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他接受更好的治療,他們一家人搬到美國定居,而在醫療團隊的照料下,他的病情一度受到良好的控制,原本他們都以為他會漸漸好轉,沒想到最近這一年來,他的病情開始急轉直下。
似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白啟哲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要回到台灣,並且和她離婚,要她去過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他知道她心裡一直掛念著一個人,儘管他是真心愛著她,仍是不希望耽誤她的人生,這份愛意,就讓他永遠深埋在心中吧!
「阿哲……」她不喜歡他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
「秋嬋,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他憔悴的面容上,仍可看出往常的意氣風發。
「真的?我怎麼沒聽你跟我告白過?」她笑彎了眼,隨手推來餐桌,將便當放在上頭,推至他面前。
「你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樣,做哥哥的當然希望你能幸福。」他不希望自己成為她的絆腳石。
「我的好哥哥,我想,如果爸媽聽到你說這種話,大概會被你氣死。」她輕柔一笑。
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根本是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而白氏夫婦一直以為是兒子身體有問題,她才遲遲沒有懷孕,不免有些遺憾,而現在他們離婚的事一傳開,自然又引起眾人一片嘩然。
大家甚至還以為是她嫌棄他身患絕症,才狠心要求離婚,若不是他極力說明是自己的意思,恐怕其他人會對她嗤之以鼻吧!
「隨緣吧!爸當初要求你嫁給我時,我也覺得很不合理,沒想到你這個小笨蛋居然還答應。」他歎了口氣。
「嫁給你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啊!」
「你呀!就這張嘴甜。」他苦笑。
「快吃飯吧!我出去替你倒熱水。」她站起身,順手拿著熱水壺。
看著他骨瘦如柴的單薄身形,她忍不住悲從中來,如果白啟哲就這麼離開她的生命,她肯定會覺得世界崩了一角,人生再也沒有任何方向。
淚水緩緩滑落臉頰,她低垂螓首,朝茶水間走去,打開熱水壺,她漫不經心地裝著熱水,一顆心始終飛得老遠。
「小姐,熱水滿出來了哦!」一名經過的女護士好心提醒她。
「啊!」猛然回神,她倉卒地關上熱水,右手直接碰觸瓶身,卻不慎被溢出來的熱水給燙個正著。
火辣辣的痛楚,令她眉頭皺得死緊,她看著紅腫的手掌,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那一層又一層的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強顏歡笑的日子她過得好累,但她卻不能在人前示弱。
如果她也崩潰了,那白啟哲怎麼辦?他還等著她的支持和安慰,淚水漸漸濕濡了她的眼眶,手掌的刺麻感,就像萬針刺心一樣,是那麼令人難受。
「你這個笨蛋,是不知道燙傷了要用冷水沖嗎?」一雙大掌自她身後出現,扭開水龍頭,任由冷水沖洗著她燙傷的手掌。
她羽睫微眨,淚珠瞬間滾落,卻落入了墨齊家的眼中。
「很痛嗎?」看她掉淚,他的心也跟著揪痛著。
「我沒事,謝謝你。」她抹去臉上的淚珠,強牽起笑容。
「看你都痛到哭了,等等我替你上藥。」他的胸口不經意地貼著她的背。
驚覺兩人此刻有多麼親暱,她頓時羞紅了臉,卻捨不得離開他溫暖的懷抱,似乎沒人察覺到這曖昧的氛圍,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緊握著她的大掌,看著水流沖刷,她頓時意味到自己的嬌小。
依稀記得十年前的她還是個丑不拉嘰的小胖妞,但他還是三不五時喜歡抱抱她,甚至是親親她,每回只要她嫌棄自己,他總會用著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你不胖啊,女生就是要肉肉的才好抱。」
「騙人!隔壁班那個李雲茹就瘦得不得了,全校的一堆男生看到她就像蜜蜂看到花一樣全撲了上去。」她輕哼了聲。
「唉,女生瘦成那樣哪裡好看了?抱起來一點都不舒服,還是像你這樣有點肉才好抱。」他牢牢抱住她。
「啊!搞半天,你根本是居心不良!」被他摟在懷中,她忍不住抗議。
「沒辦法,我就喜歡抱著你。」
不知道現在的他,是不是也喜歡抱肉肉的女孩子呢?想起過往的甜蜜,她眨了眨眼,看著他親暱地抓著她的手,聞著他身上清新好聞的味道,她耳根子微微泛紅,都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無法抵抗他的魅力。
只要他一碰到她,她就會不由自主地臉紅,沒想到十年後的現在,情況依然沒有改善。
「抱歉,看我笨手笨腳的,連裝個熱水都會被燙到,你一定也覺得我很笨吧?」她自嘲地打破尷尬。
「人總有不小心的時候,不過你的常識需要再加強。」他輕笑。
咦?他言下之意是在諷刺她沒有常識嗎?
「墨醫生,你是在嘲笑我沒常識嗎?」她眉頭微蹙,不悅地轉頭看著他。
「我只是在想,一般人被燙到的反應,應該是把手伸到水龍頭下衝冷水,而不是像你一樣看著手掌發呆吧?」他憋著笑。
聞言,她抿著唇。誰說她沒常識了?她只是一時悲從中來,想到以前的事情才來不及做反應,她當然知道燙傷的步驟是沖脫泡蓋送啊!
