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漸漸地覆蓋了木芷晴跑開的腳步聲,掩去了她的蹤跡,佟熙洛如鷹隼的雙眸直直地看著她跑回家,直到他再也看不見為止。
他低頭一看,看見了地上的泰迪熊,他不屑地一笑,「幼稚!」轉身離開,被拋棄的小熊孤零零地獨自坐在地上淋著雨。
幼稚是說誰呢?
木芷晴飛快地跑回了家,直到安全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才想起了學長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她頓時懊悔不已,但要她回去拿,她又不敢。
如果佟熙洛還在那裡的話……不,他不可能還在那裡,但是,她現在很缺乏安全感,她只想泡個熱水澡、好好睡覺。
可是這個想法立刻被推翻了,木芷晴接到死黨的電話,「喂,這麼晚幹什麼?」她沒好氣地說,還未從佟熙洛製造的「驚喜」中恢復過來。
「小晴!」電話另一邊的人激動得不得了。
「曉薰,你幹什麼啦?」好友的大嗓門令她受不了,木芷晴將手機稍稍遠離自己。
「我……」夏曉薰語無倫次,「那個,你千萬千萬不要上網,知不知道?不對,不對,你如果聽到什麼謠言,不要激動,先弄清楚再說……」
「曉薰,你在說什麼?」木芷晴揉著太陽穴,有點摸不著頭緒。
「哎喲!就是……」
「曉薰,我好累,我想睡覺了。」木芷晴頭好痛,腦子裡不斷出現佟熙洛的臉,不斷地與學長的輪流出現,她都快要瘋了。
「那……」
「我明天再打給你。」木芷晴果斷地與好友說掰,而後將手機直接關機。
本想泡澡的心情也沒有了,她快速地洗完澡,走出浴室,站在全身鏡前,看見一個陌生的自己。
鏡中的她雙頰艷若桃李,唇不點而朱,這麼艷麗的模樣,實在不該出現在自己的身上哪!她的唇被他啃咬得泛紅,有些紅腫,她走近鏡子,雙手撫著唇,微微的疼痛感打斷了她的出神。
木芷晴收回思緒,不再去想佟熙洛,「他只不過是……嗯……」她找不出理由,「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喃喃自語。
鏡中的女孩子臉上浮現了煩惱的神情,她靜靜地垂著頭,薄薄的睡衣將她的嬌小纖細襯得更為惹人憐愛。
稍早的快樂有如被風吹走的氣球,一去不復返了。
在她滿臉愁容之際,樓下突兀地發出一聲好大的巨響,鏡中倒映出的女孩驀然回神、滿臉的疑惑以及對那聲巨響的恐懼。
木芷晴披了一件外套,躡手躡腳地往樓下走,還未走近,便聽見萍姐的聲音,「先生,你這是要幹什麼呀?」
「走開走開!該死的!」
「先生……」萍姐驚恐萬分地喊著。
木芷晴飛速地跑下樓,看著滿地狼藉,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父親以及躲在柱子後的萍姐,「爸爸……」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她才剛出聲,不知什麼東西瞬間就向她扔了過來,額頭上一陣疼痛,她腳一軟就往後跌,「小姐!」萍姐緊張的聲音傳了過來。
慶幸的是身後的牆擋住了她的倒勢,她捂著額頭重重地靠在牆上,輕喊著,「爸……」
失去理智的木爸爸總算回過神,一看到被自己隨手所扔的東西擊中的女兒,他嚇得半條命都沒有了,「晴晴!」
「爸爸,我沒事。」看著父親急匆匆地奔來,滿臉的愧疚,木芷晴就算是委屈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對不起,晴晴!」木爸爸不敢太靠前,就怕自己又傷到脆弱的女兒,「萍姐,快拿急救箱!」
木芷晴坐在沙發上,木爸爸小心翼翼地為她包紮傷口,幸好只是小傷,有一點點出血而已,否則,他真的是……
木芷晴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父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向高大沉穩,從不會這般沉不住氣,她擔憂地問:「爸,發生什麼事情了?」
木爸爸的手一頓,在木芷晴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木爸爸說話了:「晴晴,下學期你就轉到加拿大那邊的學校去吧,去你媽媽那裡。」
木芷晴驚愕地抬頭望著木爸爸,「爸,你在說什麼?」當初父母離婚,木父堅持要她留在台灣完成高中學業,現在為什麼又會這麼決定?
