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沒良心的傢伙。」江慶柔小聲嘀咕,懊惱的橫睇向他。
「嘴裡在碎念什麼?」他兀自舉筷開動,明知她在偷罵他,沒好氣的瞥看她一眼。
「沒什麼。」她很俗辣的假笑,做作的表現恭謹。「二少爺你慢用,小的我要去塗藥了,晚安。」說完,她翩然旋踵,一背對他就變臉似的收起笑容,擠眉弄眼的扮鬼臉,走出房間。
黑心鬼,下次他再要她煮宵夜,她就在食物裡加酵素,讓他拉個痛快!
相較於平常,周休二日時,江慶柔反而要早起,因為這兩天是正式的打工日,可不能馬虎,儘管昨天因為幫邵耿修煮宵夜,以至於好晚才找回睡意,她還是很巴結的早起,展開她一天的工作。
梳洗過後走出寢室,在反手關門的同時,發現門把上吊了個塑料袋,她輕蹙眉心頓了頓。
「什麼啊?」該不會有人沒公德心的把垃圾掛她門上吧?江慶柔狐疑的取下塑料袋,發現裡頭還有其它東西,似乎不是垃圾,她拿起來查看,訝然發現有燙傷專用的藥膏、除疤藥膏和一疊人工皮。
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呢?燙傷是昨天很晚的時候發生的事,所以除了邵耿修,沒有人知道,難道……是他買了這些藥來給她?!意識到這一點,頃刻間,她胸口一融,流過一陣暖意。
而且現在才早上八點,可這些藥大概早就掛在她門口了,所以這代表著他不是三更半夜跑出去找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局,就是七早八早先出過門了!
思及此,受寵若驚的她,胸口不只融出一陣暖意,平靜的心湖還因而起了陣陣的波瀾。
這是真的嗎?那位機車界若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的邵耿修,會做這麼令人窩心的事?她忍不住要說,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所以,他只是刀子口、豆腐心,但其實是個好人嘍?驀地,她想起昨晚他檢視她傷口時,眸底那一閃而逝的憐惜心疼,原來,那不是她的幻覺啊!
微笑不由自主的躍上嘴角,她捧著一袋珍貴的心意,重新折回寢室搽藥。
人果然是需要相處的,她對他的想法改觀了,以後,他要是再使機車性子,她會盡量記得他好的一面。
大概是為了買藥太晚睡的關係,邵耿修起得晚,吩咐管家簡單準備一份蛋糕和拿鐵先墊肚子,打算中午再和全家人一起用餐,因為今天中午之前在國外唸書的老三就會回家來,整個廚房都在忙午餐的料理。
「小柔啊,今天起,湯湯水水的東西就暫時別碰了,等手上的燙傷好了再說。」卜國光見江慶柔做完主屋的打掃工作返回員工區域,就又要進廚房幫忙,連忙制止道。
「咦?舅公怎麼知道?」江慶柔一臉訝異,她可沒跟任何人說哩!
「二少爺交代的。」卜國光責難的橫了她一眼。「受了傷要告訴舅公,別悶不吭聲的。」
要她做工讀是對她的訓練,畢竟她舉目無親,未來勢必得凡事靠自己,要學得刻苦獨立些才是。
但他是親人是長輩,就算想訓練她也不希望讓她太委屈,否則他會對不起死去的姐姐。
「不嚴重所以就沒說嘛!」她噘起小嘴撒嬌,其實心裡很溫暖,一方面是舅公的關係,一方面則是因為邵耿修。
「記得好好搽藥。」卜國光叮嚀完,便將手中的托盤交給她。「喏,這是二少爺的,送到後院的泳池去。」
「好。」接過托盤,她通過員工區域與主屋之間的長廊,再沿著屋外的廊道走向後院。
基於禮貌,她有必要去向邵耿修道謝,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要送東西過去給他的感覺不太一樣,心跳撲通撲通的,像是有一支迷你鼓隊在胸口演奏,好奇怪噢!
