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但深夜的寒氣依然冷得讓人瑟縮。
她舉手準備攔車回家,沒想到計程車沒攔到,倒遇上一個不速之客,草山「新娘」茶藝館的老闆張先生。
他駕著賓士跑車緩緩接近,邊嚷嚷著:「新娘小姐、新娘小姐,是我張先生啦!」
他立即靠邊停車,並急忙下車。
「怎麼會在這裡遇見妳?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禮物啊!」
他興奮難耐,但宋恬梨一想到他接下來那堆阿諛奉承,她的頭就不禁感到脹痛。
「張先生?你怎麼也來天母?」
張先生笑呵呵,一對瞇瞇眼直盯著宋恬梨玲瓏有致的身軀打轉。
「喝酒啊,要找酒還是要到天母來晃晃,有霓虹燈、有美女,酒喝起來才會過癮,妳說是不是啊,新娘小姐?」
他身上的酒氣和賊頭賊腦的眼神,讓宋恬梨心生警戒。她後退。「張先生,很高興遇到你,我還有事,必須先離開。」
她急著走,張先生卻扣住了她的手臂。他的身高和宋恬梨差不多,卻擁有一身賁張的肌肉。
宋恬梨沈聲警告。「張先生,有何貴事?」
他只是笑。「妳要離開?那可不好,今晚月兒是那麼美麗,就好像新娘小姐您的氣質一樣,那麼純潔、那麼高高在上……我們應該找個地方喝杯小酒,培養培養感情,那不更好?」
老闆的酒氣噴向她的臉,味道令人作惡,她掙扎。「張先生,請你自重!時間晚了,我丈夫正等著我回家。」會提到丈夫二字,也是希望有嚇阻的意思,能讓他知難而退。
老闆淫穢大笑。「哎呀,有丈夫的女人,這麼晚了還流連天母的小酒館?那證明妳不是很『性』福喔!」
他伸出食指畫著宋恬梨細緻的臉蛋。「嘖嘖嘖,這麼嫩,妳老公竟然不愛妳?怎麼這麼沒良心,讓妳在街頭遊蕩?乾脆這樣好了,我們找個地方,讓我好好愛妳好了,妳那個沒良心的老公就丟到一邊去!」
這男人──色慾熏心瘋了!宋恬梨用力推開他的毛手。「張先生,請你自重!」
老闆見她開始掙扎,竟動手用力拖著她。「來,上車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和妳一起是值萬金啊!」
他抱住她的腰,拉扯她的手,強拉她進一旁的車子。
宋恬梨嚇壞了。「放開我!」她拳打腳踢、拚命掙扎。
「上車,我們聊天,我會讓妳很舒服的,我的小新娘……」
「不要,放開我,救命啊、救命啊!」宋恬梨尖叫求救。
老闆怕她的叫聲引起一旁店家和路人的注意,他伸出手掌用力打在她蒼白的小臉上。「不要叫!再叫,我打死妳!」
老闆力道大,這一掌足以讓她眼冒金星、頭昏目眩,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昏,這個時候昏了,只有慘遭這個野獸蹂躪的下場……
那她不如死!
宋恬梨拚命揮舞拳頭,盡可能地放聲尖叫。她不在乎落在她身上的拳頭,她不在乎老闆的瘋狂怒吼,她只有一個念頭──逃離這個禽獸!
「不要叫!」
老闆的拳頭高高舉起──
「住手!」
身後的大喊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行動,他知道自己失敗了,趕緊丟下懷裡的獵物,上車逃離。
余頌賢叫來其他幫手。原來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她只想確認她是否安全離開,畢竟一個心情不好又落單的女人在街上晃來晃去是很危險的,但沒想到還真讓她目睹這等卑劣的事!
