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火 第三章
    這女人為什麼這麼愛頂嘴?這麼無法溝通?她就不能好好的回答他的問題嗎?

    從小他就很受不了她不聽話、不受教、不溫順又老是愛頂撞他的個性,而且這脾氣打從她出生就是這樣,長大了也沒好到哪裡去,甚至變本加厲,女人不都該是溫柔婉約、甜美可人嗎?為什麼偏偏她生了這副隨時可以把他惹到怒髮衝冠的暴躁脾氣?

    顏熒熙沒有絲毫退縮,往後勾起一隻腳,伸手撫向高跟鞋,一臉殺氣十足的瞪著他,「又要動手嗎?我可是有高跟鞋喔!」

    他忽地微頓,無法不注意到她此刻的身姿形態,眼瞳深處漫起另一層湧動。

    她的小腿纖細勻稱,宛如精心雕制的腳踝有種盈巧柔弱的美感,襯著似雪白膚,與拉直的腳背線條,仿若藝術珍品,她的身材曼妙,舉手投足間儘是屬於女性的嫵媚,而此刻婷婷而立的優美姿態裡更有一種誘人的性感,讓人移不開目光。

    雖然,她此刻的表情破壞了這一切──那看起來就像要去衝鋒殺敵的凶狠表情,根本無法與她嬌媚的身形姿態連結在一起,這個女人難道對這種落差一點自覺都沒有嗎?

    但他一直沒忘記,也沒辦法忘記,這具身軀曾經在他手中所釋放出來的熱度與觸感,以及性感魅惑……

    「看什麼看啊你?」顏熒熙被他看得有些發毛。

    「這件事困擾了我三年……」他忽然低聲自語,神色煩躁而糾結。

    「什麼?」她聽不清楚他說的話。

    他又向她靠近一步,她立刻脫下一隻高跟鞋,還特意將尖細的鞋跟朝向他,臉上表情戰鬥性十足。

    「你以為你對抗得了我?」

    「哼,就算對抗不了,也絕對不會讓你太好過。」

    雖然氣勢很強,但她心裡其實有點忐忑,這次再度與他相遇,他的態度與以往顯然有些不同,讓她無法用以往的準則去忖度他的反應。

    「為什麼那時候要跟我上床?」他雙眼銳利的盯視著她,直截了當的問。

    「那是意外!」她也直截了當的回道。

    不理會近在咫尺的高跟鞋細跟,卓朗烈更加逼近她,神色嚴峻,「所以你並非出於自願?」

    「自願?等到世界末日那一天吧!」她厭惡道,很想直接將高跟鞋的鞋跟戳進他鼻孔裡。

    「這麼討厭我卻還是跟我發生了關係?」

    「就說那是意外,我喝醉了,神智不清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蠢事?」

    事實上,卓朗烈也百分之百同意這一點,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卻讓他感到有些刺耳。

    大學畢業舞會那一晚,他們兩個為了一點小事引爆爭執,早就相當瞭解他們之間無端就能起戰火的同學不希望他們破壞舞會的氣氛,便聯合起來把他們兩個灌醉,然後丟到舞會場地飯店樓上的房間,關起房門讓他們兩個好好吵個過癮。

    同學們的用意很單純,但卻讓他們兩個在喝醉酒的狀態下,發生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當時,或許是酒精的作用,或許是情緒的催發,或許是互不相讓的反作用結果,或許是……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所以他們吵著吵著,竟然就這樣吵到床上發生了關係。

    事隔多年,他已經無法確切記得當時所有的細節,然而他卻記得她身體的每一分熱度,每一分性感撩人的姿態,以及那足以將兩人燒融殆盡的情慾火焰。

    情焰太熾熱,記憶太清晰,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老實說,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也無法去計較到底是誰先起的頭,然而,教他無法理解也無法諒解的是,她竟然在隔天徹底消失不見,就像是──畏罪潛逃。

