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熒熙突然感到一陣虛脫乏力,所以是她誤會了他?他根本沒有什麼傳聞中的未婚妻?天啊!那她這陣子是在瞎忙什麼啊?一想到自己竟然為了比他更早結婚而自導自演了一場烏龍鬧劇,她就很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
「岳樞寰和你到底是什麼關系?你真的打算嫁給他?」
「沒有關系,頂多就是剛剛被我一腳踢出門的關系。」她有氣沒力的說。
「你沒有打算和他結婚?」
「沒有。」她沒打算解釋太多,當然更不可能承認,她是因為他才動了這種蠢念頭。
「那你為什麼跟他吃飯,而且還穿成這樣?」
顏熒熙瞟他一眼,火氣又上來,他這種質問的語氣聽了就讓她一整個火大,「穿成這樣是怎樣?我高興和他吃飯又怎樣?」
「而且他還叫你親愛的!」
「他叫任何女人都是叫親愛的。」所以她也懶得糾正他,那種擅於花言巧語的男人就是那樣,她根本沒當一回事。
「而你允許他?」他像是要把她瞪出兩個窟窿來。
「不然要我把他的嘴巴封起來嗎?」
「既然你可以把他踢出房門,當然也可以封住他的嘴巴!」
顏熒熙覺得他簡直在無理取鬧了,「你到底在盧些什麼?我高興穿成怎樣、高興和誰吃飯又關你什麼事?你——」
「你應該更加珍惜你自己!」
卓朗烈突然有些激動的大聲吼道,把她嚇了一跳,而且他的表情也讓她不禁怔住——與平常的憤怒不同,在脫韁的情緒中似乎有著相當程度的不諒解,更像是摻和了某種揪疼的情感,不再只是單純的暴躁怒意。
「你——」
他忽然伸出手撫向她的臉頰,然後又像是驚覺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動作似的用力皺起眉,迅速收回手,一臉糾結的表情。
卓朗烈收回的手放在身側緊握成拳,仿佛在克制又伸出手的沖動,再開口的聲音有著壓抑,「你應該更加慎選交往的對象,你值得比那個敗類好上千百萬倍的人,絕對不可以輕賤自己的感情,更不應該隨隨便便就和別人發生關系!」
她怔住,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當然聽得懂這些八股白話文表面上的意思,但她不懂的是,他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些話?就像是、就像是他很在意她似的。
要是按照以往的慣例,她絕對會為了他的多管閒事與莫名其妙的指責而大動肝火,然而面對他此刻無端揪緊的表情,她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我的意思是……」看見她表情中的訝然,卓朗烈有些煩躁的以手指爬梳了下頭發,「如果你想結婚,就應該找一個情投意合,能夠真心對待你的人,而不是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
「關——」顏熒熙本來直覺想回關他什麼事,但話到嘴邊竟然收了口,抿了下唇,東扭西捏的說道:「你管……關心我……那麼多……做什麼?」
他又爬梳了下頭發,仍是一臉煩躁又糾結的表情,不答反問:「你為什麼突然想結婚?」
對於自己此刻的心情與行為,其實他也感到相當混亂,自從與她相逢以來,在他胸臆之中始終有某種情緒在悶燒,卻又無法明確冶煉出確切的形貌,教他一直相當浮動且躁慮,即使理智知道最好不要再與她有任何牽扯,也已經明確與她劃清了界線,卻只是讓他感到更加焦躁不耐,仿佛有一顆熾熱發燙的小石子卡在他的血液當中游遍全身,並且隨著每一次與她相遇就又不斷滾動變大,教他渾身難受。
今晚看見她竟然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一股憤怒暴躁的情緒便自胸臆中轟然爆開,一整個晚上不但如坐針氈,更因為清楚那個男人的惡名劣聲而感到無比焦急心慌,甚至還丟下湘芝不顧一切的追她追到了飯店,然後一確定她一切無恙之後,便有種如釋重負的安心感……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些莫名又不尋常的心情與行為其根本原因究竟是什麼?
也許他真的不得不承認,他在意她,以一種連他自己都還沒厘清的情緒與情感,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跟別人在一起,這樣算是對她的占有欲嗎?
但,為什麼?
經過今晚,也許某個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但,他仍舊想不通——為什麼?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這個與他水火不容了幾乎整整一輩子的女人?為什麼是這個與他太過相似並且還互相看不順眼的女人?為什麼偏偏是她?明明他們一見面除了吵架還是吵架……為什麼?!
他真的好想仰天大吼——究竟是為什麼啊?