壞人跑掉了,余頌賢和她的好朋友們跑到宋恬梨身邊,焦急地審視她的狀況。
「妳還好吧?有沒有怎樣?」余頌賢關心問道。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宋恬梨低語,縮著腰抱著肚子。身體的痛像鞭抽般不斷地折磨、抽打著她,她頭好昏、好累,意識像掉進無底洞一樣。
宋恬梨閉上眼,在旁人的叫喊聲中,陷入沉重的黑暗中……
「快,叫救護車,她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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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恬梨清醒了。一室的白,陌生的環境讓她皺起眉頭。
「妳沒事吧?」
她轉頭,驚訝地看到通口洋介坐在床邊。
她疑惑地眨眨眼。「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裡?」
通口向她說明。「妳的手機最後一次通話紀錄是我的號碼,所以妳昏倒以後,好心的路人將妳送到醫院,再聯絡我。」
宋恬梨閉上眼,全記起來了。她遇到茶藝館的張老闆,張老闆伸出魔掌對她動手,他打了她,緊要關頭時有人撞見,阻止老闆的獸行,然後她感覺肚子傳來一陣陣難以忍受的揪痛,讓她陷入無底洞般的昏迷。
她歎了口氣。感謝老天,幸好只是皮肉傷,她逃過了這一劫,只是……
她瞪著手上的點滴。「我只是皮肉傷,有需要注射點滴嗎?醫院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一點?不過話說回來,我肚子倒是不太舒服,那個色狼好像有在我肚子上K了幾拳……」
她不禁失笑,輕揉著悶悶抽痛的小腹。
通口溫熱的大掌輕輕地覆在她的手背上。「聽我說,這不是個好消息,但妳必須知道。」
宋恬梨的笑容卡在唇邊。「你別嚇我,『宋氏建設』發生了什麼事?標案又有新麻煩嗎?」
「恬梨,不是工作的事,點滴和肚子不舒服的原因是……」
通口輕輕地歎了口氣。「妳流產了。」
「我流……產?」
病房霎時變得好安靜,似乎都聽得到點滴裡的液體滴落的聲音。
宋恬梨以極緩慢的動作看向自己的小腹。「我流產了?」
「醫生解釋也許是初期胚胎不穩定,加上歹徒在妳肚子上的那幾拳,所以……」
他看到宋恬梨潸然滑下的淚水,停止了說明。
「我流產……怎麼會這樣?」
她悲傷地撫著肚子。原來肚子痛是因為流產造成的子宮收縮。「我不知道我懷孕了,我以為只是月事晚了幾天,我真的不知道我懷孕了……」
通口握住她的手。「妳還年輕,醫生說只要好好休養,有的是懷孕的機會。需要我通知嚴執行長嗎?」
她搖頭。「不要,不要告訴他……」
她不知道嚴仲允知道這件事後會有什麼反應。小孩沒了,他會不會惋惜?或是無所謂?還是慣有的冷嘲熱諷?無論如何,她不想再承受任何打擊了。
孩子沒了……如果知道自己懷孕,她一定會更加小心,就算心情再怎麼不好,她都不會在街頭遊蕩,她會以孩子為重,她會盡全力保護他……
她雙手覆面,淚水由指縫間沁了出來,她傷心得無法自持。
只是,她的孩子,在她都還來不及感受他的存在時,孩子就沒了……
通口看著她落寞的身影、顫抖的肩,歎了口氣,以一個兄長安慰妹妹的姿態環住她的肩。「振作點,有許多事還等著妳去面對。」
通口溫熱、寬闊的胸膛在她最脆弱時提供了安全感與守護,宋恬梨輕輕地依偎在他的頸間,嚶嚶哭泣。
她沈浸在自己的哀傷裡,通口盡心扮演保護者的角色,壓根兒沒注意病房外,某大報八卦記者來探病,手中相機的快門按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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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休息直到天亮,天一亮,她在通口先生的護送下返回嚴家。通口是嚴仲允最不喜歡見到的人,所以就算她滿心感激,也無法邀請他進入嚴家作客。
