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妖河恢復了寧靜,人群散盡之後,林東和顧小雨繞著河畔漫步而行。
二人似乎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的打算,繞著河走了大半圈,卻無人開口。
四月的鄉下,仍是一個過渡的季節,可說是正處於冬春之間。河畔上的仍四處可見枯萎了一冬的雜草,而枯草之中,分明可見那如零星散於夜空之中的斑斑點點,有綠色的嫩芽,也有白色的小花。
「嗯……」
顧小雨輕聲歎了一聲,「這裡真美麗。」
林東笑道:「是啊,在城市你呆的久了,我現在是特別懷念小的時候。以前在家裡讀書的時候,每一個季節都過的非常有樂趣。就拿現在這個時節來說吧,春天到了,四野裡的植物都恢復了生機。那個時候,我們幾個小夥伴背著書包,放學和上學的路上,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就喜歡往小溝小河裡走。夥伴們會為了發現一株桃樹苗而興奮,也會為了爭奪一顆『酸溜草』而紅臉……想起那個時候,真是快樂無窮啊,而工作了之後,人似乎都麻木了,很少會有感到快樂的時候。」
顧小雨看著林東的側臉,正午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林東微瞇著眼,那模樣讓她有一種非常深沉的感覺。
「不是你麻木了,而是咱們對快樂的定義不一樣了,要求高了,自然快樂就少了。最重要的是,童年時代的純真消失了。」
對於林東剛才的那番話,顧小雨也深有感觸。
林東微微一笑,「小雨,你說的太對了。心態變了,看來我已經老了啊。」
顧小雨掩嘴一笑,「林東,看不出來你還挺多愁善感的。」
林東搖頭笑了笑。
「咱們同學之中就你現在最有出息,你知道嗎?上次班級聚會之後許多女同學現在知道你發達了,都跑過來問我要你的手機號碼呢。她們還托我問問你,唉,說說呢到底有沒有處對像?」
顧小雨是個心氣高的女孩,在懷城縣這個小地方,實在是沒她看得上眼的男人。而林東在上次聚會上的表現,完全顛覆了她心底對林東原先的看法。她原先認為林東不過是個學習刻苦的男生,沒別的優點。當上次在班級聚會上遇到之後,林東沉穩內斂的表現,一下子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這幾月以來,她更是借度假村項目之名頻頻與林東聯繫其實都是芳心作祟,想要迫切的瞭解林東,而林東始終對他游離不定,若即若離,這令她有種油澆火的感覺,心癢難忍,偏偏又撓不到。
上次年輕的班級聚會之後,的確是有許多未婚的女同學向她打聽林東的狀況,顧小雨也明白那些同學的心思,不屑之餘又悵歎不已她又何曾不是與她們有共同的想法呢。所以剛才的那番話顧小雨明裡是替那些向她打聽林東狀況的女同學們問的,實則也是替自己問的。
「我在蘇城談了對象了。」
林東早知道顧小雨對他的心思拋開其他而言,顧小雨的確是個非常優秀的女人,精明能幹但卻不對林東的胃口。對這種女人,可以與之做朋友,卻絕對不會發展為女朋友。
顧小雨一顆芳心一下子涼透了,表情僵在了臉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這裡風大,我有點冷了。」
知道林東有了女朋友,顧小雨一下子失去了和林東逛下去的心思。
林東會意,說道:「那我們就回去吧,時間不早了,我想應該也快開飯了。」
顧小雨已從林東老同學的身份轉變了過來,這一秒的她是縣委書記的秘書,臉上的表情很冷峻,讓人看一眼就能看到徹骨的寒意。從大學開始,從來只有男生像狗一樣追著她不放,這個被寵慣了的女人,心高氣傲,猛地被林東一番冷落,心裡不禁生出了暗火,從臉上就能看出她的慍怒來。
回去的時候,顧小雨似乎有意與林東疏遠距離,一直在走林東前面一兩米,一聲不吭,埋頭往村裡走。
走到堆放建材的地方,林東瞧見林父正坐在老橋邊上抽著旱煙。
顧小雨知道這個精神矍鑠沉默寡言的老頭是林東的父親,臉上綻開了笑容,過去與林父打了招呼,並熱情的聊了幾句。
「爸,你吃過了沒?」林東過來問道。
