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初刻,蕭俊尋到了張婉兒、柳眉和月芽兒,幾人再次來到聚香樓之上,包了一個幽靜的單間,點了幾樣精緻的糕點,泡了壺上好的碧螺春,圍座在一起,開始商議了起來。// 更新最快//
「秀才,那個什麼翰林學士真的有那麼厲害?僅憑著幾句對他不敬的話,就能夠奪了你的功名,壞了你的前程?」柳眉頗有些不信的問道?
蕭俊淡淡道:「在士人之中,頂撞有身份的長輩,便如尋常百姓子女頂撞父母一般,都是觸犯律法之事。」
清律對三綱五常規範極嚴,若是子女頂撞父母,鬧到公堂,子女是要受到律法嚴責的,十有會坐牢,若是子女毆打了父母,按律甚至可以處斬。蕭俊如此一說,柳眉立刻便聽明白了。
張婉兒在一旁插嘴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灰溜溜的被人趕出北京城?」
蕭俊看了一眼旁邊滿臉憂色的月芽兒,神色懶懶的說道:「這樣也好,既然黃家對我不依不饒的,我便帶著月芽兒歸隱山林,養幾隻雞,種幾畝田,生一窩娃娃,這日子倒也快活得緊,省得天天勾心鬥角的。行事小心謹慎,如履薄冰,生怕一步行錯,滿盤皆輸。」
月芽兒卻是將蕭俊這句話當了真,神色有些黯然的說道:「無論哥哥走到哪裡,月芽兒都會陪伴在哥哥的身邊,侍奉哥哥。」
張婉兒撇了撇嘴,不滿道:「都神馬時候了,你特麼還亂開玩笑。」
蕭俊神色一整,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冷道:「我自然不會就這麼窩窩囊囊的被人免了功名,在別人的譏笑之下,夾著尾巴滾出京出,就算是鬥不過那位呂大學士和他後邊那人,我至少也要咬他一口,讓他也難受些日子。」
張婉兒見蕭俊似乎已經有了些謀劃的模樣,臉上現出興奮之色,說道:「你打算怎麼做?姐就喜歡湊熱鬧。」
蕭俊思量了一下說道:「暫時還沒有太好的辦法,我的打算是想辦法做一件極為轟動之事,將我的名頭在這京城之內打響,有了名望身份,我們說出的話便有了份量,行事也要方便些,和那呂大學士與黃家相鬥,便不會如此的被動,到時候我們再見機行事。」
蕭俊停頓了一下,隨後說道:「娘們,要麻煩你件事情,我與你紋銀二百兩,你明日一早動身,日夜兼程,趕回臨湘南部的山域,尋找一位叫南格魯的神父,前幾年荒年的時候,我托德爺尋到了五處藏有糧食的寨子和四個空寨子,以南格魯的熱情,想必應該能夠收攏數千百姓,進入山中避禍。你找到南格魯,讓這些鄉民聯名寫一份證明我娘貞潔賢德的頌文,他們得我救助,許多人都知曉我娘的品性,必定會幫忙。」
自從康熙十六年以來,臨湘因與岳州成犄角之勢,成為了清軍與周軍爭奪的主戰場,如今在臨湘城內駐有大量周軍防守,城外卻是被清軍佔據圍困,百姓夾在兩軍交戰之中,苦不堪言,因此,避入深山結寨自保反倒成了最好的選擇。
柳眉此時也收起了慵懶之態,應允道:「成,此事干係到燕姨娘的名節,柳眉必定會辦好。」
蕭俊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只是山中多盜匪,你只得一人,行事須萬分謹慎。」
柳眉想了想說道:「我那二弟柳雷,現在也已快十六歲了,他自幼習武,正好拉出去歷練歷練,我先回嘉魚,將他帶上,這樣更穩妥些。」
蕭俊將兩隻短銃拿出來,遞給了柳眉,說道:「如此甚好,將這兩隻銃,先給你弟弟帶上,更安全些。」
見柳眉接過短銃,蕭俊繼續道:「速去速回,京裡邊發生的這些變故,暫且別告訴我娘,免得她掛念。」
張婉兒在一旁詢問道:「蕭俊,你打算如何用這份聯名的頌文對付那呂大學士?」
蕭俊搖頭道:「暫時還未想好,只是未雨綢繆,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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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客棧天井之內,蕭俊等人佔據了一角,依然在謀劃商議著,張婉兒和蕭俊雖有些優勢,計議良久,一時半刻確也商量不出太穩妥的辦法。畢竟要對付的,可是身份顯貴,在尋常人眼中清譽卓著的翰林院大學士。
姚成一言不發的在一旁警戒,柳眉因明早動身,早已回房歇息,雪梅自知身份卑微,只是很乖巧的立於一旁侍奉,並不參與什麼。月芽兒心思單純,並不適合參與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小丫頭又想陪著哥哥,便在一旁,用心的描著一付出水芙蓉圖樣,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小丫頭現在已經描完了花樣,隨後卻忽然從身旁的挎包拿出幾筒顏料,在一個特製的小瓷盤中調了調顏色,便在花樣上塗抹了起來,雪梅在一旁見月芽兒居然給花樣上色,也有些好奇,便湊過來詢問觀摩了起來。