「謝謝你,你幫了我許多,照顧一個愛哭的女人,的確是件很煩的事。」
「別這麼說,好好保重身體,我當妳是我自己的妹妹,有任何需要,絕對義不容辭。」
她輕笑。「那就先謝了,『哥哥』。」
「我先離開,再見。」
「再一次謝謝,再見。」
她目送通口離開之後,才開門進入嚴家。流產讓她的身體格外虛弱,她現在只想洗個澡,好好睡個覺,其他什麼都不想管。
只是事與願違,她的噩運顯然一直持續。
在庭院等待的王媽媽一見到她,隨即上前。「大小姐,您可回來了……」
「王媽媽怎麼會在這裡?」
王媽媽囁嚅:「老爺也來了……」
聞言,宋恬梨歎氣,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一場大風暴,因為昨夜她徹夜未歸。
「無所謂了……」宋恬梨搖頭,疲憊不堪。
在王媽媽的陪同下,她進入嚴家大廳,果真兩派人馬正等待著她,列席的有嚴家父母及宋遠達,但獨獨不見嚴仲允。
長輩們臉色難看不說,她的父親在見到她的第一秒,隨即衝上前,一巴掌揮在女兒蒼白的臉上。
要不是王媽媽在一旁撐著,她早就跌倒在地上。總裁打的部位和昨晚歹徒攻擊的部位相同,都在左臉頰同一處,雙重受挫,讓她痛得直想飆淚。
「大小姐……」王媽媽心疼極了,撫著大小姐紅腫的左臉。
宋恬梨咬緊牙根,不允許自己懦弱哭泣。「總裁,我可以請問你打我的原因嗎?」
「宋恬梨,妳還敢問原因?!」宋父氣到七竅生煙。
嚴母,一向疼她、惜她的婆婆,失去了以往親切的笑容,她凜著臉,將一份報紙丟在她腳前。
「要原因自己看,不要以為沒有人知道昨晚妳做了什麼好事。」
婆婆的冷言冷語、報紙斗大的標題,讓人觸目驚心。
「深夜再續前緣,病房內溫馨相擁?『宋氏建設』女繼承人──宋恬梨,再度軟化航運界的巨人──通口洋介的心!」
「報紙上寫得清清楚楚的,連妳幫震天到處跟銀行團求情的事也寫上去了,跟男人抱了一個晚上沒回家,現在又被登在報紙上,妳是我嚴家的媳婦,居然這麼不守婦德,妳要我們嚴家以後怎麼在商界立足?妳要仲允怎麼面對外人的眼光?真的不喜歡仲允,當初根本不用結婚,嫁入嚴家!」
婆婆的責難,字字像針刺在她身體上,她沒什麼可以反駁的。這是實話,沒錯,當初她根本不用嫁入嚴家……
宋遠達努力賠不是。「親家母,別生氣別生氣,女兒我一定會自己教訓,絕對還嚴家一個公道……」
嚴父沉重地說:「沒什麼好教訓的,這個婚姻本來就是仲允自己訂下來的,怪只怪那孩子死心眼,怨不了別人……」
宋遠達命令女兒:「妳給我跪下,好好地跟妳的公公婆婆賠不是,他們沒原諒妳之前,妳不准起來!」
宋恬梨應聲雙膝落地。因為情緒激動,她的肚子好痛、好痛。
「快說,妳保證和震天斷絕關係,妳保證不再和通口見面,快說!」宋父大聲斥喝,手中的枴杖不斷揮打在女兒的背上。
王媽媽哭了。這孩子是她從小看到大的,怎麼可以忍受她受到這麼大的屈辱。「老爺,夠了,老爺,夠了……」
「快說!我要妳發誓和通口斷絕往來!」
宋恬梨抬起頭,冰冷地迎視父親的怒火。「我不說,我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我為什麼要發誓?」
宋遠達怒不可遏。「我要妳發誓,妳就發誓,廢話不用那麼多!」
宋恬梨深吸口氣,指著地上的報紙。「你看不出破綻嗎?照片的背景是在醫院,我為什麼會在醫院?我為什麼還掛著點滴?當父親的是不是要更關心女兒的情況,而不是只要我發誓,要我為莫須有的罪名賠不是!」
宋遠達大吼:「宋恬梨!」他高高舉起枴杖,眼看著枴杖就要打在宋恬梨脆弱的身子上──
「宋總裁,夠了。」嚴父出聲阻止。
