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田婦幼醫院附屬月子中心。
周語儂將從古君威那兒沒收的炸雞排交給了櫃檯的小花,「待會兒那傢伙離開時還給他。」
雖然知道他是誰,她還是以那傢伙稱呼他,以表達自己對他的不以為然。
看著表情嚴肅的周語儂,小花不安的縮了縮脖子。
周語儂是陽明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從小品學兼優、自律甚嚴的她,在工作上也是一板一眼,絕不馬虎。她對自己如此,對別人亦如是。
想到周語儂撞見她剛才跟產婦家屬—古君威在這兒說說笑笑,又企圖睜隻眼閉只眼的讓他將炸雞排偷渡到病房裡,小花不禁憂怯起來。
「那個……古先生他已經離開了……」她小小聲地說。
「是嗎?」周語儂用手指頂了一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那丟了吧。」
「喔,好。」以為可能會捱一頓訓的小花鬆了一口氣,臉上有了笑容。
周語儂轉身走開,沒兩步,像是想起什麼又停下腳步。當她回頭看著小花,小花一副心臟快麻痺了的樣子。
「小花。」
「是,周醫師……」小花眉頭一蹙,一臉「我死了!」的表情。
「千萬別招惹那種傢伙。」周語儂語重心長地道,「那種男人像是一顆包了毒藥的糖,剛入口時雖然會讓你甜滋滋的,可是沒多久……你就得送醫院急救。」
聽到她如此特別的比喻,小花呆住。
「他多金又英俊,是很吸引人,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個遊戲人間的浪子。」她發自內心關心著沒帶眼識人的小花,「男人還是老實可靠比較好,懂嗎?」
小花訥訥地回應,「喔,謝謝周醫師……」
「唔。」她微頓,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的診間,她打了通電話給在某私立醫院任職的男朋友—江東立。
江東立是她的大學學長,同時也是一名外科醫師。他們從學生時代交往至今已有六年,兩人有著結婚的共識。
「語儂,找我有事?」電話那頭傳來江東立的聲音。
「不是說今天要一起吃晚餐?老地方嗎?」
他們都是醫師,彼此的門診時間不同,就算休假也得待命,所以連要喬出時間一起吃飯都不是容易的事。
「抱歉,今天晚上我們主任突然接了一台刀,我得幫他。」江東立歉然地道,「來不及告訴你,Sorry。」
周語儂自己也是醫師,而且常常因產婦突然臨盆而被Call回醫院接生,因此很能體諒同為醫師且是外科醫師的他。「沒關係,吃飯不急,你安心去開刀吧。」
「謝謝,那我得去準備了,再打電話給你。」
「嗯。」
掛斷電話,周語儂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起身收拾桌面,脫掉醫師袍,換上球鞋,抓著包包走出了診間。
她的老家在台中,父親是已經退休的台資企業幹部,母親則曾經是助產士。
她會走上婦科這條路,多少跟母親的工作有一點關係,從小她就經常跟著母親去幫人接生,不知是懵懂還是天生大膽,她從不怕那血淋淋、猶如恐怖災難片的生產過程,甚至產婦因疼痛而像是發瘋般的尖叫咒罵時,她還會試著安撫情緒幾乎失控的產婦。
她一直覺得女人是不可思議的生物,有著完美且神聖的構造,可以孕育生命,延續生命,猶如神的存在般。
她希望自己能為這些偉大又神聖的女人盡一份心力,在她們賭上生命為世界產下一個小生命的時候,以她的專業將她們的痛苦及危險減到最低。
為了能隨時趕回醫院應付各種突發狀況,她在醫院附近的大樓租了一間兩房兩廳的房子。之前還有弟弟周語新跟她同住,可不久前他搬出去跟女友同居了。
她住的大樓屋齡十三年,不算新,但該有的都有。樓下有超商,附近有路程在十分鐘內便可到達的超市及捷運站,生活十分便利。
回到家,電梯門一開,她便看見一個女生坐在她家門口,嗚嗚咽咽的抽泣著。
「友純?」
女孩正是她的表妹劉友純。
友純的媽媽是她阿姨,跟丈夫在宜蘭務農,友純今年二十五歲,目前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因為工作的關係,她沒住在宜蘭,而是獨自在新北市租屋。
「友純,你怎麼了?」她憂急的趨前拉起坐在地上的友純。
「姊,我……我……」話沒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她安慰著情緒十分激動的友純,「我們進去再說。」
打開門,她拉著友純的手走進屋裡。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她拿下了黑框眼鏡往旁邊一擱。其實她沒近視,黑框眼鏡只是為了遮掩她的大眼睛,好教自己看起來犀利一點、嚴肅一點、可靠一點。
「發生什麼事了?」看總是笑口常開的表妹哭得這麼傷心,她實在很擔心。
「表姊,我……我不敢跟爸媽說,所以……所以……怎麼辦?」
沒頭沒腦的,她實在不知道友純在說什麼。「你好好說,什麼事情怎麼辦?」
劉友純哭著說:「我撿到一個瓶子 (),認識一個男的,我們聊得很投機,後來還約會了好幾次,結果……」
撿瓶子?齁!又是那種害人的東西!她是沒在看新聞嗎,是不知道有很多人東撿西撿,都撿到爛東西嗎?