「嘿,你是新來的吧?」
沉浸在自己異樣心情中的江慶柔,沒注意迎面來了個人,直到對方出聲,嚇了她一跳,幸好及時穩住托盤,沒打翻食物。
她詫異的看向頭戴棒球帽、上身穿著寬鬆的兩件式層次恤、下半身穿著垮褲球鞋,打扮很嘻哈,和這宅院有點格格不入的男子。
「你是?」有了誤把邵耿修當女人的前例,她不敢大意。
「我是老三邵耿豪,你呢?」他語調輕快,一雙眼睛絲毫不掩好奇的打量她。半年前他回國過一次,那時在家裡還沒看過這個小女生。
她露出笑容自我介紹:「三少爺你好,我叫江慶柔,是卜管家的外甥孫女,在這裡當工讀生。」邵耿豪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和善,沒有富家公子的架子,看起來很好相處。
話說回來,明明是親兄弟,為什麼個性會南轅北轍差這麼多啊?大少爺是沉穩儒雅,三少爺是率直爽朗,就排行老二的邵耿修……呃,好吧,她今天才發現他除了工作上的表現,私底下也有讓人欣賞的一面,並不全然都是缺點。
「原來如此。」邵耿豪瞭解的點了點頭,繼續探問:「你有沒有十八歲?這麼小就開始工作好辛苦!」高中還沒畢業就出國,看的都是早熟的外國女人,忽然看東方女生覺得很幼齒。
「如果算虛歲的話,我都二十歲了。」江慶柔笑咪咪的把他的話當成稱讚和關心。
「真的嗎?看不出來,你是不是騙我的?」他做出誇張的訝異表情,難得在家裡見到年輕一輩的員工,不由得熱情的攀談起來。
江慶柔被他逗得眉眼彎彎,一時忘了還有任務未完成,也沒注意到,與邵耿豪相談甚歡的這一幕,落入了一雙蘊含郁惱的眸底……
在泳池裡痛快游了幾趟,邵耿修上岸披上浴巾,正準備擦拭水滴,目光不經意瞥見走廊轉角處的身影,定睛一瞧,正是他等待著的江慶柔。
不過,她是在跟誰說話?調整視線角度仔細一瞧,原來是弟弟邵耿豪回來了。
邵耿修俊眉一蹙,心裡閃過異樣感覺,本來還不錯的心情頓時變惡劣。
那傢伙手腳還真快啊,才剛到家,就馬上注意到小柔了!
不是他要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有意見,而是他從高中就花名在外,惹了不少桃花債,才會被父親強制送到國外去唸書,但天高皇帝遠,就算他這會兒學成歸國,怕是還沒改掉愛拈花惹草的惡習。
他突然擔心起江慶柔,要是耿豪想動她腦筋,那傻乎乎的妮子絕對會被耍得團團轉的!
瞧她,笑得那麼開心做啥?牙齒白啊!有什麼這麼好笑?他不是滋味的在心裡嘀咕,目光卻不自覺的深受吸引。
秋陽穿透樹葉灑下,為她甜美白皙的小臉鑲上一層淡淡金邊,襯得她像個發光體,讓人移不開視線……
呿,耿豪就這麼有辦法,才初見面就能讓她綻放這樣的笑容?她怎麼就沒對他這樣笑過?每次都只會在他背後做鬼臉、碎碎念,就算會笑,也只是揚揚嘴角,差別待遇未免太明顯了吧!
驚覺心裡酸味四溢,嗆得連自己都受不了,他連忙打住思緒。
他是怎麼了?這是吃醋嗎?當初卜管家的求情讓他對她起了惻隱之心,昨夜又見她燙傷而心疼,還發神經的三更半夜開車下山找藥局買藥給她,今天見她跟耿豪談笑,他居然還感到不爽,難道……
鼓噪的心跳響應他的疑問,邵耿修意識到自己對那傻里傻氣的丫頭感覺似乎不尋常!
