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童年不高興,但至少她還有安枕無憂的生活,但他呢?他吃過的苦到底有多少,他從來都不肯告訴她,不過她多少也能猜得到,尤其……他的身上有些舊傷痕。
他沒有掩飾過他是龍門的影衛,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全都告訴了她,因為他相信她,相信她不會出賣他,儘管會擔心,但他一再地保證他可以應付得來,所以她也沒有試圖阻止他繼續替龍門做事。
她看得出來,他喜歡龍口,也喜歡龍門裡的人。
當唐奇浩又想將面塞進嘴裡時,田紫陽阻止了他,不讓他再吃這些難以入口的食物,「浩,你有辦法讓味道不那麼糟的,對吧?」她問,重新將那鍋面端回爐子上,「你來教我吧!」
猜到她的用意,他笑著點點頭,走到她的身旁,開始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教導她如何化腐朽為神奇,將一鍋難以下嚥的麵食,變成一鍋雖然面有些糊,但味道一點也不差的什錦面。
回到餐桌上,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著那一鍋暖暖的麵食,入口的味道,是他們吃過最好吃的,就算是米其淋餐廳大廚的料理,也不比上這鍋什錦面。
吃下最後一口的面,田紫陽忽地伸手握住唐奇浩餵食的手,笑意盈盈地抬首說:「浩,我們結婚吧!」再也沒有任何懷疑,眼前的男人,絕對是一個值得她托付終身的男人。
曾經以為自己終身到老,都只會與工作為伍,隨便跟一個看得順眼的男人結婚,生下下一代繼承人就好的念頭,再也不存在,現在,田紫陽只想嫁給一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她會好好地珍惜他。
而這個男人,也是她唯一的人選,就是唐奇浩。
「紫陽,你確定嗎?」反握住她白皙小巧的手,他淺笑著問,一點也不介意求婚權被她搶走了,只要她願意嫁給他,叫他穿婚紗他都願意,完全不會介意這個小小的主權問題,「要知道,你現在答應了,直到兩腳一伸、再也醒不過來之前,你都不會有反悔的機會喔!」
許下的,是一輩子的承諾。
伸出五指,與他的交纏,她先是俯首看著彼此交纏的指頭,而後再次抬起頭來,「我才不會反悔。」如果她反悔她就是全天下最蠢的女人,任由幸福和快樂白白地自指尖溜走。
「好,我們誰也不准反悔。」他笑瞇了眼,終於得到了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他可以說,自己已經沒有遺憾了。
「嗯,誰也不准反悔。」
真的不會反悔嗎?
田紫陽看著眼前的男人,只覺得自己實在是放心得太早。
許下一生的承諾,約定好一起過下半輩子的甜蜜假期後,沒想到迎接自己的,居然是一個如此巨大的震撼以及打擊。
坐在巨大的皮椅上,她一字不漏地看著手上的調查書,她不想相信這份調查書上所寫的一字一句,寧願相信自己是眼花看錯了,又或者是自己的讀寫能力突然退化,誤解了上面的意思。
再三地檢查過真偽後,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終於冷冷地開口道:「這份調查書,不管你看多少遍,答案依然是同一個,跟你交往的那個男人,就是唐森的兒子。」
唐森,田紫陽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他曾經是田氏的會計,為田震仁鞠躬盡瘁,但是他的功勞、苦勞卻沒有為他帶來榮耀與成就,反而還令他最後成為了一個代罪羔羊,在田氏的權力爭鬥中成為犧牲品。
而犧牲他的人,正是眼前的田震仁。
被遺忘了多年的記憶,也緩緩地在腦中浮現。
冰冷的雨夜、落魄的少年……
原來,她與唐奇浩在多年前已經相遇,命運一早就已經讓他們有了交集。
「你想想,一個仇人的女兒,如果讓她吃盡苦頭,讓她生不生、死不死的,這個誘惑到底有多大?」
「他不是這樣的人!」田紫陽憤怒地反駁,她不會相信那些甜蜜全都是用來騙她的。
唐奇浩是愛她的,她知道。
「好,就當他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態來接近你,就當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就是他仇人的女兒。」田震仁頓了頓,「但是,萬一有一天他知道了呢?你覺得,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對待你嗎?你可是我田震仁的女兒,害死他父親的人的女兒。」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她尖聲反駁,田震仁的話就像一支毒針一樣,刺進了她的心窩裡,教她痛得難以呼吸,教她再也無法維持冷靜。
「你可以在我將真相告訴他以後,再去向他說明,你認為他會是什麼反應?」冰冷的眼晴微微瞇起,「尤其當他知道,欽點他父親當替死鬼的人,其實就是他最愛的女人,你認為,他會有什麼感受?」
四周的空氣,在一瞬間凝結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格外困難。
田紫陽恨恨地瞪著眼前教她恨之入骨的男人,當年,是田震仁逼著她選出一個人,來當那場權力鬥爭裡被無辜犧牲的人,說那是成為繼承人的其中一個考臉,她不願意,她做不出來,他便以她雙親下葬的地點要挾她。
他知道,她一直很想去拜祭她的父母,所以只要用這條件來要挾她,每次都可以達到他想要的目的,當年她年紀小,信以為真,便在他的逼迫下選出一個人選。
幾個人的資料擱在她的面前,幾張薄薄的紙上只寫著名字以及職位,虧空公款的事,會有誰比掌握公司一切財務狀況的會計更容易得逞?所以在種種因素下,她不得不對他言聽計從地選了唐森,當了那個代罪羔羊。
她悔疚、她自責,尤其當她知道,因為她的決定而害一個無辜的人,病死在了牢獄裡後,她沒有一天可以安然入睡。
「你想要我做什麼?」
田震仁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他不會白做任何事,他之所以會費盡心機去調查唐奇浩,用唐奇浩的身世威脅她,只不過是想達到自己的目的、滿足自己的野心罷了,他對自己不會有父女之情,田紫陽也不會妄想他是來幫她的。
「我要你嫁給王總的兒子,然後合併兩間公司。」
王總唯一的兒子酷愛藝術,無心商途,然而王總卻不希望後繼無人,強逼兒子放棄藝術從商,這件事在上流社會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田震仁叫田紫陽嫁給王總的兒子,就是想要她慢慢地將權力從王總的兒上身上轉移過來,然後在適當的時機下,將王氏企業吞併,擴張田氏的版圖。
再加上因為近年來田氏擴張得太快,流動資金不足,如果可以跟王家聯姻的話,田氏的資金不足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田震仁的如意算盤打得極精,一舉兩得。
「就因為你這個主意,就要我放棄我最愛的男人,改嫁給另一個我不愛的男人。」田震仁對她有夠狠的,不讓她得到幸福、不讓她得到快樂,只讓她完完全全地像他一樣,成為一個惡魔!