「然後呢?」
「他……他騙走我從大學時打工到現在存下來的十一萬啦!」劉友純說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錢是身外之物,好解決,她擔心的是……友純被騙的不止是錢。忖著,她冷靜地問:「友純,除了錢,你還有給他什麼嗎?」
劉友純微頓,心虛又羞愧地說:「我……我有跟他去過一次摩鐵……」
「什麼?!」周語儂皺起眉頭,忍不住念了她兩句,「你在想什麼?怎麼可以隨便跟剛認識的男人上摩鐵?」
「我們……我們交往兩星期才去的……」
才?兩星期夠瞭解一個人嗎?
「走!」她一把拉住表妹的手,神情凝肅,「我帶你去報警。」
「不要啦!」劉友純掙扎著,神情驚慌害怕,「要是報了警,我爸媽可能會知道耶!」
「本來就是要讓阿姨跟姨丈知道呀。」
「不行啦!」劉友純哭喪著臉,「我爸媽要是知道我被在網路上認識的男人騙財騙色,一定會氣得把我拎回宜蘭去種田!」
周語儂表情冷靜,「我也覺得你回去種田比較好。」
「姊,不要啦!」劉友純差點兒沒跪下來求她。
周語儂一歎,「那你打算怎麼辦?不報警,讓他逍遙法外嗎?」
「我……我只要把錢拿回來就好……」劉友純囁嚅地道,「姊,你幫我把錢要回來,好不好?」
聞言,她微怔。要她去跟那個騙子要錢?
「他叫阿威,在銳達精密上班。」
周語儂一怔。在銳達精密上班的阿威?這丫頭對那個男人就只有這樣的認識?天啊,真不知她是天真還是蠢?
慢著,友純說的銳達精密是她知道的那一間公司嗎?若是的話,那麼她倒是可以直接去找銳達的老闆—古君天。
「我有他的照片……」劉友純把手機裡幾張她跟那騙子的自拍照拿給她看,「就是他。」
周語儂接過手機,仔細一看。
買尬!這個摟著友純親密拍照的男人,不就是今天在醫院裡跟小花搭訕的傢伙嗎?!雖然照片裡的他都戴著大墨鏡,但那及肩長髮跟吊兒郎當的神態,一看就知道是銳達精密的二少爺—古君威。
真是可惡!這傢伙騙色也就算了,居然還騙財?!他缺錢嗎?堂堂古家二少,居然做出這種人神共憤、天理不容的事情來?