「你別管這麼多,聽爸爸的話就是了,乖。」木爸爸試圖粉飾太平。
木芷晴一向聽話,但她本性不是一個過於柔順的人,她執拗地說:「爸,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木爸爸望著女兒認真的神情,知道她沒有在開玩笑,她有資格知道一些事情,反正早知晚知都是要知道的,他歎息一聲,不得不坦白道:「還記得上次見面的那個女人嗎?」
木芷晴點點頭,她記得父親很喜歡那位阿姨,還將她正式介紹給那位阿姨認識了,她以為父親要很快就再婚了,還曾經為此傷心不已。
「爸爸,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嗎?」木芷晴端坐在沙發上,看著父親滿臉的無奈以及悔恨,她篤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問題。
「爸爸原本準備與她結婚。」說到這裡,木爸爸用手抹了抹臉。
木芷晴一聽,心裡頓時有股說不出的難過,父親果然如她所想要再婚,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長髮滑落下來,遮住了她的臉。
「所以我……」木爸爸毫無預警地老淚縱橫,「我完了,我完了!」
木芷晴被嚇得趕緊抬頭,「爸爸,你怎麼了?」
「我……」木爸爸激動地捶胸頓足,在木芷晴驚愕的時候,突然倒了下來,她一時愣在那裡。
待她回過神,她慌張大叫道:「萍姐,萍姐!快……」
木爸爸急火攻心,被送進了普通病房,木芷晴一夜守著,隔天一早,李律師來了一趟。
李律師是父親的好友,在李律師的說明之下,木芷晴終於瞭解了事情的真相,她靜靜地站在醫院的樓梯口,打了一通電話給遠在加拿大的母親。
「喂?」電話那頭是母親帶著睡意的嗓音。
「媽……」她無助地喊著。
「晴晴啊,發生什麼事情了?」木媽媽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晰,她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聽著女兒的話。
良久之後,木媽媽才反應過來。
李律師說,木爸爸所有的資產都被那個女人給騙走了,公司不但完了,還背負上巨額債務。
「媽,我該怎麼辦?」她輕輕地問,她再懂事、再聰慧,也不過只是一個高三女生,她還沒有足夠的能力面對突如其來的一切。
「晴晴,聽你爸的話,來加拿大找我。」木媽媽柔柔地說。
「可是……爸爸怎麼辦?」這才是木芷晴最擔心的問題,她可以去依靠媽媽,那爸爸呢?想起父親的悔恨以及痛苦,她儘管也對爸爸很快就找別的女人結婚的事情不滿,可畢竟是她的父親,她怎麼能置之度外?
「你爸會好好的,他這麼大的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木媽媽安慰著她。
木芷晴不傻,也聽出了木媽媽的弦外之音,她錯愕不已,「媽,你要我拋棄爸爸一個人,自己去加拿大?」
木媽媽沉默了,她已經不是那個男人的妻子了,她現在只是木芷晴的母親,她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唯一的女兒,「晴晴,你聽我說……」
「不!我不可能把爸爸丟在這裡,我說什麼也不能這麼狠心!」木芷晴一股腦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她驚慌失措,下意識地撥了學長的手機號碼,卻怎麼也撥不通,她沒有人可以依靠,但她知道以佟家的勢力,父親絕對不會這麼慘,也許還有得救。
她衝出了醫院,攔了一輛計程車,往佟家別墅開去。
一路上,她不放棄地撥著學長的號碼,中途夏曉薰打了一個電話給她,「喂,曉薰,我現在有事,我……」
「木芷晴,我告訴你,你現在先不要掛電話,聽我說,我……」
「曉薰,我真的有事,等等再聯絡好嗎?」她疲倦地說。
電話那頭的夏曉薰聽出了她聲音中的疲憊,「那,好吧。」
木芷晴放下了手機,不再打電話,電話打不通,以現在的時間來看,學長待在佟家的可能性最大。
木芷晴一半猜對,一半猜錯。
佟熙遠是在,只是在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還有一個女人。
木芷晴太熟悉佟家了,根本不需要管家的帶領,她直接走到後院的一樓,她知道學長的臥室在哪裡。
只是她還沒走近,就聽到了一個女人的控訴聲,她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著,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像一個小偷似的,輕輕地走到臥室門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女人憤怒的聲音傳了出來。
「不是我!」是學長的聲音。
「那是誰?」女人逐漸冷靜下來。
「你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那是木芷晴從來沒有聽過的冰冷嗓音,明明是學長的音色,卻帶著絕對零度的冰凍。
木芷晴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輕聲地推門而入。
佟熙遠的臉色鐵青,煞是嚇人,而那個女人……如果木芷晴沒有記錯的話,她是大學部新來的法語老師。
「學長……」木芷晴澀澀地開口。
原先坐著的佟熙遠站了起來,臉色仍是僵硬,走向她,拉住她的手,「我們去外面再說。」
往日能今她心悸不已的牽手動作,此刻卻僅僅只是被抓著手的感覺而已,在心裡激不起任何波瀾,木芷晴木然地跟著他走到外面。
「你看到那個了?」佟熙遠輕輕地問。
他對她的態度一如以往,木芷晴搞不懂他在說什麼,但迷迷糊糊之中她頷首。
「對不起,芷晴。」他的目光看著別處,「我們分手吧……」
分手?木芷睛蹙著蛾眉,她今天不是來跟他談分手的,她是想跟他說,能不能幫她一個忙,幫她爸爸……
「對不起……」
冷然的話語飄進地的耳裡,她倏然回過神,佟熙遠已經不在了,她臉上寫著恐俱,她下意識地尋找著他的身影,「學長,等等……」
而那個少年站在那裡,一手瀟灑地插在口袋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是他,佟熙洛!
「需要我幫忙嗎?」他聲音很輕,輕如羽毛,落地時沒有一絲聲響。
木芷晴以為這是幻覺,她咬著下唇,力道之大足以咬出血,直到她確定一切不是在作夢,她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
她伸出舌頭輕舔著下唇,血腥的味道噁心得令她反胃,她吞嚥著口水,死死地往肚子裡吞。
佟熙洛一動也沒有動,就站在那裡,像是一尊石像。
「要……」木芷睛像是被惡魔虜獲了心神,兩眼直直地看著他,「我需要……」
本是清冷的神色漸漸揚起一抹笑,他的琥珀色眼晴凝視著她,玩味地問道:「要什麼?」
她不該開口的,只要她向學長求助,學長會幫助她,但……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輕輕舔舐著泛血的唇瓣,「我需要你的幫忙……」
話一出口,不知為何,她突然整個人都輕鬆了,但她還來不及完全放鬆,他就慢悠悠地從台階上走了下來,腳步輕得似不染一絲纖塵。
空氣凍結了,木芷晴屏住呼吸,靜靜地等著佟熙洛走到面前,在距她幾步之遠時,他停下腳步,她垂眸看著他伸出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