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肚子,神情痛苦,臉色蒼白,汗濕的發黏在頰畔,細弱的呻 吟著,看起來十分嚴重。
老天!她是怎麼了?「小柔!」他震驚呼喚,半跪下來,扶起她的上半身,然後錯愕茫然的抬頭看向眾人。「她怎麼會這樣?她怎麼了?」
「不曉得,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這裡了。」第一個目擊者回答。
邵耿修眉心打了個死結,看樣子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當務之急還是先送醫院比較好。
「小柔,我送你去醫院。」他對虛弱的她說道,在眾人驚訝詫異的注目中,一把橫抱起她,刻不容緩的奔向車庫,迅速將她安置在往後放平的副駕駛座,扣上安全帶,然後駕著車,像陣風似地駛出大門。
「唔……」江慶柔痛極,喉間逸出呻 吟聲。
「很不舒服嗎?忍耐一下,很快就到醫院了。」邵耿修分神安撫,雖然不確定她是否能聽進他的安慰。
她的呻 吟聲像針般扎痛他的心,其實他心痛又心慌,但此刻他需要鎮定,才能照顧得了她。
「痛……好痛……」不曉得是不是他的柔聲安撫令她變得軟弱,硬撐堅強的她流下眼淚,忍不住啜泣。
從小到大沒有這樣難受過,可身邊又沒有親人,就算還有舅公,但畢竟沒有那麼親近,方才包圍她的人很多,關心問話也沒有少,但在病痛折磨下,她還是覺得好孤單、好害怕,空蕩的心沒有依靠。
直到他來了。
他明快果決的做出判斷,雙臂像鋼鐵般牢靠的穩穩抱住她,毫不遲疑的送她就醫。
眼淚一旦潰堤,便再也止不住,捂著劇痛的肚子,她恐慌的哭問:「這、這是什麼病……怎麼那麼痛……我會不會死掉……」
她的話令邵耿修皺緊了俊眉。他還沒讓她知道他的心意,他絕不會就這樣失去她!
「別胡說八道,看過醫生就會好了,有我在,怎麼可能讓你死掉!」目光專注的注視路況,邵耿修空出一手握住她冒著手汗的柔荑,低斥她的悲觀,隨即,霸道又不失溫柔的安慰她。
他的大手、他的斥責,他安撫的話語,奇異的殲滅了盤踞在她心頭的孤單感,害怕的感覺也降低了大半。
一路上,他就這樣一面飆車,一面安撫,終於平安抵達醫院。
「快來幫忙,我車上有病人!」車子停在急診室門口,一路表現鎮定穩重的邵耿修一奔進急診室,便急忙求助。
兩、三名醫護人員及志工立即推著病床到門口,邵耿修連忙將江慶柔從車中抱到病床上,讓醫護人員先推進醫院診治,自己則趕緊將車子移到停車場,再迅速返回急診室。
邵耿修在一旁看著醫生檢查診斷,視線膠著在病床上面容蒼白、神情痛楚的小人兒身上,他一顆心吊上半天高,卻無法插手幫忙。
聽見她說肚子已經痛了一天,他就覺得心疼不已,叨念責罵幾欲出口,但礙於正在診療中而壓抑下來。
耐不住滿心的憂慮,邵耿修還是開口發問:「醫生,她這樣肚子痛是有什麼問題嗎?」
「初步判斷應該是急性闌尾炎,但還是需要再做進一步的檢查。」醫生保守說明。
真要命,他差點擔心死!邵耿修大大的鬆了口氣,拭了拭滿頭的冷汗,還好只是闌尾炎,不是什麼棘手的病。
「你是家屬嗎?」醫生又問。
邵耿修看了看江慶柔,直覺地答:「我是。」
「你先去替她掛號,她的狀況應該需要趕快動手術。」醫生交代完,便轉而吩咐護士。
江慶柔小臉滿是恐懼。「我要開刀嗎?」
方纔他向醫生說是她的家屬時,她心裡湧現一股溫暖,但感動還不到三秒,醫生居然就宣佈可怕的結果一一動手術。
「醫生說要應該就要。」他憐惜的替她拂開凌亂的髮絲。
她拉住他的手。「我沒開過刀,我好怕。」來醫院很可怕、躺在病床上也很可怕,聽說要開刀,她更是怕得皮皮銼。
「不用害怕,現在的醫學很發達,急性闌尾炎的手術是很常見的,只要一個小時左右,你睡一覺醒來就好了。」他反手握住柔荑,微笑睨看她,耐著性子說明誘哄。
江慶柔皺眉,癟嘴,又哭了。
「這是我人生第一刀,不怕才怪!」她哽咽。
見她像孩子似的哭著,毫不掩飾心中的恐懼,他莞爾失笑。
「我會在手術室外面等著你,一步都不離開,這樣可以比較不怕了吧?膽小鬼。」邵耿修承諾,雖然口氣不是很溫柔,還帶了點嘲笑,但背後的心情是充滿溫暖且疼寵的。
江慶柔瞅著他,大概是身體不舒服的關係吧,她感覺有些混亂。
誰能想得到,當初,讓她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竟成了唯一能令她產生安全感和依賴感的人!