「友純,明天表姊去幫你討公道。」
劉友純愣住,「真……真的嗎?」雖然這個表姊很少拒絕她的求助,但看她答應得這麼爽快,她還真有點不安。「表姊,你……你要怎麼幫我討公道啊?」
「你等著瞧吧。」周語儂眼底閃過一抹猶如生魚片刀般銳利的殺氣。
趁著上午沒門診,周語儂十點便殺到銳達精密總公司找那個天殺的騙子—古君威。
昨天晚上友純離開後,她上網做了一下情蒐,知道古君威目前是銳達精密業務部的頭兒,在公司裡可說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地位不同一般。
她走進銳達一樓大廳,向櫃檯的總機小姐詢問,「你好,請問古君威先生在嗎?」
總機小姐看了她一下,「請問你是……」
她咧嘴,勉強的擠出友善及討好的笑容,「我有點業務上的事情要跟他談。」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是來尋仇……喔不,討公道的。
「他剛走出去耶。」總機小姐站起來,指著大門口,「你出大門口左轉,沿著騎樓一直走到公司大樓轉角,再左轉走大概兩百公尺就會看見一個停車場,他的車停在那裡,如果你腳程快一點的話,應該能遇見他。」
「是嗎?謝謝!」
二話不說,周語儂一個轉身便拔腿往外衝。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穿了好跑好跳又好追的球鞋。
她以跑百米的速度往總機小姐所說的那個停車場跑去,剛到停車場入口,便看見一輛像怪獸般龐大的進口貨卡正從裡面駛出來,她正要讓開,卻看見坐在駕駛座上那個一頭長髮的男人。
「古君威!」
她一個箭步上前,往車道中間一站—
開著心愛的福特三千c.c.,有著粗獷簡約的美式風格的柴油貨卡,古君威正準備去拜訪客戶,要離開停車場,卻見一個女人擋在車道中間,他急忙踩了煞車。
「小姐,你……」探出頭,他看著那穿著襯衫、牛仔褲跟球鞋,戴著黑框眼鏡,素顏的長髮女子,愣了一下。
不會吧?眼前這擋道的女子竟是他嫂嫂臧茜茜坐月子的春田婦幼醫院的美女醫師?他看過她的名牌,記得她的名字。
她有個很溫柔但名不符實的名字—周語儂。怪了,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而且還一臉要來尋仇的樣子?
不會吧?難不成是為了昨天那塊炸雞排?他都乖乖把她口中的違禁品交給她了,她還想怎樣?哈哈,該不是「煞」到他了吧?
「哈羅。」他爽朗的一笑,跟她打了招呼,「美人醫師。」
他那副輕浮勁兒,讓周語儂更加的火冒三丈。想起他昨天在醫院裡調戲小護士,又透過網路交友欺騙她表妹那種無腦……不,無知女孩,她整個人都沸騰起來了。
她大步上前,「下來。」
聽見她以命令的語氣要他下車,古君威愣了一下,旋即勾唇一笑,「看來你不是來找我談情說愛的齁?」
「你想得美!」
跟他談情說愛?他哪來的自信啊?她周語儂眼沒瞎、腦沒殘,一眼就能辨忠奸,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男人,她寧可寂寞到死也不會跟他有半點瓜葛。
古君威看得出來她來者不善,雖然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了她,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還是一派的從容輕鬆。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有事嗎?美人醫師。」
「你認識一個名叫劉友純的女生吧?」她語帶質問。
「我想一下。」他其實想都沒想,「不認識。」
聽見他撇得乾乾淨淨就想吃乾抹淨,拍拍屁股走人,周語儂憤怒的瞪著他,「她是我表妹!被你騙財又騙色的無知小女生!」
「嗄?」古君威一震。
慢著,別說他不認識什麼劉友純,他古君威幾時騙財又騙色了?
錢,他有。女人,他不必騙,就有一拖拉庫搶著爬上他的床。他幹麼浪費時間騙財騙色?
「我真的不認識你表妹,你找錯人了。」
「我不會找錯人。」她斬釘截鐵地道,「那個人自稱阿威,還說他在銳達精密上班,不就是你嗎?」
「銳達精密上上下下有多少人,你只知道他叫阿威,就認定是我?」真是見鬼了,他招誰惹誰啦?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你跟我表妹拍了一堆白癡情侶自拍照,我一眼就看出是你,你賴都賴不掉。」想不認帳?門都沒有!
要不是表妹堅持不報警,她又顧及他是名人古君天的弟弟,不然她早就報警抓他了!
古君威無奈的一歎,「周小姐,我真的不是讓你表妹人財兩失的混蛋,你找錯人了。」
「你當我是笨蛋嗎?」像他這種會對女孩子說什麼「你願不願意被我綁起來」之類的下流話的男人,她才不相信他是什麼正人君子呢!
