。」
你有,但你不會承認,我也不會揭穿——許密密明知他會挾恩求償,但櫻唇吐露的話語卻是相反。
「您當然不會拿恩情來綁我、壓我,因為您不需要這麼做。」她就是捧他、順他,既然知道官凡的性格,服從是最能讓一切平順的做法,況且官凡是她的大恩人。
官凡今年三十五歲,二十五歲的她是在六年前遇見了他。當時,她剛考上台大財務金融系,註冊費用與生活費雖然無虞,但寄養家庭的父母卻突然發生嚴重車禍,需要大筆金錢醫治。就在她煩惱之際,在一個公益場合上,當義工的她遇見了基金會的董事長官凡,她硬是找機會見了官凡,請求他協助。那天的官凡正巧心情極佳,就一口答應了撥款,而且一撥就是五百萬,她的養父母因此能平安順利地度過困難,至今的生活都沒有為錢煩憂過。
即便五百萬對官凡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對她而言卻是救命錢,不管他當時的心態為何,這份恩情是確定的,她不能忘,也必定回報。
接著她上大學,官凡還讓她在「佔領集團」實習,一畢業之後,就讓她到身邊工作,掛上了秘書的頭銜。高薪使她和養父母的生活愈來愈好,這一切都拜官凡所賜,所以她忠心於官凡是最基本的。
官凡道:「你說得很好,我是一個不需要下命令,就會有許多人搶著為我服務、為我效忠的王者。」
「是的。」她斂眼,配合他的說法,但下一刻,心神卻恍惚起來。她想起在十五歲時,曾經夢見自己進入一間很大、很氣派的公司當秘書,那時的她還沒意識到這就是「預知夢」,結果人生走著走著,還真進入了「佔領集團」工作,並且成為了官家第二號人物官凡的秘書。
雖然她的夢境老是沒有前因後果,僅僅出現一個片段、一小章節,但就是會在真實生活中發生,因此那個關於官封曦的車禍夢境……
叩叩。
敲門聲響起,驚醒了許密密,幸好官凡沒發現她在神遊。
「進來。」官凡道。
是錢尚旭,四位秘書的領頭者,也是官凡最信任倚重的對象。
「副執行長,合約已經處理妥當,我把難搞的齊總裁解決了……不對,不是我的關係,是副執行長您的威名發揮了作用,只要抬出您的名字,齊總裁再難搞,也會選擇跟『佔領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合作。」錢尚旭一站定,就立刻向官凡報告剛剛談判的狀況。
一旁的許密密知道官凡非常信任錢尚旭,總是會參考錢尚旭的意見,更時常接納他的建議。
「不過,怎麼只有你回公司?」官凡問道。
「香淇和治明直接前往板橋處理另一樁案子,晚點他們會回來向副執行長報告結果。」錢尚旭恭謹地回答。
官凡笑了笑,得意於錢尚旭的吹捧,也滿意錢尚旭的工作表現。
他是官桐領長子的唯一兒子,因為父親體弱,祖父又守舊,再加上他從小就懂得討長輩歡心,因此極受寵愛。他的名字可是祖父所取,單名凡字,雖然是「凡」,但祖父其實是看出他長大後將會「不凡」,只是為了壓抑鋒芒,不被其他官家男嗣攻擊,所以才故意取個「凡」字。
祖父一直都想傳位給他的。
應該……會吧?!
官凡眉頭一皺,甩掉不確定感,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官封曦。尤其自己還是長子長孫,有著祖父最重視的地位,而官封曦的父親只是第三房所出,官封曦又在十個男孫裡排行第七,是那種邊邊角角的角色。「尚旭,你把合約處理得很好,我有賞。」官凡雖然傲氣,但懂得慰勞下屬,要得到員工的忠心,該釋出的獎賞絕不會少。
「這是我們該做的本分。」錢尚旭回道。
官凡突然再望向許密密,眸中閃爍的奇異光芒更熾熱。「我再問你們一次,為我盡忠、為我鞠躬盡瘁,真的是出自真心的決定?」
「當然。」許密密平靜地與官凡對望著,回道:「若副執行長有要事交付我,就請吩咐,我會用鞠躬盡瘁的態度來證明我的決心。」不囉嗦了,她知道他有陰謀要用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