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瞪眼,壓下心頭的懼意,怒目瞪他。
他要敢打她,她就咬死他!
看出她眼裡的意圖,秦曜棠玩味地勾唇。「要不是這張臉跟裴紹青一模一樣,我真會以為你是另一個人。」性情改變過大,讓他不得不懷疑,可是卻又找不到破綻。
「怎麼?覺得裴紹青對你的愛意沒了,就失落了,不是滋味了?」明知此時此刻最好不要挑釁他,杜妙芙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面對她的嘲諷,秦曜棠沒有惱怒,只是像是發現什麼,俊眉輕揚。「怎麼你自己也叫自己裴紹青?」
呃……
「因為我是重生過後的裴紹青,以前的裴紹青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了。」她亂掰,卻又掰得很有道理,讓人無法反駁。
「呵!」秦曜棠笑了。
笑什麼?杜妙芙瞪他。
他放開她的下巴,手指捲住泛濕的發,將烏髮掬到鼻前,黑眸盯著她。
「現在的你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我是不相信一個人會突然間心性大變的,所以……」
「所以什麼?」杜妙芙屏氣問道。
「所以別讓我發現你的秘密,也別讓我發現你對裴家有害,否則……」他頓住不語,僅勾起唇角,俊美又迫人。
杜妙芙的寒毛整個豎起來,他沒把話說盡,可她卻明白他的意思,碰觸到他的逆鱗絕對不是好事。
「我是裴家人,哪會害裴家?」小臉微微發白,卻仍倔硬,挺直背脊,不被他的氣勢壓下去。
「最好是這樣。」鬆開指尖的烏絲,他輕撫過她的臉,門口響起小廝的聲音。
「公子,你的膳食送來了。」
「吃完就乖乖回客棧。」他低語,無聲地從窗戶離開。
秦曜棠一離開,杜妙芙立即癱軟,從指尖到身體,開始微微顫抖,怎麼也止不住。
好可怕!
姓秦的就跟她想的一樣可怕,這樣的人她招惹不起,可是她卻知道自己逃不了。
她,被他盯上了!
轆轆車聲在官道上響起,而馬車裡卻是寂靜無聲。
杜妙芙仍是坐在角落,抱著曲起的雙腿,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發呆。
秦曜棠捧著書卷,自若地翻著書頁,偶爾喝口茶,平心靜氣地,仍是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杜妙芙瞄他一眼,眉頭微皺,心頭儘是說不出的鬱悶,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控制在對方的五指山裡,逃不開、躲不了,只有悶聲挨打的份。
這讓她的情緒整個惡劣,可卻又找不到發洩的出口,只能悶在心裡,胸口整個鬱結。
怨恨的視線太過明顯,秦曜棠不禁覺得好笑,抬眸望去,杜妙芙迅速別開眼,望向窗外,卻不知自己的動作只是欲蓋彌彰。
秦曜棠彎起嘴角,開口打破沉默,「食盒裡有點心。」
杜妙芙不理會,當作沒聽到。
秦曜棠也不在意她的態度,親自打開食盒,裡頭放置著精緻的甜食,隱隱飄散著香味。
「你早膳沒用,餓了就吃吧!犯不著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他說著,隨即又專注於手上的書卷。
杜妙芙仍是沉默,可甜食的香味卻引誘著她,口水分泌,早餐沒吃,她確實有點餓。
再瞄秦曜棠一眼,見他翻著書卷,她咬了咬唇,想想也對,她幹嘛要因為他而餓肚子,這受罪的還不是自己嗎?
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她咬一口,濃濃的杏仁香充斥口中,綿軟的口感口齒留香。
「我記得你不是不敢吃杏仁嗎?」秦曜棠突然開口,黑眸盯著她。
杜妙芙睨他一眼,將剩下的糕點放進口中,嚼了幾下,然後挑了挑眉。
「從沒把我放在眼裡的秦少爺何時知道我愛吃什麼、不敢吃什麼了?」哼,她就不信向來忽視裴紹青的他會知道裴紹青的喜好。
「也是。」被拆穿了,秦曜棠也不羞惱,反而伸手抹去她嘴角沾到的糕屑,然後放到嘴中。
「味道不錯。」他評語,然後低頭繼續翻書。
杜妙芙卻因他的動作而驚愣,尤其看到他吃掉指尖的糕屑時,心頭莫名地一顫。
她趕緊別開眼,卻揮不去心頭的異樣,腦中一直閃著他方纔的親密舉動,讓她的心緒難以平靜。
這不是情人之間才會做的事嗎?而且秦曜棠哪裡是會做這種溫柔舉止的人?
