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芸娘到來之後,這院子中便熱鬧了許多,芸娘每日裡纏在蕭俊身邊,不知不覺的便時常的將原本屬於月芽兒的位置佔了去,月芽兒卻似是有些自卑,刻意的避開,不去和芸娘搶哥哥身邊的位置。//w 雲台書屋高速更新//
時光一點點的滑了過去,轉眼間,已是九月,天氣漸漸涼爽了起來。
這一日上午,朝食之後,蕭俊於院中石桌之上,正隨意的繪製著一幅山水墨畫,芸娘則是在身側笑吟吟的陪伴著,不時的品鑒兩句,月芽兒躲到遠處,和雪梅、雲柳兒兩個小丫頭,在院中一角討論著胭脂水粉之類的小姑娘感興趣的話題。
蕭俊正畫的入神,忽然聽到街巷之上傳來一陣鑼鼓的喧鬧之聲,打破了小院內的和諧與寧靜,這喧鬧之聲越來越近,最後在別院門口停了下來,只聽得有人在門外拉著長音兒大聲喊道:「蕭家大公子蕭俊乃天上文曲星下凡,高中第一百四十八名文魁。」
此時恰好蕭達通不在,蕭俊聽到這喊聲,心中一動,眼中露出一絲快慰之色,站起身形,便迎了出去,別院的門口,只見四名差役在一名書吏的帶領下,正忙著在門上貼報條。
這書吏剛剛書寫完報條,見蕭俊出來,趕快湊了過來,有些不確定的問道:「請問可是蕭大公子?您蕭家出了一位孝廉,這可是大喜的事情啊。」
蕭俊微微一笑,隨意的摸出了五兩銀子,卻忽然看到這書吏和身後的差役們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之極,馬上便反應了過來,唔,忘記自己的身份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在手遞出一半的時候,猛的一甩,一記武當鏢拳揮出,那銀子準確的劃出一道弧線,飛落到牆角一名乞丐的碗裡,這才幹笑著說道:「大喜的日子,見到乞丐不吉利,沖沖喜,沖沖喜。」那本來懶洋洋的乞丐得了銀子,立時象打了雞血般跳了起來,沖蕭俊磕了兩個頭,便拿著銀子跑得沒了蹤影。
四名差役和書吏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討好般的笑道:「公子好身手。」
這時蕭誠也趕了出來,蕭俊見來了解圍的,趕快將蕭誠推到前邊,吩咐道:「管家,看賞。」
蕭誠頗有些大族風範的衝著身後揮了揮手,一名家丁將早已準備好的一百兩紋銀托了出來,那幾名差役和書吏立刻眉開眼笑的說了一大堆吉利話兒,收下了銀子。
不久之後蕭達通也趕了回來,聽聞兒子中了舉人,雖然有些心理準備,卻也露出了十分興奮快慰的神色,兒子雖然有七品軍功在身,在士紳們的眼裡,也只不過是個粗漢罷了,如今有了文舉人的功名,在大族世家這個圈子裡,身份立碼拔高了一大截。
蕭達通高興了半晌之後,卻是將兒子悄悄拉到自己的書房裡,開門見山的詢問道:「俊兒,芸娘來我們家也有段時日了,你給爹個准信兒,你覺得這丫頭怎麼樣?」
蕭達通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蕭俊皺了皺眉頭,回道:「芸娘妹妹性子活潑,十分的惹人討喜,俊兒把她當親妹妹一般的看待,僅此而已。」
蕭達通沉吟了一下,試探著問道:「為父有意將她許給你,你若是同意,為父便給你娘去封信。」
蕭俊卻是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這才回道:「芸娘現在還小,請給兒三年的時間,若是三年之內兒子找不到娶月芽兒為妻的法子,便娶了芸娘。父親還請放寬心,兒子有足夠的把握不累及家族聲譽時,才會娶了月芽兒。」
蕭達通見兒子執意要娶月芽兒為妻,不由得大感頭痛,擺了擺手道:「此事,再讓為父想想。」
鄉試放榜的第二日,按規矩各新晉舉子與捲簾官兒們將共赴鹿鳴宴,一起談些風雅之事,相互交流認識,最後則是觀賞歌舞,飲酒作樂。蕭俊早早的便離開了別院,而此時別院書房之內,蕭達通卻是雙眉緊鎖,而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那秋月。
「關於月芽兒的事情,你知道的只有這麼多了?」蕭達通臉色頗為難看的看了眼秋月說道。
秋月臉上現出妒色,說道:「奴知道的也不多,已將所知道的全部告訴您老人家了,您若是不信,可到邀月樓去詳細查訪。」
「嗯,下去吧。」蕭達通隨手丟給她十兩銀子,揮了揮手將秋月打發了下去。
秋月還想說什麼,卻見蕭達通十分不耐的樣子,只好訕訕的退下了。
蕭達通背負著雙手,思量了片刻,起身便來到蕭俊的臥室之內,月芽兒正神態嫻靜的繡著一付荷包,臉上掛著一絲喜色,哥哥高中舉人,小姑娘也是很開心的。忽然見蕭達通走了進來,連忙起身施禮道:「老爺來了。」
「嗯。」蕭達通看了月芽兒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難明的神色,雖然他和月芽兒接觸的不多,但也通過下人多少有些瞭解,此女倒是個乖巧聽話的。
蕭達通歎了口氣,說道:「俊兒現在身為舉子,將來肯定是要做官的,加之出身名門望族,又有著一身的好武藝,而且才藝卓絕,現在已被時人稱為風流佳公子,一曲蓋江南,若是娶妻,江南各豪門士紳的千金必定會蜂湧而至,再清高美麗的女子也必定會放下架子,以求得我兒青睞。
恕老夫直言,你出身貧賤,又是兩代為娼,和俊兒相比,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以老夫對俊兒的瞭解,這幾個月又略略查訪了你二人之間的事情,老夫實是在是擔心,有朝一日,俊兒會不顧家族聲譽與世人的嘲諷,娶你為妻。」