他說的話和對待她的態度,讓她產生錯覺,彷彿自己是一個備受男友呵護的小女人……他對她,似乎有點好過頭了!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害她愈來愈喜歡他嗎?「噢……」肚子又傳來的劇痛打斷她的思緒。
不管了,她正病著,哪顧忌得了那麼多,就讓她貪心的暫時擁有這份被照顧呵護的幸福吧!
闌尾炎開刀不是什麼大手術,所以順利切除發炎的無用闌尾後,江慶柔住院休養,等待手術的傷口痊癒。
急診那天,舅公沒多久就趕到了醫院,她手術結束後,在病房醒來時,就看到了邵耿修、舅公和阿滿姨。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有別人在,邵耿修沒像在手術前那樣體貼的安撫她,但他看著她的目光,仍讓她感受到他無言的關心。
那一夜,是阿滿姨留在醫院看顧她,畢竟舅公是男的,就算要照顧她,在很多方面都不太方便,本來邵耿修想留下來,但似乎礙於他人眼光,只好在舅公的要求下一起離開。
隔天早上,她在醫生判斷下已經可以進食,阿滿姨才擔心食物的問題,邵耿修居然就提了一鍋粥送來。
「二少爺?!」見他親自送食物來,阿滿姨很是訝異。「這種事怎麼是你做呢?應該……」
「我正要去公司,反正順路就送來了。」邵耿修打斷她的疑問,端出方才就跟卜管家說過的借口,隨即關心的看向江慶柔。「怎麼樣?有沒有比較好?」
「有,肚子不痛了,但是傷口痛。」見到他,江慶柔眸光熠熠,心跳加速,小臉泛紅。
「傷口痛是一定的。」邵耿修睇她一眼,像是笑她連這也要講出來撒嬌。「傷口要顧好,千萬別碰水,否則發炎就麻煩了。」他不忘叮嚀。
「我知道。」她微笑點頭,心坎甜暖。
「趕快好起來才能工作,別想偷懶!」像是察覺到阿滿姨像探照燈似的好奇注視,邵耿修撇嘴補了一句。
「噢。」眼角一抽,她笑容垮下,悶悶應聲。
什麼嘛,昨天才開刀,今天就跟她提工作,黑心鬼!
見她很有精神,表情豐富,邵耿修莞爾,也放心多了。
「對了,她可以開始進食了嗎?」他問向負責照顧的阿滿姨。
「可以了,醫生巡房的時候放了一個響屁咧!」阿滿姨坦率直言。
噢買尬,讓她死了吧!江慶柔瞠目,頭一歪,翻了個白眼,差點沒腦充血暈倒。
阿滿姨什麼不好說,居然在邵耿修面前說她放了個響屁!