林父道:「還沒,你媽待會做好了飯會給送來。」
「為什麼不回家去吃?」顧小雨問了一句。
林父指著堆積如山的建材笑道:「顧秘書,這些東西沒人看著不行。」說完,朝林東說道:「你快帶顧秘書去大海家吧,這裡風大。」
「伯父,我和林東是高中同學,你叫我小顧就好了。」
林父笑道:「聽東子說過,你幫了他不少忙,我代東子謝謝你。」
「伯父,林東現在是嚴書記的貴賓呢,是他幫了我忙才是。伯父,有機會我一定登門拜訪您,我現在得回嚴書記身邊去了。」顧小雨伸出手和林父握了握手,看上去頗有一副當官的樣子。
林東帶著她進了村,鎮裡和縣裡來的幾輛車都停在村頭,此時已是正午,村裡多數人家都已做好了飯。他們進村之後,不少村民都端著飯碗走到了外面,不少人還低聲議論著,說著女娃不錯,和東子挺般配。
有人說人家是縣委書記的秘書,不定看不看得上林東。反駁的人說這年頭有錢的才是大爺,一個秘書算什麼,看看縣委書記坐的車,再看看林東開的什麼車。帕薩特對奔馳s600,根本沒有可比性。
在眾人的注目禮之下,若是平時,顧小雨一定會熱情的和村民們打招呼,以彰顯她親民的作風。而今天她肚子裡正生著氣,所以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一直面無表情,直到走到柳大海家門口,她的臉上才又浮現出了笑容,只不過這笑容顯得太過做作,太過職業。
她慢下了腳步,等林東跟上來,這才與他一起進了院門。
「林東,雙妖河長滿野花的時候一定很好看,只可惜我來的不是時候。」
顧小雨又說又笑,落在旁人眼裡,絕對瞧不出她剛才生了一路的悶氣。
柳大海瞧見他倆進門,趕忙拄著枴杖走過來。
「顧秘書,快請進,請進。」
柳大海滿臉堆笑,臉上的皺子都擠到了一塊兒。
林東瞄了一眼柳大海家的院子,收拾的乾乾淨淨,所有東西都擺放有序,他還是第一次覺得柳大海家的院子那麼乾淨。
柳大海只顧招呼顧小雨,倒是忘了林東,卻不知今天他能有那麼大的臉面,靠的不是別人,正是林東!林東也不生氣,柳大海家他以前常來,一個村裡的,而且柳大海又是柳枝兒的親爹,根本無需對他客氣。
孫桂芳和她的兩個妯娌在院子東邊的廚房裡忙碌著,誘人的菜香飄滿了整個院子。林東朝廚房裡看了一眼,柳根子這個小頑皮正掛著哈喇子在廚房裡四處轉悠,看到有做好的菜就伸手捏點出來,飛速的扔進嘴裡。
到了堂屋,屋裡正中間擺了一張八仙桌,劉洪坤、馬開山和為嚴慶楠開車的司機老吳都坐在桌子旁,正陪著嚴慶楠打牌。這幾人眼睛雪亮,瞧見林東和顧小雨走進來,劉洪坤和馬開山就跟屁股底下按了彈簧似的,立馬就蹦了起來。
「顧秘書、林老闆,你們過來玩牌吧。」
劉洪坤和馬開山異口同聲的說道。
林東擺手笑道:「別客氣,還是你們玩吧,我對老家這種玩法不熟悉。」
二人朝顧小雨看去,顧小雨是嚴慶楠的貼身秘書,巴結好她就等於巴結好了嚴慶楠。
顧小雨道:「劉書記、馬鎮長,我不會玩,你們繼續。」
劉洪坤和馬開山忽然站了起來,牌正玩著卻被打斷的,司機老吳的心情有些不爽,嘴裡嘟囔道:「不就是玩個牌嗎,推來推去有鳥意思啊。」老吳是縣裡的老司機了,開車穩當,給幾任縣委書記都開過車,十分牛氣,除了嚴慶楠,整個縣委縣政府,他誰都不放在眼裡。
嚴慶楠抬頭看了老吳一眼,咳了一聲,以表示對老吳剛才的話的不滿。這老吳政治覺悟太低,絲毫沒有明白嚴慶楠的意思,反而嘴裡得吧得吧的說個沒完。劉洪坤和馬開山卻都聽出來味道了,趕緊做了下來。
「來,咱們接著玩,老馬,該你出牌了。」
牌局繼續進行,老吳這才住了嘴。
柳大海把林東叫到了門外,他拄著枴杖,一隻腿不能落地,倒也沒怎麼影響他的速度。
「咱家太小,報社和電視台的都去鎮上了,我準備了些咱們這兒的土產送給了他們,讓大河帶著他們去館子裡吃。東子,你叔這樣的安排可以嗎?」
林東不覺得有什麼可不可以,點了點頭。
劉大礙朝屋裡努了努嘴,「真不送點?」
「大海叔,你看著辦吧,我的建議是不要刻意買禮品送,如果給點土產,我沒意見。」林東道。
柳大海點點頭,「明白了,那就送點土產吧。人家領導來一趟,總不能讓人空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