    「所以不告而別也是意外?」

    「什麼意外?都已經畢業了,我也終於可以擺脫你這個傢伙了,還繼續跟你有任何交集才是最可怕的大意外、大災難好不好?」

    他緊緊擰起了眉,「跟我上床是件災難?」

    「不然呢?難不成是中樂透或者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嗎?」

    「但我記得你當時可是相當享受。」他忍不住反唇相稽回去。

    顏熒熙臉蛋浮現紅暈,是氣紅的,她慍怒的反譏回去:「你當時肯定是酒喝得太多,記憶力被酒精給淹沒了,因為我清楚記得我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你——」一些畫面忽閃過她腦海,教她心頭一驚,話語頓止……咦?她想起了什麼?

    「咳,肯定是你技巧太差,所以我才會什麼感覺都沒有,也早就把這件蠢事忘得一乾二淨——」又一些片段畫面閃過腦海,還有一些被她丟到外太空去的感覺突然也搭了太空船飛了回來,她臉色驀地刷白……不對!沒有!絕對沒有!她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沒注意到她忽紅乍白的異樣神色,卓朗烈只在意她說得斬釘截鐵的話語,「你沒有任何感覺,而且已經全都忘記了?」

    怎麼可能?難道真是他當時喝了太多酒導致記憶錯亂,那些熾熱的溫存與激情都是他的誤解?還是她在說謊?她怎麼能夠這麼簡單就忘記?他以為她應該跟他一樣,深受那天發生的事情所困擾,怎麼可能只有他為此煩擾了整整三年?

    「當、當然啊!我怎麼可能會記得那種無聊的蠢事?」

    顏熒熙回答得很大聲,卻有些無法堅定心神,那些飛閃而過的畫面在腦海中迅速集結、拼湊成形,那些已經被她丟棄了三年的回憶突然一古腦的全湧現腦海,而那些火熱的撫觸、擁吻更像綿綿蠶絲一樣纏布了她全身。

    天啊!原來她沒忘,她只是一直擱著沒管,但擱著擺著放著不管不代表就會消失不見,這下可好了,現在讓她回想起來了,這樣會完蛋!她真恨不得把那些記憶重新打包丟進馬裡亞納海溝最深處,然後填塞進深海魚的肚子裡,讓它們永不見天日。

    然而已經回想起來的事情怎麼可能馬上又忘記,更何況另一個當事者還大剌刺的站在她面前,想忽略也難啊!

    她的感官知覺忽然變得異常敏銳,他過於靠近的體溫教她感到焦躁,他逼近的臉孔教她呼吸有些發緊,卻又不願意示弱的閃身避開,而這更使得她的情緒躁動不寧。

    「不,我不相信,你絕對跟我一樣有感覺的!」他不願相信的強硬道,雙眼定定逼視著她。

    她一愣,「跟你一樣?」這話是什麼意思?

    像是察覺自己暴露了什麼不該說的秘密,卓朗烈同樣一怔,然後豁出去的一手伸向她的腰,另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急切道:「你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我——」

    溫熱大掌覆上她臉蛋的瞬間,掌心一顫,話語頓止,只能怔怔注視著她,然而他無法確定這仿若心跳的顫動究竟是來自於她還是他自己,他只知道,她的臉頰好溫潤細緻,撫觸起來的感覺好迷人,教人愛不釋手,一如他記憶裡的觸感。而她如水蛇般的腰身更有一種魔力,火熱而帶有某種磁性,讓他一碰觸就無法移開,他更想起了那一晚,她玲瓏有致的身軀如何在他身下輕顫款擺……

    手掌無法克制的在她臉上、身上緩緩游移滑動,嘴唇只能發出不成句的斷續低喃:「我知道……你……」

    顏熒熙同樣動不了,他此刻的撫觸如同記憶的再現,熾熱而魅惑,沸騰著她的每一分厭官知覺,真實得教她無法動彈,腦袋就像發生電線短路,出現不可抗力的空白。

    時間彷彿在瞬間定格,兩人眼對著眼瞪著對方,瞳眸中同樣燃燒著再真實不過的熱切激 情,以及同樣浮動著對於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感到無法置信卻又無力抗拒的掙扎……這是老天對他們開的大玩笑嗎?他們明明是如此水火不容的兩個人,為什麼身體的感覺卻是如此契合?又為何會受到對方如此強烈的吸引?