月芽兒聽到此處,不由得「啊」的一聲驚呼了出來,雲柳兒和雪梅也正在一旁陪著月芽兒敘話兒,聞聽此言,也是臉上露出十分吃驚的神色。
蕭達通長歎一聲,繼續說道:「老夫前來,並不是想強求你做什麼,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俊兒為你做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你又為他做過什麼,付出過什麼?你知道官吏娶青樓女子為妻是要被罷官的,俊兒為了你可以捨去一切,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為俊兒的正妻,卻發現俊兒為了你被丟官罷職,或是仕途大受影響,喪失大好前程的時候,你會心安嗎?就算以俊兒的才智,尋到了穩妥的法子,既娶了你為正妻,又沒有影響到他的仕途,但你母親和你以前的事情,一旦傳將出去,對俊兒的官聲勢必影響極大,俊兒怕是會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到時候,就連你們的後代怕是都會被人恥笑一生。
老夫希望你能仔細想一下今天老夫所說的,老夫別所所求,只是希望你以後無論做任何事,能夠多為俊兒著想,做事情之前,先問問自己的良心,老夫好容易尋到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兒子,卻又是個癡情種子,哎,此事就算是老夫求你了。」蕭達通說完深深的對月芽兒施了一禮。
月芽兒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泣道:「老爺莫要這樣,月芽兒並非不知好歹之人。月芽兒只想安靜的陪伴在哥哥身邊,從未奢望過會成為正妻,哥哥待月芽兒情深意重,月芽兒只想哥哥好好的,又怎麼會去害他。」
蕭達通見月芽兒惶恐的樣子,再次歎了口氣,臉上憂色卻未盡去,雖然自己一番軟話迫使這個城腑不深的小姑娘就範,但自己那兒子卻是個厲害的,將來如何還未可知。
月芽兒此時心中亦是難過之極,蕭達通的話讓她想起了夢魘般的青樓生涯,小丫頭其實心中早就知道,不管哥哥待自己如何好,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別人終究是看不起她的,蕭達通的一番話不僅重新撕開了她心中的傷疤,而且,月芽兒明顯能感覺到他話語中對自己的鄙夷和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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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俊帶著一身酒氣,回到小院時候,月芽兒正神情落寞的站在門口候著他,雪梅在一旁陪著,新晉舉子的鹿鳴宴,是極隆重的,本屆花魁羅仙兒,也被邀請了過來,唱了一曲,羅仙兒可是因蕭俊才得了花榜狀元,唱罷了一曲,便陪在蕭俊身邊,又是敬酒,又是恭維,蕭俊此時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對身旁的溫香軟玉,倒也沒拒絕。
宴飲結束,蕭俊送羅仙兒出門,臨別之時,羅仙兒忽然在蕭俊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便輕笑著跑開了。
蕭俊搖搖晃晃的走到月芽兒近前,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兒,說道:「夜晚有些涼,小心傷了身子。」月芽兒心中一暖,隨即卻聞到了哥哥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脂粉香氣,臉色不由得黯了一黯:「月芽兒有些不放心,只是想著出來看看。」忽然一眼看到蕭俊腮邊的口紅,原本就有些想不開的小丫頭突然感覺到一陣陣的失落。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只是垂著頭,淚珠不斷的落在腳下的泥土中。
蕭俊感覺到了月芽兒的異樣,回頭看到她正在抹眼淚兒,笑道:「你這小丫頭今天這是怎麼了,好生奇怪?」
月芽兒強忍住眼淚,輕聲道:「月芽兒知道自己是個累贅,總是連累哥哥,哥哥那麼出色,這城裡的小姐們都排著隊想見哥哥呢,月芽兒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求哥哥讓月芽兒留在身邊兒,做個貼身丫環就好。」
蕭俊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這是聽誰說的?你以為那些小姐們都是花癡嗎?」
輕撫著月芽兒的秀髮,哄慰道:「好了,進屋歇息去罷,莫要再胡思亂想了。」
見月芽兒仍然鬱鬱的立在門口,便一把抄起她,搖晃著走到床前,將月芽兒放在床上,替她除去外衫,隨即在月芽兒的臉蛋兒上親了一下,寬慰道:「乖,莫要自尋煩惱了,好好的睡上一覺,明天醒來的時候,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都給它忘了。」
不久之後,蕭俊酒力上湧,便在月芽兒的身畔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