宋遠達大喜,其情緒轉變之快,讓人錯愕。「嚴兄,你大人大量原諒恬恬了?」
父親對她的稱呼,只是為了討好、拉關係。「恬恬」是媽媽給她的乳名,只要有關媽媽的任何事,父親一律不許她提起。
嚴母冷哼。「我們只是不想看你們父女演戲,在嚴家大吼大叫。」
宋遠達卑躬屈膝地求情。「嚴夫人,您大人大量,小孩子難免犯錯,您就原諒恬恬這一次吧!」
嚴母動怒。「你的女兒紅杏出牆,你要我怎麼原諒?!」
「夠了。」嚴父拿出早準備好的文件,要管家拿給宋遠達。「結婚不到兩個月就發生這麼大的事,只能說他們真的不適合結為夫妻,在宋小姐還未懷孕之前,結束這場婚姻是最恰當的。」
嚴父的話一落下,宋恬梨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滑落。她有孩子,孩子昨天才失去,她的身體到現在都還感受得到失去寶寶的痛苦,那種抽痛就像她心中無法停止的痛……
那是份離婚協議書。
「至於宋總裁昨天所提交的借貸金額,會由『聯信金控』的放款部門和徵信部門秉公處理。」
「嚴兄!高抬貴手啊!」
宋遠達無法置信地哀嚎。「宋氏建設」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如果秉公處理,以宋氏實際的財務狀況,台灣將沒有任何一家銀行會核貸這麼高的金額給他!如果失去「聯信金控」強大的金援,他將一無所有!
「宋恬梨快給我磕頭!求妳的公公婆婆原諒妳!我們不能失去這門親事,不能同意離婚啊!妳是嚴家的媳婦,嚴仲允是我的賢婿,我是嚴家的丈人啊!」
他雙膝落地,壓著女兒的頸子硬要她磕頭。「妳發誓啊!妳給我發誓啊!」
王媽媽哭喊著:「老爺不要這樣子,老爺……」
「妳給我磕頭!」宋遠達崩潰地喊叫:「嚴兄,求你給宋氏一條生路吧……」
在情緒激動中,他的心臟猛烈地收縮。宋遠達摀著胸口,雙膝一落,倒臥在地。「磕……」
宋恬梨扶著父親劇烈顫抖的身體。「爸?!」
「老爺!」
「快叫救護車。」嚴父冷靜地下達命令。
陷入昏迷的宋遠達,嘴裡喃喃念著還是求情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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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護病房的第三天,她的手裡多了兩樣東西。
左手──醫院所發出的父親的病危通知單。
右手──嚴家和宋家劃清界線的證明,早上嚴家管家特別送來她和嚴仲允的離婚協議書。
兩份文件同樣讓她痛徹心肺。
「大小姐,吃點東西吧……」王媽媽端著一碗麻油腰子在旁侍候著。
王媽媽準備的食材讓她有些遲疑。「王媽媽怎麼會突然準備這個?」
王媽媽歎了口氣。「小姐是我一手照顧的,半個月前妳回來看我,我看妳對魚有些排斥的模樣,我就懷疑小姐是不是……這兩天看到小姐一直跑廁所更換棉片,我就猜到寶寶可能……」
宋恬梨疲憊地歎了口氣,淚流乾了,剩下的只有滿滿的倦意。「王媽媽心好細,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去寶寶。」
「是未歸的那一晚嗎?」
「嗯,通口先生好心陪我。」
宋恬梨輕輕地笑。「想想,自己真的好可憐,發生這麼大的事,陪在我身旁的竟然還是外人。最離譜的是,還被指控成不守婦道、紅杏出牆的女人。」
王媽媽好心疼。「小姐應該和他們說清楚才是……」
宋恬梨聳肩,苦澀地扯開嘴角。「無所謂了,就當是老天垂憐吧,有了孩子,我不可能離開嚴家,而目前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嚴家的人。」
王媽媽含淚眨著眼。「沒關係,小姐身體養好就好,那些壞人,我們不要理他們……」