可是,他確確實實做了!
她的嘴角還能感覺到他手指的熱度,那熱度蔓延著,讓她的耳根隱隱發燙。
察覺到自己的慌亂,杜妙芙趕緊收斂浮躁的心神。
這一定是他的詭計,想讓她亂了心思,一定是!
杜妙芙,別中計了!
壓下心慌,她告訴自己,別輕易被秦曜棠的一舉一動影響,這個人太危險了,她一定要小心戒備!
握緊拳,杜妙芙用力告誡自己,卻不知一雙黑眸將她的一切神情都看進眼裡。
深沉的眸光輕輕掠過,好看的唇角悄悄地輕揚。
湘城是臨海的城都,雖然佔地不比王都廣,可因靠海,又有港口,商業氣息極盛,繁榮程度並不輸給王都。
在湘城可看到各式各樣的人種,像釀酒出售的夷族、擅於鐵器的倭族,以及其他國家的商人。
湘城可說是貿易進出的城都,連建築也充滿異國風情,髮色和眼珠都跟盛元人民不同的外族在湘城買賣交易,或者以物易物,找尋商機。
也因傍海,湘城的空氣裡有著海的鹹味,食物也以海鮮聞名。各色人種往來複雜,每個民族喜愛的菜色不同,因此在湘城裡可享受到各式的異國食物。
在湘城的街道行走時,還得小心靠近的路人,因為湘城小偷極多,往往一不小心錢袋就會被摸走。龍蛇混雜的湘城,看似繁華熱鬧,可榮華之下,潛伏的危險也極多。
裴家在湘城除了繡坊外,還有兩間酒樓,分別為玉筵樓和聞香閣。兩者的差別在於玉筵樓的裝潢華麗且極盡奢華,最簡單的一道炒豆芽就價值十兩銀子,足足是普通人家一個月的開銷,因此除了有錢的達官貴人外,普通的平民百姓是吃不起的。
而聞香閣則不同於玉筵樓的富麗,駐立於東港口附近的聞香閣以青白石建立,不只古樸素雅,朝東的窗台還能欣賞落日風景。菜色豐富而且平價,口感也不輸給玉筵樓,一般平民都可進入,更是文人墨客最愛聚集的地方。
不管是玉筵樓或聞香閣,每天的客人均是絡繹不絕,生意極好,為裴家賺入大筆財富。
而提出兩種不同階級酒樓經營的人,就是秦曜棠,這個提議讓裴父大大稱讚,再對照一事無成的親生子,裴父不禁連連搖頭。
不只裴父,連裴家的各個管事都對秦曜棠心悅誠服,認定秦曜棠是裴家下任主子,而她這個裴家正宗少爺則完全被忽視。
杜妙芙倒沒什麼忿忿不平的想法,只是安靜地跟在秦曜棠身後,聽著秦曜棠和管事們討論事情,她則在一旁無聊地打呵欠。
「青弟覺得如何?」秦曜棠突然看向她,各個管事也將視線移向杜妙芙,而她正好捂嘴打呵欠,眼淚從眼角擠出。
杜妙芙僵住動作,毫不意外地看到管事們微乎其微地皺眉,眼裡均閃過藐視。
姓秦的一定是故意的!
杜妙芙放下手,也不覺得丟臉,搖著折扇,儒雅地朝眾人微笑,腦裡卻快速轉動,想著他們方纔的談話內容,她記得好像是……
「在湘城再開一間繡坊的主意是不錯,可是好繡娘難找,若要栽培也要花費許多時間。再說物以稀為貴,與其多生產同樣的衣飾,倒不如限量出售。」
杜妙芙停頓一下,見管事們微訝的神情,她把玩著折扇,微微一笑。
「女人最怕的除了色衰愛弛外,就是跟人撞衣。還有,最恨的就是買不到漂亮又限量的東西。」
眾管事面面相覷,對這個名聲向來惡劣的二少爺感到驚異,什麼時候敗家的二少爺也懂商業之道了?