「愛?」田震仁嗤之以鼻,「愛算得了什麼?值得了多少錢?愛可以讓你在落魄的時候得到溫飽嗎?可以讓你在潦倒時得到幫助嗎?」
「你從來沒愛過,你怎麼知道愛是什麼?」
「我從來沒愛過?」他瞇起眼,下一刻他大笑出聲,「著在你即將失去所愛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在許多年前,我瘋狂地愛著一個女人,為了她我什麼都不要,身份、地位統統都不要,但她最後卻寧願嫁給一個窮小子,寧願過著貧困的生活卻不願意嫁給我,最後只能因為過勞而死掉……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那個女人就是你的親生母親!我收養你,不是因為想代替她愛你,我收養你,就是想讓你感受一下我當年所受到的傷害!她不讓我好過,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幸福的!」
田紫陽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同情眼前的男人?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而自暴自棄,心甘情願地墜入地獄,終生受苦也不在乎。
然而,他的所作所為,卻教她無法同情、無法原諒,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他卻要將自己的痛苦加諸於其他人身上,這是損人不利己的事。
「總之,你給我乖乖地嫁給王總的兒子,你們的訂婚宴我已經籌備好了,就在明天晚上,屆時不少政商名流都會出席,所有知名報社的記者都會來,如果你沒有出現,你知道我會怎麼做,還有,等到你跟王總兒子結婚後,我就將你父母下葬的地點告訴你,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嗎?」
心一涼,田紫陽失了魂似地坐在椅子上,連田震仁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
纖細的指頭,小心翼翼地撫過左手無名指上的小巧戒指,這是她向唐奇浩求婚成功後,當年下午他們一起去挑選的訂婚戒。
她說了,不要貴得沒道理的鑽石戒指,她不需要用珠寶去向人炫耀他有多疼她、多愛她,他的疼與愛,只要她自己一個人知道就好了,所以她只要簡單的戒指,他們選了許久,最後才選中她手上的白金戒指。
田紫陽不會忘記,當她為唐奇浩戴上那枚男戒時,他臉上的笑有多眩目。
可是,她更怕他的笑、他的寵愛,最後會悉數變成僧恨與厭惡。
她是他仇人的女兒,更是害他失去父親的原凶。
心很痛,痛得像被無數的針一下一下刺著,密密麻麻地痛著,晶瑩的淚水,更是爭先恐後地奪眶而出,掉到了戒指上。
「為什麼我的幸福總是留不住?如果我最終仍得不到幸福,為什麼老天爺還要讓我們相遇?又為什麼在分別後,又要我們重逢,讓我深愛得不能自拔?」她喃喃地問著,卻永遠得不到答案。
不會有人知道,田紫陽多麼希望眼前的一切全都是夢,一場她即將醒過來的惡夢,當她醒過來時,唐奇浩會擁著她,對她說沒事、叫她不要怕。
但是,她也清楚這不是一場夢。
就算是夢,也是一場她永遠都醒不過來的惡夢。
「您撥的電話未開機,請稍後再撥……」制式化的女音再次傳來相同的話語,讓已經重複聽了數十遍的唐奇浩,二話不說地掛掉電話。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手機,從六點多去田氏找不到田紫陽後,他就一直撥打她的手機號碼,可是一直都沒有響應,還以為她早一步回家了,他馬上掉頭趕回去,然而空蕩蕩的屋子裡也沒有她的身影。
「到底去了哪裡?」他有些煩躁,決定一個小時候還找不到她,他就回龍門調動人手去找她。
唐奇浩一點也不認為這樣假會濟私有什麼問題,就算被人發現了,也不會有人怪罪於他,他老婆不見了,有誰敢阻止他一定是自掘墳墓。
忍不住再次掏出手機,撥打出倒背如流的號碼,可是聽得讓人厭煩的制式化女音再次傳入耳中,教他差點摔掉手機。
忿忿地將手機扔到一旁的沙發上,他開始來回地踱步,不時望向時鐘,等著那該死的一個小時快點過去。
就在他決定不要再等時,他的手機冷不防響了起來,他反射性地抄起手機,急急追問:「紫陽嗎?」
「我不是你的小冰女,只是阿浩,你跟小冰女是什麼回事?為什麼小冰女明天就要跟王氏企業的小開訂婚了?」
風致帆好奇的話語,聽在唐奇浩耳中,卻猶如手地一聲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