顏熒熙一直盯著不斷被他爬梳又不斷滑落他額際的黑色微卷發絲,心思有些飄浮,無法集中。
「你很在意嗎?」當問題問出口,她才察覺到自己問了什麼,但她眼神與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動,因為這仿佛就是此刻唯一該問的問題。
卓朗烈擰著眉,但沒有避開她直視而來的目光,坦白承認:「是很在意。」雖然語氣中有一種明顯糾結苦惱的意味,但至少他不會逃避事實。
「為什麼?」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你不希望我結婚嗎?」
他停頓了下,眉頭擰得更緊,但還是誠實的回道:「不希望你和別人結婚。」
她感覺心髒猛地跳了一下,「為什麼?」
他以指用力爬梳過頭發,「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你會想娶我嗎?」問出問題後,顏熒熙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卓朗烈定定回視她,反問:「你會想嫁我嗎?」
兩人之間陷入沉默,因為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不是他們此刻有辦法回答得出來的,然而雖然無法回答,卻又有某種火花電流在兩人之間隱隱騰騰的流竄著。
她忽然尖銳的察覺到,她好像離他太近了,近到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輕易觸摸到他,可以觸摸到他看起來很柔軟的卷發,可以觸摸到他襯衫底下那結實火熱的肌肉線條,他屬於男性的微微汗水味不斷侵擾著她的鼻息,教她神智無法控制的陷入恍惚迷蒙。
霎時,身體的動作完全悖離理智,或者只是依循她內心真實的情感,她忽然伸出手往他額際探去,纖指撥撫著他額前的黑色卷發。
他眼神一震,抓住她的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眼神熾烈的注視著她,除了打他和指著他大罵之外,她從來不曾像這樣主動對他「出手」過。
顏熒熙沒有任何畏縮猶疑或者逞強倔強的承接住他的眼神,只是說出口的語氣卻是同樣懊惱,「如果我控制得了自己就好了。」
「所以你不是出於自願?」他壓抑著聲音問道,努力克制著自己內心開始躁動起來的渴望。
他一直避免去注意她脖子以下的部位,但不看不代表感受不到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性感魅香,更何況光是她鮮艷欲滴的紅唇就足以讓他失去理智,恨不得能夠不顧一切的狠狠品嘗,然而縱使他很想撫觸她的身子、親吻她的嘴唇,也必須先得到一個確認,他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又惹她掉眼淚。
她注視著他眼裡毫不掩飾的熱切渴望,舉起沒被他抓握住的那只手,再次撫上他額前的黑發,道:「那我會做的事是打你一拳。」
方才在走廊看見他朝她直奔而來的那一瞬間,她就感覺左胸口某個剛硬頑強的部位似乎悄然崩塌了一角,當他解釋清楚有關他的未婚妻烏龍傳聞時,她又感覺那個出現缺角的地方正一點一滴、持續不斷的崩裂坍塌,而當他說出他的確在意她的話語時,她便開始感到懷疑,她心中那始終固執不屈的部位究竟還剩下些什麼。
她無法確定心中默然崩毀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但她可以確定,她已經放棄抗拒彼此之間強烈的吸引力了。
往後兩人會變成怎樣她無法深想,她只知道,這一刻,她想要確確實實的觸摸他、感受他的體溫,與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火焰。
兩人眼對著眼,火花四射奔竄,燒灼著彼此的感官知覺,卻是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熾烈火焰—不再針鋒相對,不再怒氣蒸騰,更不再排斥、抗拒對方,而是屬於本能的、感官的,以及無比明確坦誠的情潮烈焰,正激切的渴求著對方……
再毋須多余的言語,他們就像在照鏡子那樣,一眼就讀懂了彼此眼眸中的火熱情欲。
卓朗烈無法克制的向她俯低頭,一手攬向她的後腦杓,低啞道:「你可不准又掉眼淚了……」
「才不會——」
最後一個字才滑出唇際,他已經猛烈吻上她的唇。
兩人就像兩塊磁石相吸,火熱而纏綿的嘗吻著彼此的滋味,這一次,沒有酒精作祟,也沒有半絲抗拒或倔強的情緒,只有單純的感官渴望;這一次,兩人終於不再掙扎糾結,可以放縱自己的想望,放肆的索求對方。
他重重吮吻她的唇瓣,深深纏卷她的香舌,雙手更是恣意游走她曼妙的身軀,激蕩出彼此體內更加熾熱的烈焰。
……
這一晚,兩人仿佛兩只撲火的蝶,共舞在這一場情火烈焰之中,燃燒著彼此,在彼此的身體裡,味道裡,聲音裡,動作裡,直達火焰最熾熱的焰心,一次又一次……他們的身體太過契合,結合的感覺是如此完美、如此無與倫比且又如此理所當然,仿佛天生注定。
「……姊?」
「……熙姊?」
聲量由小轉大,最後不得不用喊的:「熒熙姊!」
「什麼?」顏熒熙微抽口氣,眨了下眼,回過神,望向整個會議室同時轉過頭正看著她的員工們。
他們的表情一個比一個還要訝異與古怪,畢竟他們從沒看過顏熒熙會在開會時走神走到這麼嚴重的程度,叫了幾聲都沒反應,簡直像是神游太虛去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而且她最近也常常恍神,明明她一直都是個行事果決、干練俐落,在工作上務求辦事效率的超能主管,竟然會出現這樣的異狀,著實教他們這些員工感到訝然。
顏熒熙看著眾人,收到冰如靚一臉饒有興味的表情,她在心裡對自己低罵了聲,吸口氣,振作精神,注意力重新回到開會裡。
「咳,嗯,那個……把剛剛的事情再說一遍。」
幸好,回過神之後她便沒再出任何狀況,終於順利開完了會,散會之後,會議室只剩下顏熒熙和冰如靚兩人。
冰如靚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我才去歐洲一個月,一回來就進展神速哪,而且沒想到我竟然會有看到這種景象的一天。」
「什麼景象?」顏熒熙有些沒好氣的。
「看見你為情恍神、為愛傷神的景象啊。」
「我才不是為情恍神、為愛傷神!」她叫道,「我只是在想事情!」
「有關卓朗烈?」
「不可以嗎?」瞥見冰如靚一臉「那就是了」的表情,教她又不禁為之惱怒,「我就說了,那不是——」
忽然,因為開會所以轉成震動模式的手機傳來了震動聲。
顏熒熙嚇了一跳,拿起手機查看,一看見來電號碼,她表情立即變得十足別扭,像剛說完話就被逮到小辮子似的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