蕭俊隨意的看了一眼月芽兒拿出的顏料,卻見這些顏料外包裝之上居然寫著一種自己不認識的西洋文字,不由得大感驚奇,詢問道:「月芽兒,這東西是從哪裡弄到的?」
月芽兒笑道:「前天和巧娘姐姐逛街,路過一間牌匾上畫著奇怪符號的店舖,月芽兒一時好奇,便湊了過去,見那牌匾上除了奇怪符號外,還寫著路易洋行四個字,巧娘姐姐對這洋行也是很感興趣,便拉著月芽兒進去瞧了瞧,裡邊都是些古怪的東西,而且賣的極貴,巧娘姐姐卻是不心疼銀子,買了好幾樣,這顏料便是巧娘姐姐送的,她說畫畫用極好,月芽兒這兩天試了試。果然有趣得很,哥哥以前給月芽兒畫的那些可愛的小豬小熊,要是用這個上了顏色,必定會好看得很。」
張婉兒在一旁笑道:「這顏料是用來作油畫用的,給卡通畫上色,會不會重了些?這個姐不太懂……」
蕭俊望著這顏料,又聽張婉兒說油畫二字,心中不由得一動,腦中隨即靈光一閃,詢問道:「這店舖既然敢售賣百姓們從未見過的油畫染料,可有專用教習油畫的畫師駐於店中?」
張婉兒回道:「這事兒姐倒是問過一嘴,那掌櫃的說只需要交納三百兩銀子,他會請城西的一位神父教授油畫技法。」
蕭俊聽張婉兒說完,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許久之後,這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捏了捍月芽兒的臉蛋兒,展顏一笑道:「哥哥有主意對付那惹人生厭的呂大學士了。」
張婉兒見蕭俊想出了主意,滿臉八卦的詢問道:「你小子想出什麼鬼點子來了?」
蕭俊面露狡黠之色道:「過些日子,我要弄出一場轟動京城的大事來。」
隨即向四周看了看,此時客棧內的客人大都已經回房休息,只有他們這幾個仍然留在天井之中。
見沒有外人在場,蕭俊取過紙筆,在紙上認真的畫了起來,沒過多久就連畫了數張卡通畫。
雪梅從未見過這種可愛的畫風,畢竟是小姑娘的年紀,兩眼立刻冒出一連串的小星星,驚呼道:「好可愛。」
月芽兒雖然自幼經常見到,不開心的時候,哥哥還時常的會用這些東西哄她,此時卻也是面露喜愛之色。
張婉兒望著桌案上的這些卡通畫,沉吟著詢問道:「如果姐沒猜錯的話,你的意思是,要將這些畫拿出去,算做是你開創的一個流派?以此來提高身份和名望?然後趁機大做文章?」
蕭俊點了點頭道:「我以亙古未曾有過的卡通畫風,再配以油畫的表達方式,這樣一來,在外人看來,便是一個全新的丹青流派,如此我便成了開宗立派的一代大家,必定聲名鵲起,嘿嘿,到時候,我們趁熱打鐵,施展些手段,必定叫叫呂大學士和其幕後之人吃不了兜著走。」
蕭俊說到此處,將兩幅卡通畫塞給月芽兒和雪梅,說道:「月芽兒和雪梅將這畫繡出來試試,我有大用。」
兩個小姑娘早就一付躍躍欲試的模樣,聽到可以幫上忙,立刻取來針線,歡快的繡了起來。
張婉兒卻是在一旁詢問道:「成為一代宗師之後,你打算如何做?」
蕭俊思索了一下,笑道:「這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眼下,我們先將第一步走好。以後的事情,反正時間充足,到時候再慢慢謀劃便是。」
蕭俊說到此處,隨意的掃視了一眼桌子上的一張卡通畫,神色卻忽然凝重了起來,隨後卻是沒有再理會張婉兒的詢問,而是凝視著自己的作品良久,喃喃道:「這畫縱然是好的,可若是開宗立派,卻總覺著似乎缺了些什麼。」
正躊躇之時,無意中看了一眼月芽兒,只見小丫頭眼神清澈透明、表情憨態可掬,面容純真可愛,正聚精會神的繡著一隻迷你兔,嘴角還噙著一抹傻傻的微笑,蕭俊心中頓時豁然開朗,這卡通畫其實也是一種寫意畫,若是要畫出水平來,也是要將這畫中的動物那種純真和可愛盡最大限度的表達出來的。而自己這些年來,思想中時常的算計,為了生存,殫精竭慮,在戰場上與人爭鬥殺伐,為了保命不時的施展些詭計。與這卡通畫所要求的那種純真的意境幾乎是背道而馳,自己雖然憑藉著紮實的基本功能夠畫得形似,但這遠遠不夠,自己可是要用這畫打出諾大名頭的。
想到此處,蕭俊立刻說道:「此畫雖然極好,但若是開宗立派,卻還要在這意上下些功夫,要將我們這一派畫風的神韻和內涵表達出來,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獨特的東西,而不是簡單的形似,這樣才算做是真正的開宗立派,不會被人看出破綻來。」
陳巧娘琢磨了一會兒蕭俊的話,用粉拳錘了蕭俊一記笑道:「姐終於明白為什麼你如此年輕就能夠憑一己之力爬到這般高度,你不放過每一次機會,而且一旦抓住機會你就會把他做到最好。這就是你小子的長處,跟你比起來,姐要浮躁得多。」
蕭俊隨意的回道:「你能憑一己之力,改變天下大勢,我可比你差遠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姚成聽到這裡,卻是暗暗心驚,這看上去性子隨意跳脫的女子竟有這般本事?不由得深深的看了張婉兒幾眼。月芽兒和雪梅兩個單純的小姑娘正忙著刺繡,卻是沒有注意到蕭俊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