「你應該慶幸我表妹堅持不報警,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周語儂說完,伸出手,掌心往上一攤,「還錢,十一萬。」
「什……」
「你開著這種百萬貨卡,居然還要騙走一個小女生辛辛苦苦打工存下來的錢?!」她強硬地道,「把錢還給她,不然我一定告你。」
古君威興味的看著凶巴巴又理直氣壯的她,唇角一撇的笑了。
見他竟毫不在意的笑著,周語儂更加氣怒,「古君威,你到底……」
「你表妹呢?」他打斷了她。
她一頓,「你想做什麼?」
他挑眉一笑,「當然是跟她當面對質了。」
他這麼一說,她反倒愣住了。他願意跟表妹當面對質?真的?
好,算他有膽識。她就帶他去找友純對質,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現在嗎?」她問。
他促狹地道:「你想等過年也行。」
周語儂懊惱的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你表妹在哪裡?」
「當然是在上班。」
「那好。」他咧嘴一笑,「我們現在就去找她。」說罷,他繞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周語儂猶豫了一下。她該上他的車嗎?會不會不太安全?
哼,光天化日的,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她邁步上前,坐上了他的車。
他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上。「帶路吧。」他一臉「真金不怕火煉」的笑說。
來到劉友純公司門口,周語儂打了通電話叫她立刻下來。
不一會兒,劉友純下樓來,她遠遠地看見表姊跟一個長髮男子站在臨停路邊的貨卡旁,頓時嚇了一大跳。
表姊昨天才跟她說會替她討公道,沒想到今天就……哇!表姊的效率比徵信社還厲害耶!
看來,表姊已經替她要回十一萬了!
她跑了過來,「表……姊……」眼睛一瞥,她看見了那個長髮男,當場愣住。
見表妹愣著,周語儂的解讀是她在害怕。
「友純,不用怕,表姊在。」周語儂一把拉住她的手,「過來。」
劉友純被她拉著往古君威面前一站,兩眼發直,看著俊帥無比、有著一雙迷人電眼的他,她露出驚艷的表情。
「友純,就是他,古君威。」周語儂猶如正義女俠般的說:「表姊替你找到他了。」
「嗄?」劉友純一愣。
古君威好整以暇,神情從容不迫,唇角還勾起一抹興味。
「劉友純小姐,我們認識嗎?」他笑看著一臉茫然的劉友純。
劉友純呆呆地,然後搖搖頭。
「友純?」看她表情呆滯的搖著頭,周語儂一怔,「就是他騙你的呀,你怎麼不敢指認他?」
劉友純用力搖頭,「表姊,不是啦,不是他。」
「什……」怎麼可能?友純手機裡的那個長髮男明明就是他呀!「手機給我。」她說。
劉友純將手機交給她,她滑了幾下,找出「阿威」跟表妹的自拍照,再仔細的看著。
古君威默默的、不動聲色的湊過來一看,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他故意在周語儂耳邊笑得張狂,「那是我嗎?」
周語儂氣惱的看著他,再看看手機裡的男人,這下子,她真有點不確定了。
不是他嗎?騙了友純的那個「阿威」真的不是他?可是明明看起來很像啊!
「友純,」她有幾分心虛地問,「真的不是他?」
劉友純篤定地說:「真的不是啦,他帥多了,如果是被他騙,我還心甘情願一點……」說著,她嘻地靦腆一笑。
周語儂簡直傻眼。這不知記取教訓、看了帥哥就頭暈的丫頭還笑得出來?