    他視線移到她唇上,她微張的櫻色潤唇彷彿在邀請他的品嚐,他始終記得她唇瓣的滋味,美好得仿若鮮甜蜜果。

    她瞳眸裡是他越來越靠近的臉孔,幾乎就要吻上她的唇……顏熒熙突然回過神。

    她猛力揮甩開他的手,還把手上的高跟鞋往他臉上用力一砸。

    「你想幹嘛?!你這個不要臉的混帳!」她暴怒道,伸手欲推開他,卻發現像在推一堵牆,他動也不動的。

    卓朗烈抓住她胡亂揮動的雙手,被她的高跟鞋砸回了神智,臉色嚴峻得嚇人,他壓抑下躁動的情緒,咬牙道:「我們得談談。」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放開我!你這個混帳、野蠻人!」

    她才不是怕他,卻不想再跟他多相處一秒鐘,就算會被他認為是弱者或懦夫也無所謂,她只想趕快逃開此刻詭異到讓她渾身發毛的情況——為什麼她會對他產生那種異樣的情騷?她又沒瘋、又沒傻,而且也沒有醉,她怎麼可以覺得他很吸引人?天啊!她腦袋長蟲了嗎?

    「關於我們之間的感覺,我們得好好談談。」他試著理智道。

    就算再怎麼不可思議,但事實已經證明了——三年前他們會發生關係,絕對不只是兩人都喝醉了,酒醉只是個契機,他們對彼此確確實實懷抱著強烈的感覺,就算只是身體方面的感覺,就算仍舊看彼此不順眼,但這件事困擾了他三年,而且時間絲毫沒有沖淡他的記憶與感覺,甚至不減反增,三年後的現在終於再度與她相遇,他認為他們有必要對這份感覺開誠佈公的談談。

    而且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件事得向她確認。

    「不要!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你這個野蠻人!混蛋加三級!放開我!」顏熒熙大叫,用還穿在腳上的高跟鞋朝他猛踢,被抓握住的雙手也不斷朝他猛抓。

    有過一次被踹的經驗,卓朗烈已經很瞭解她的攻擊路數,一邊閃避開她手腳並用的攻擊,一邊試著跟她說話,然而她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狂暴獅子,不斷亂踢亂抓還一直朝他大吼。

    「顏熒熙,我們得—」

    「你真的很煩耶!」她氣急敗壞的怒道:「一個大男人這麼婆婆媽媽的做什麼?我根本不想討論這件事,你為什麼要這樣不斷翻舊帳?是個男人就乾脆點,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不要老是拿往事來纏著我!」

    「你不要——」

    「你怎麼這麼盧啊?我討厭你,你也看我不順眼,我跟你到底有什麼必要見面說話?煩死人了啦你!」

    「我——」

    「閉嘴啦!我什麼都不想聽!你給我滾到八千里外的雲和月去啦!最好被外星人給抓去做實驗啦!你——」

    「顏熒熙!」卓朗烈終於忍不住爆發大吼,將她整個人牢牢圈在懷中,讓她動彈不得,「你可不可以安靜三分鐘?只要三分鐘而已,對你而言有那麼難嗎?」

    可惡!他頭好痛。

    每次只要遇上她就一定會被她惹到頭痛,像有人拿鎯頭不斷往他腦殼上敲一樣,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脾氣火爆又難相處?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挑惹起他的暴躁情緒?他以為年紀漸長,可以控制好自己躁動的脾氣,沒想到一遇上她就兵敗如山倒,什麼禮教修養、什麼自制力、忍耐力全都丟進洪水裡一去不復返。

    「那你可不可以馬上消失在我面前,別再找我的麻煩,並且永永遠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放開我啦!你這個不要臉的野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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