「我……我只是一時晃神而已。」她忍不住辯駁。
「是嗎?你這個神也晃真大,如果不做處理,你的手可是會痛更久的。」
他戲謔一笑。
「我當然知道!」彷彿被人踩中痛處,她猛一回頭,卻迎向他深邃的黑眸。他的眸光依然清亮有神,以前她總說他的眼睛會電人,而且澄澈毫無雜質,任何人只要被他注視,總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她的髮絲因為她的動作而掠過他的臉,那股淡淡的香味,驀地騷動著他的心,她光滑的側臉在茶水間的光線投射下,更添一分美感,紅艷的唇瓣微啟,彷彿在對他做無聲的邀請。
感覺到他的欺進,她屏氣凝神,心跳如擂鼓,只見他俯下身子,兩人之間距離不到十公分,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
正當她以為他就要吻上她的唇時,他長手一伸,將水龍頭關上,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仔細審視著。
「差不多了,我帶你去上個藥。」他細心地牽著她,唇角揚起一抹笑。
看著他握著她的手腕,她漲紅著臉,明明人家是基於好心,她在胡思亂想個什麼鬼啊?還以為他就要吻上她了,他們兩個充其量也不過只有個幾面之緣,他怎麼可能沒事亂吻人?
肯定是她對他思念過深,才會有這種荒誕的想法,幸好她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否則鐵定沒臉見他了。
坐在墨齊家的休息室裡,古秋嬋打量著週遭的環境,原本以為是一貫性的白,沒想到他的休息室是米白色調,看起來不像一般醫院給人冰冷的感覺。
「你的休息室看起來很溫馨。」她笑說。
「是嗎?我一向沒在注意這個。」墨齊家拿了一條藥膏,端坐在她面前。
「對了,你不是下班了嗎?」她記得傍晚時還看到他匆匆忙忙地趕回去。
「是啊!原本回去處理一些家務事,處理完後,就趕回來參加我們員工舉辦的歌唱比賽。」他擠出一些藥膏,牽起她的手,細心地替她塗抹。
他專注的眼神,彷彿在對待什麼珍寶般溫柔,輕柔的動作再次觸動她的心弦,讓她呼吸漸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看著他那雙澄澈的黑眸正牢牢凝視著她的手,她頓時感到手心一片濕熱。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深怕自己待會手心全是汗水,她有些倉卒地想抽回手。
「別亂動,快好了。」他稍加施力,沒讓她將手抽回去。
她雖纖細,但手掌厚度飽滿,滑嫩的觸感令他流連忘返,他承認自己是在佔她便宜,但他不想抗拒兩人之間的強烈吸引力,在那段初戀之後,她是第一個讓他感到怦然心動的女人。
被他箝制住的手,在他的撫摸下,她只覺得一陣發燙,面頰也跟著染上一層薄暈,胸口因為呼吸而劇烈起伏,她想表現得若無其事,想表現得毫不在意,可是一旦面對他,武裝卻全然瓦解。
「墨醫生,你已經塗很久了……」她聲如蚊蚋地提醒他。
他充耳不聞,只是反覆輕撫著她的手,修長的手指,厚實的大掌,在他溫柔的碰觸下,她忍不住羞紅了臉,刻意忽略那種臉紅心跳的詭異感覺,她緊抿著唇,呼吸依舊急促。
「你的手很漂亮。」他瘖啞的嗓音令她心房一震。
「謝謝……」這種近似輕佻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一點也不輕浮。
「看你的身子很單薄,我以為你的手應該是很纖細的,沒想到你的掌心很飽滿。」他仔細端詳。
跟一個「陌生」男人在密閉空間裡談論手的美醜問題,似乎有些不合宜,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想打斷兩人之間這若有似無的曖昧氣氛,說她自私也好,無聊也罷,但她只想好好把握住與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腦海中突地閃過白啟哲蒼白的面容,她如夢初醒,她是來照顧白啟哲的,可不是和墨齊家重溫舊情的!再說,他根本忘了她是誰,光她一個人一廂情願也未免太過悲情。
「雖然我知道你是醫生,不過你這麼讚美我,會讓我以為你在追求我。」
她幽默地打破曖昧,迅速抽回手。
「我只是實話實說,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墨齊家凝視了她好半晌,刻意忽略心中的失落感,莞爾笑道。
「說什麼冒犯?反倒是我一直在麻煩墨醫生,為了替我擦藥,耽誤了你不少時間,你不是要去參加歌唱比賽嗎?」她驚呼了聲。
「反正少了我,他們也能夠玩得很愉快。」他只是出來透透氣,有沒有參加比賽對他來說不是那麼重要。
「怎麼會呢?你人這麼好,我相信大家都會很喜歡你。」包括她。
「你怎麼知道我人好?」他站起身,背對著她收拾著藥品。
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她靜靜打量著他,他似乎變得健壯不少,以前他的身子還略為瘦弱,她常恥笑他說不定被風一吹就會倒,甚至是被她一撲就會跌倒在地,可惜她一直沒有機會試一試,不知道他現在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張開雙手,幻想著從背後用力撲向他……猛地回神,她眨了眨眼,現在他們可不是十年前那對兩小無猜的甜蜜情侶了,她根本沒有資格這麼做。
正想縮回手時,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到,她整個人往前撲跌,墨齊家此時正好轉過身來,看著她驚慌失措地往他身上直撲而來,他直覺地張開雙手,試圖穩住她的跌勢,卻被身後的床給絆了一下,兩人雙雙跌進床鋪裡。
她的小臉深埋在他的胸膛裡,一雙手忙抵著他的胸,感覺到掌下結實的肌肉,她瞪大雙眼,紅雲再度襲上她的臉,動也不敢動地枕在他懷中,就怕她這麼一動,會讓兩人的處境更尷尬。
被她壓在身下的墨齊家則是悶哼了聲,幸好她個兒嬌小,否則這一個重力加速度,他肯定會得內傷。他以雙手扣住她的小蠻腰,原本想將她推離開他的懷中,但她纖細的身軀,卻教他硬生生地停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