不對,應該是同情而已,因為她身世堪憐、無依無靠;再不然就是佔有慾作祟,因為她是他邵耿修的專屬傭人,別人不能打她的主意,就算要欺負也只有他可以欺負。
拿起刻意帶在身邊的對講機,沒好氣的開口打斷他們一一「我的早餐拿到美國去了嗎?快點!」
「對不起,馬上就來。」
邵耿修瞄去一眼,得逞的看見她匆匆跟耿豪道別,快步走來,立刻佯裝沒看見,背過身在休閒椅坐下,不一會兒,她的腳步聲傳來。
不待她開口,他坐直身體,抬眸睨她,劈頭就責怪道:「跟烏龜結拜了是不是?慢吞吞。」
「來的路上遇見三少爺,所以稍微耽擱了一下。」擱下托盤,她溫馴面對他的責怪揶揄。
「耿豪要是有什麼需要,叫他去找卜管家,你專門負責的是我這邊的事情,我不希望受到影響。」他未雨綢繆的事先預防,以避免弟弟藉差遣小柔之名,行把妹之實。
「噢。」江慶柔不瞭解他的心思,只是單純應聲,認為他本來就是很有要求的人。
銳眸下意識瞥看那雙正在張羅的小手,瞧見傷處已貼上人工皮,這才滿意放心的收回視線,動手叉起半塊蛋糕,然後配上香醇拿鐵吃下。
張羅好後,她有點靦腆的站在原地,看他都沒提起藥的事,猶豫了幾秒,決定先開口道謝。
「對了,這個……」她伸出燙傷的右手,讓他看看已經過處理的傷勢。「謝謝你特地買藥給我。」
「喔,沒什麼,睡不著所以開車去兜風,路上順便買的。」承認特地去買好像意味著什麼,所以他酷酷的佯裝出不在意的口吻,像是真的很順便,還用很瞎的理由來包裝。「你知道的,畢竟你是在為我工作,我可不希望聽見有人說我虐待員工的傳言。」
平常都是刁難她、欺負她,所以比較習慣她心口不一的順從,和背地裡咕噥抱怨做鬼臉的反應,這樣誠懇道謝的模樣,反倒令他不太適應。
是這樣嗎?江慶柔睜著大眼瞅看他好幾秒。
這人很奇怪耶,承認是好意關心會少一塊肉嗎?得到別人更多的謝意不是更好嗎?幹嘛要故意扭曲自己?「不管怎樣,我還是很謝謝你。」大大的行了個禮後,她有點難為情的抱著托盤離開。
邵耿修瞥了眼步伐倉卒的嬌小身影,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被耿豪影響的心情重新轉好,愉快的繼續解決早餐。
邵耿修發現自己愈來愈奇怪了,除了每天都希望見到江慶柔,最近還經常擔心耿豪會趁他不在時對她出手,所以使喚她的頻率增加,甚至還曾藉故叫她在上學之前或空堂之間送東西到公司。
也因此,工作的操勞程度高過之前,但似乎是托燙傷藥的福,江慶柔的服從度比之前還好,讓邵耿修又覺得有點良心不安。
今天,他忍耐了一天的心神不寧,加班後回到家裡,一如以往的下意識先看向江慶柔的寢室,確定還有燈光,也代表她還未就寢,他可以把握時間叫她做些雜事……順便見面。
梳洗過後,他想好了借口一一外帶的宵夜需要重新熱過,拿起對講機呼叫江慶柔。
「喂,來我房間,我有事要你做。」即使感覺不同了,那霸道的口氣還是沒啥改變。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沒有回應。
「又想裝睡啊?快回答!」他走出陽台,再次確認她房間的燈是亮的。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靜悄悄。
「江慶柔,江慶柔,皮在癢是不是?聽到快回答!」他岔開雙腿、手插腰,不耐的望著員工宿舍催促。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安靜無聲的對講機彷彿在嘲笑他自言自語。
「搞什麼,明明沒有睡,還不回應?!」他慍惱低咆,火大邁出臥室,直接過去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