邵耿修大笑,尤其是江慶柔的反應,滑稽得不得了。
「那很好,這鍋雞蓉粥是廚房早上熬的,你們一起吃。」他指指桌上的保溫鍋,隨即單手插進西裝褲口袋,一派瀟灑的離開。「我還要到公司去,先走了。」
「二少爺再見。」江慶柔和阿滿姨不約而同的揚聲。
目送他離去後,阿滿姨立刻張羅熱粥,然後邊吃邊閒聊。
「欸,小柔啊,你跟二少爺……是不是……」她意有所指地問,眼神也別富深意。
「嗄?」江慶柔一愣。阿滿姨使目尾是什麼意思?未幾,她才反應過來,知道她暗指什麼,羞赧的趕緊否認。「沒有啦,你想到哪兒去了!」
「沒有嗎?」阿滿姨納悶。「昨天厚,大家不但被你嚇到,也被二少爺那副緊張勁嚇到耶!他看到你倒在地上,眼珠子瞠得都快掉出來了,焦急的問大家你是怎麼了,然後像英勇的騎士一樣,一下就把你抱起來,頭也不回的往車庫跑,一轉眼就把車開出去,還甩尾咧!
「不是我要大驚小怪,因為我在邵家工作五、六年了,還沒看過向來高傲優雅、做事慢條斯理的二少爺如此失控哩!」她口沫橫飛的形容,說得好生動。
江慶柔聽得一顆芳心悸動不已,那個時候她肚子痛得沒注意那麼多,現在一聽阿滿姨說,才知道他不顧眾人目光的反應。
「他可能也是被我嚇到了,才會這樣吧。」江慶柔替他解釋。
「不知道。」阿滿姨聳了聳肩,然後好意的叮嚀。「不過二少爺條件那麼好,他要是喜歡你的話,那你可要好好把握捏。」
江慶柔眨眨大眼,這番話觸動了她的心。
她在意的不是他條件好壞的問題,而是他是否喜歡她?據阿滿姨的說法,似乎在暗指邵耿修對她是特別的……
的確,最近他對她跟之前很不一樣,害她愈來愈管不住自己的心,把他的分數從不及格一路修正到最高分。
難道,不是她單方面的動心,而是他們互相吸引?但是,可能嗎?平凡如她,可能得到如星星般耀眼的邵耿修青睞?嘗著鮮甜美味的熱粥,這,也是他的心意吧!
如果不是喜歡她,那他又何必做這些麻煩事呢?陷入揣度臆測的漩渦,她怔忡了。
住院第三天,江慶柔的復原狀況良好,但醫生交代她要適度的走動,再過幾天就可以拆線出院。
假日午後,邵耿修替她帶來了繪圖本解悶,還超有耐心的帶她到醫院附設的庭園散步曬太陽。
「……知道嗎?今天有牌的服裝秀,我本來準備帶你去的,不過可惜,你只能在醫院度過。」邵耿修故意說出來讓她扼腕。
「嗄」江慶柔果然如他所料,失望的嘟高小嘴哀嚎。
「我那裡還有一疊服裝秀信息……」他又透露。
「真的嗎?」她眼睛又一亮。
「真的也沒用啊,你現在這樣也去不了。」他瞥看她行動緩慢的模樣,涼涼潑她冷水。
被他一講,小臉再度垮下。可惡,她的表情心情都隨他擺弄的!
既想逗她,又捨不得看她沮喪,邵耿修揉揉她頭頂,安撫的承諾:「這次錯過沒關係,下一季我再幫你收集。」
「真的?」她喜出望外的再揚聲。「說謊鼻子會變長哦!」
「嗯。」他點點頭,她崇拜感激的目光令他感覺好得意。
「謝謝你哦!」她揚笑道謝,心情很愉悅,一方面是得到他的允諾,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陪伴。
邵耿修跩跩的扯了扯唇回應。
想起那晚,她孱弱的模樣,再對照此刻,已恢復精神元氣,他感覺也隨她病了一回,幸好,有驚無險,一切平安。
溫煦陽光照耀下,他們緩緩的在步道上散步,為了怕牽動傷口引起疼痛,江慶柔有時會撫住傷口。
邵耿修注意到她的舉動,不禁憂慮地問:「走這麼久沒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