宋恬梨看著手中的病危通知單。「明天早上我會進公司瞭解情況。爸爸就交給王媽媽了,醫院有任何消息,王媽媽記得馬上告訴我。」
「我會的,只是太辛苦了,小產也是要坐月子的……」
宋恬梨搖頭。「不用了,我沒有自己的時間。」
「可憐的小姐。」王媽媽歎了口氣。「王媽媽去把腰子熱一下,小姐等一下。」
宋恬梨點頭,望著加護病房緊閉的鐵門,眼裡的憂愁好深。
父親原本就有心臟病,根本不能情緒激動,這次不只是心臟病復發,甚至引發腦中風,情況很不樂觀,連醫院熟悉的醫生都要她有心理準備,父親隨時有可能……
她握緊拳頭,突然感覺好無措,好茫然。
一股被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抬頭望去,流乾的淚竟在此時泛滿眼眶。
嚴仲允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她面前。從那天早上的「對質」到現在,他完全不見蹤影,她以為他根本不想再見到她。
嚴仲允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我去了趟美國處理公事。有家分行剛成立。」
她扯開笑。「恭喜『聯信金控』版圖擴展到國外。」
「總裁的事很遺憾,我父母親也很自責。」
「不用了,兄弟會的人不會計較這麼多。」對抗富可敵國的嚴家,她擁有的武器只有嘲諷。
他凝視著她明顯紅腫的左臉。「還痛嗎?聽說總裁打了妳。」
他看到她左手手臂和膝蓋上的瘀青,斷裂的指甲、嘴角的傷口,她幾乎渾身是傷……嚴仲允深吸口氣,雙手緊握。
「傷害不全是我父親造成的。」
嚴仲允犀利的目光一閃。「什麼意思?」
她搖頭。「多說無意,重點是,這不關你的事。」
他沈默無語。
宋恬梨勇敢迎視他,眼神冷淡得近乎空洞。「有事嗎?嚴執行長不會只是來探望我父親吧?」
她猛然想起,並且立即遞出右手的文件。「喔,我想起來了,你是來拿這份文件的吧?我簽好了,我還以為是嚴家管家過來拿呢!真麻煩您跑這一趟。」
這是一份離婚協議書,她遞交的方式很輕鬆、很無所謂,彷彿只是一張無用的宣傳單。
嚴仲允垂下眼簾,遮掩自己失控的在乎。
「妳真的想結束?」他低嗄地問。
她失神地望著加護病房的門。「我別無選擇。」
「當真這麼在乎他?」他的語氣滄桑。
她搖頭,閉上了眼。「同樣的話,我不想再重複了。」
「我在乎妳。」他說,坦承自己嘗試挽留的心。
她的淚悄然滑下。「卻不信任我。」
他笑,笑得很疲倦。「圖文並茂,很難。」
她拭去臉頰上的潮濕。「別逼迫自己了,缺乏信任的婚姻是一種痛苦。」
他刺耳地笑。「痛苦?我以為妳過得怡然自得。」
她深吸口氣,學他的譏諷。「怎麼會?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這件事並不輕鬆喔!」
嚴仲允笑,笑聲聽不出任何情緒。「別忘了我提醒過妳的,他心中有人。」
宋恬梨假裝驚訝。「喔,我也忘了告訴你,我心中也有人。」
嚴仲允僵硬的身軀猛然一震。「我知道,妳從不隱瞞妳對他的仰慕之情……」他乾澀地說。
宋恬梨無所謂地撇撇嘴角。「隨你怎麼說,我的手酸了。」
嚴仲允接過她遞來的協議書。好沉重,像塊鉛,她卻很輕鬆……
被愛果然比愛人幸福。
「如果有任何需要,通知我。」他憤怒於自己的不夠瀟灑。
「我不會找你。」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不要在傷口上撒鹽。
嚴仲允起身。「再見。」
「不送。」
他停留了近十秒,只是凝視,最後轉身離開。
她沒說再見,是因為她根本不想再見……兩個月的恩怨紛擾,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他遠離了。
宋恬梨雙手覆面。心好痛,淚,再度傾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