對杜妙芙的一番話,秦曜棠也是驚訝,可是俊龐卻不露絲毫情緒,「沒想到青弟對姑娘家的想法這麼瞭解。」而且對於經商之法也講得頭頭是道,一點也沒有以前的愚鈍。
哼哼,想讓我丟臉,姓秦的你還早得很呢!奸商之道,你這個古人怎麼跟我這個現代人比呢?
杜妙芙在心裡得意,嘴裡卻是謙虛,「大哥你向來忙碌,不像小弟我不務正業,就愛四處遊蕩,因此對於女人的想法我懂的當然比大哥你多。」
這話一出,管事們想到的是二少爺常去煙花之地的事,可秦曜棠則是想到她的女兒身。
女人瞭解女人是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的變化,這樣的智慧跟以前的裴紹青真是判若兩人。
指尖輕點桌面,秦曜棠看了杜妙芙一眼,黑眸掠過深思。
「青弟的提議很好,劉管事你們就下去商量,按照青弟的說法去決定該怎麼做,商量好後再跟我說。」
「是。」知道商議暫且到此,眾管事起身離開,離去前眼裡都對裴紹青不再有輕視,反而恭敬地點頭。
杜妙芙點頭微笑回禮,等眾人都離開了,議事廳只剩她和秦曜棠兩人。
她摸摸鼻子,實在不想跟秦曜棠獨處,在馬車上她就已經受夠了,正打算找個借口閃人時,秦曜棠卻先開口了。
「青弟打算一直維持男兒身嗎?」秦曜棠端起茶碗,一副閒聊的姿態。「難道你不想恢復女兒身,穿上女裝嗎?」
廢話,當然想!天天纏胸誰受得了?
沒旁人在,杜妙芙也懶得擺出斯文的模樣,直接以眼白「青」他。
「怎麼恢復?難道要直接告訴爹我是女的,只是娘親為了報復所以把我當男的養?而我這個女兒還常常去妓院找姑娘,跟一群紈p誇子弟混在一起,睡在一起……」
「睡在一起?」秦曜棠挑眉,黑眸微微瞇起。
「喝得爛醉的時候當然睡一起。」說真的,裴紹青的女兒身沒被發現,連她也覺得是奇跡。
「我要真的恢復女兒身,爹就算不被我嚇死,也會因為外面的流言蜚語而氣死。」這也是她遲遲不敢開口的原因,裴家兒子變女兒,她就不信到時外頭不會到處亂傳話。
「所以你要一輩子當男人,以男人身份接管裴家事業,一輩子隱瞞女人身份嗎?」秦曜棠不覺得她會這麼做,以前的裴紹青對裴家財富或許很重視,可現在的裴紹青……她身上的謎團太多,而且他發現她談到裴叔的口吻就像在說一個陌生人,而不像說自己的親爹。
「其實呢,我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杜妙芙微笑,眼睛一閃一閃地望著他,像是意有所圖。
秦曜棠有種即將被算計的感覺。
「這個辦法對你我都有好處,哦,不對,對你而言是大大的好處。」她相信沒人會拒絕的。
「說來聽聽。」秦曜棠好整以暇地等著。
「你可以給我一筆錢,讓我的後半生都衣食無缺,然後在回程的路上說我們遇到盜賊,最後我不小心落難死亡,從此之後裴家再也沒有二少爺,你就是裴家的繼承者。」
這是她昨天在馬車裡想到的,反正她對裴家也沒什麼感情,和秦曜棠這種危險人物太多交集,對她只是有害無益,倒不如拿筆錢閃人,她可以找個地方置產住下,也可以恢復女兒身,再也不用過著纏胸的日子。
秦曜棠聽完了,面色不改。「我的好處是什麼?」
「繼承裴家呀!」首富耶!這可是人人都想要的頭銜。
「即使有你在,我一樣可以繼承裴家。」講白一點,現在裴家主事者根本就是他。
呃……杜妙芙愣住。「可是我不會阻撓你呀!」
秦曜棠挑眉,嘲諷的意味極濃。「你認為我會介意你的阻撓嗎?」說白一點,她有能力阻撓他嗎?
被嚴重看不起,杜妙芙卻無法反駁,只能張著嘴,乾瞪著他,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