齁,她這下真的被她害慘了。
「那個……」確定自己誤會了人家,周語儂的氣勢瞬間低弱,「應該是誤會一場。」
古君威挑眉一笑,「誤會一場?你說的真是輕鬆。」
「……」她無話可說。
「你不分青紅皂白的跑來臭罵我一頓,害我精神受創。我不能去拜訪重要客戶,又搞不好會錯失幾百萬的訂單,這些難道一句誤會一場就能抵消?」
「我……」周語儂糗得想掀開路邊的人孔蓋,兩腿一伸的跳進去。
眼見情況不對,劉友純急著腳底抹油想落跑。「那個……我……我不能出來太久,所以……」
「表妹。」古君威跟著周語儂一起叫她表妹,「你說騙你錢的那個男人自稱是在銳達精密上班的阿威?」
劉友純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對、對不起啦……」
古君威哼的一聲,眼底迸出不爽到了極點的光芒。
「到底是哪個混蛋敢打著我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他咬牙切齒地道,「我古君威要是不把你揪出來,名字就倒著念。」
劉友純乾笑兩聲,小小聲的說了「我先走嘍」,然後轉身快步跑走。
看著她落跑的背影,周語儂怔愣著。這丫頭拍拍屁股走人,剩下的都要她來扛……
「劉友純,你可真講義氣!」她在心裡咕噥著。
「周、醫、師……」
「啊!」突然,他的聲音及氣息突襲了她的耳朵,教她嚇得忍不住驚叫。
轉過身,她懊惱又羞愧的看著他。而他,正揚著唇角,壞心眼的笑睇著她。
「你不覺得自己欠我什麼嗎?」古君威挑挑眉,語帶暗示。
「對……對不起。」她糗到想自我毀滅。
「對不起?」古君威不以為然的一笑,「那足以彌補你對我所造成的傷害嗎?」
她討厭這種被壓著打的感覺。她是犯了錯,誤會了他,她認錯,也願意補償他,只要她做得到。「你想怎樣?直接說吧。」
「有氣魄,夠爽快。」古君威唇角一勾,「不如你當我女朋友吧。」
他知道她不會答應,純粹只是想鬧鬧她。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他。
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就算是,她也不會三心二意,心猿意馬,她可是名花有主了呢。
一切在他意料之內,他不感意外也不覺沮喪,他咧嘴一笑,「那請我吃飯吧?」
「吃飯?」她沉吟了一下。
「這不難吧?」
確實不難,而且算是合情合理,她從來不喜歡欠人家什麼,不管是金錢還是人情。「好,我請你吃飯,什麼時候?」
「不如現在?」
反正他拜訪客戶的行程已經被她打斷,又正好是午餐時間。人家說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正是時候。
「現在不行。」她看了一下手錶,「我下午有門診。」
他一臉懷疑的斜瞄著她,「你該不是想賴帳吧?」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不會賴帳的。」說著,她拿出手機,「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過幾天我有假的時候通知你。」
古君威唇角一撇,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念給了她。
她仔細的輸入手機裡,再復誦一次以確定無誤。
古君威睇著她那嚴肅認真得像是在做什麼科學研究的表情,不自覺的揚起唇角。
抬起頭,發現他正睇著自己笑,周語儂莫名的慌了一下,但她旋即板起了臉。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說完,她連聲再見都沒說,轉身就走。
「欸,儂儂!」古君威大聲喊她。
她嚇了一跳,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
他叫她什麼?儂儂?天啊,別說是她男朋友,就連她爸媽都沒這麼叫過她。
他誰啊?她跟他又不熟,他幹麼叫她「儂儂」?!
「請你叫我周醫師。」她轉頭,嚴肅的糾正他。
「我不是你的病人,也不是你的小護士,為什麼要叫你周醫師?」古君威聳肩一笑,「叫你儂儂,很親切。」
「很噁心。」她毫不客氣地道,「請叫我周小姐。」
看著她又端起那恍若教官般的架子,古君威哈哈一笑,「周小姐,要我送你一程嗎?」
「小黃滿街跑,不麻煩你了。」語畢,她轉身快步走到路旁攔了一輛計程車。
對她來說,他簡直像是來自異世界的生物。而她,一點都不想跟異世界的生物攪和在一起。
古君天剛抵達機場,古君威就載著他直接殺到春田婦幼醫院的月子中心。
一進月子中心,英俊挺拔、氣質出眾卻又迥然不同的兩兄弟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古君威向來習慣也享受這種受注目的感覺,可古君天不喜歡也無感。
走向櫃檯,當班的正是小花。
看見猶如兩顆太陽般閃亮得教人睜不開眼睛的古氏兄弟,小花的眼裡都冒出愛心了。
「古先生,你從德國回來了?」小花怯怯的問。
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的古君天輕點了頭,然後迅速的在會客聯絡簿上寫下基本資料。
趁著他在填寫資料時,古君威東看看西看看,像是在找尋著什麼。
小花試探的問:「你在找誰嗎?」
古君威笑視著她,想也不想地道:「周語儂。」
小花愣了一下。他為什麼要找周醫師?想要回前幾天被她沒收的炸雞排嗎?
「那個……炸雞排已經丟了耶。」她不好意思的說。
古君威頓了一下。小花以為他找周語儂是要討回被她沒收的炸雞排?哈哈,真是有夠天兵的。
「小花,你真可愛。」他笑說。
被他稱讚可愛,小花心花怒放,滿臉羞紅,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古君天已經填妥資料,他冷冷的瞥了古君威一眼,低聲地道:「走吧,大情聖。」
古君威朝小花眨了眨眼,立刻跟著古君天走向電梯。
等候電梯的同時,古君天若無其事的問:「怎麼?想把小護士?」
「沒有啊。」古君威閒閒地說著。
「既然沒有,幹麼跟人家眉來眼去的?」
「我哪裡跟她眉來眼去了?我是親切、有禮貌,好嗎?」他不以為然的瞥了大哥一眼,「哪像你,繃著一張老K臉,人家跟你打招呼,你只會點點頭。」
「我可是有老婆小孩的人,不該沾的,我絕不沾。」
古君威咧嘴一笑,「那太好了,我既沒老婆也沒小孩,想沾什麼就沾什麼。」
古君天濃眉一皺,想說他幾句,又不知該說什麼。
「對了,你剛剛在找的周語儂是誰?」古君天忽地想起他剛才跟小花打聽的人。
「這裡的醫師。」他說。
古君天狐疑的睇著他,「你又不是女人,找婦產科醫師做什麼?」
瞬間,他腦袋裡閃過了好幾種可能,而其中一項便是……
「你這小子該不是鬧出人命了吧?」他一臉嚴肅的盯著弟弟。
「你想哪兒去了?」古君威差點哈哈大笑,但他忍住了,他往古君天捱近,在他耳邊悄聲地說:「你老弟我……小心得很。」
話才說完,電梯門開了。
電梯裡有位穿著醫師袍的女醫師。她不是別人,正是周語儂。
一開門便看見古君天跟古君威,她也愣了一下。她雖不是臧茜茜的主治醫師,跟古君天也沒有過接觸,但曾經遠遠的看過他兩、三次,都在他陪妻子來產檢時。
她必須說,雖說古家兄弟倆一樣是帥到沒天理,但古君天看起來真是正派多了。
但話說回來,她是犯太歲嗎?怎麼不想碰見的人,偏偏出現在眼前。
她希望古君威不要跟她說話,更不要提吃飯的事,可當她跟他的視線一碰上,她發現他已經準備要開口跟她說話—
於是,她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瞪著他,臉上寫著「不要跟我說話」。
古君威微頓,然後了然一笑。
古君天見電梯裡有人,而且是女性,立刻禮貌的往旁邊一站,好讓她能先出來。
「謝謝。」周語儂跟他道了聲謝,立刻邁開步伐走出電梯。
兩人進入電梯,古君天挑眉一笑,「她就是周語儂?」
古君威促狹一笑,「還以為你眼裡只有藏西西呢。」
古君天斜瞪了他一眼,「是因為她看見你就像看見蟑螂,我才注意到她的。」
「什……蟑螂?」古君威眉心一攏。他這個哥哥,果真是毒舌男,居然連對親弟弟都這麼不客氣!
「你該不是想把她吧?」古君天閒閒的問。
「不行嗎?她是我的天菜 ()。」
「你這小子哪有什麼天菜?」古君天繼續發揮毒舌功力,「中西日義、葷素不忌,你什麼菜都吞得下去,不是嗎?」
「欸,哥……」古君威懊惱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有必要這樣損我嗎?」
古君天唇角一揚,「本是同根生才好心提醒你,省省吧,你不是她的菜。」
「你怎麼知道?」
「她看起來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會走錯路的。」古君天壞心眼的說。
古君威愣了一下。
她是不會走錯路的聰明女人?慢著,他老哥這句話的意思是……愛上他的女人都是迷路的笨咩嗎?
「古君天,你……」他正想反駁古君天這番話,電梯門開了。
古君天露出狡黠一笑,自顧自的走出電梯。
「你在報仇吧?」他氣呼呼的跟在古君天後面,「因為藏西西曾經差點愛上我!」
古君天回頭哼笑,「髒兮兮看起來笨,但其實大智若愚,她愛的一直是我。」
「……」
可惡,他就是說不過古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