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哨騎們在交割完了押運之物後,便迫不急待的各自尋找合適的「獵物」商討購房之事去了,柳雷卻仍然是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蕭俊詢問道:「剛才在洪山大營,你家人的意思是什麼?」
柳雷搖頭道:「奶奶和娘不太同意在武昌購房,說太費銀子,而且家裡人口太多,我的行糧根本不夠吃,不應該浪費寶貴的糧食,不過爹爹和姑姑贊成在城裡,說是機不可失,只要堅持兩年,便可留在大城裡了。//雲台書屋高速更新 //弟弟也可以進更好的書院,我看他們爭論得心煩,便直接先行離開了。」
蕭俊回想著頭腦中關於三藩之亂的印象,建議道:「你覺得這戰亂,在一兩年之內會結束麼?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沒有五六年,是不會結束的,另外,就算在武昌買到一間普通的院子,你們一家八口,不還是很擠麼?我見你兩個弟弟都是習武之人,你那點行糧養活這兩個小牛犢子般壯實的弟弟,你覺得夠麼?況且,他們還在慢慢長大,最後,讀書做學問,雖然有良師指導是極重要的,但主要還得靠自己。」
柳雷聽蕭俊這麼一說,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那依你的意思,我還是到嘉魚買一棟大院子?」
蕭俊回道:「此事還得你自己拿主意,你若是想帶著家眷去嘉魚,我娘正巧也在那兒,我們可以買相鄰的院子,這樣兩家也好照顧。」
柳雷又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說道:「你說得有道理,去嘉魚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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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蕭俊換上一套極普通的破衫,離開了哨騎們棲身的兵營,悄悄的來到了鼓樓,此時南格魯神父,早已等得焦急,蕭俊見四周無人注意這裡,一把將南格魯神父拉入旁邊的陰影處,低聲道:「南格魯神父,怎麼這裡出現了這麼多臨湘城內的百姓?」
南格魯見到蕭俊,先是一喜,隨後卻是歎了口氣說道:「今年又是大旱,偏偏城裡又駐紮了不少軍隊,不時的騷擾百姓,這些都是餓得活不下去的,後來不知道是誰先提議的,說是你在這裡,你辦法最多,這些人便懷著希望來找你了,共有一千多人,大部分都是住在城裡的,因這裡有不少信徒,臨湘的教堂又被那些可惡的周軍給燒了,我便一起過來了,只是我們來到此地,卻說你早已離開了府衙,不知去了何處,大伙沒辦法,也只好在這裡等下去了,好在這裡每隔三四天,官府能施頓粥,不過這點粥畢竟太少了,北上的人,已經餓死了幾十個了。」
蕭俊聽到這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些人是衝著自己才來到此地的,可是自己哪裡有能力在這荒年去管一千多人的死活?一抬頭,見南格魯神父正滿期望之色的望著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隨即卻忽然心生疑慮:「你們到武昌可是要穿過兩軍交戰的防線的,就這麼容易過來了?」
南格魯則是攤了攤手說道:「似乎這裡不是雙方交戰的主戰場,我們渡過陸水的時候,見雙方只是在岸邊布了極少量的觀察哨,監測著河對岸的動靜。那些觀察哨檢查了一下我們沒有兵器,沒帶銀兩,便放行了。」
南格魯神父突然極其誠懇的說道:「蕭,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擁有尋常人無法比擬的智慧,你一定要想辦法救下這些瀕臨餓死的災民。」
蕭俊臉上卻是泛起一絲苦笑,自己哪裡有那麼大的能耐?正要向南格魯解釋一下,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那日在肖家寨尋到母親時,自己殺了十五個悍匪,似乎這些悍匪,應該還餘下兩三個同夥,若真是這樣,必定會去尋肖家寨的麻煩,或許自己可以到肖家寨去碰碰運氣,說不定運氣好,捉住了那三個,尋到他的老巢,或許會有銀兩糧食,若是真有糧食,這些糧食雖然無法從山中運送出去,畢竟山外邊有巡邏的周軍,大宗的糧食販運根本逃不過他們的耳目,但是可以讓這些災民們進入山中,哨騎們既然能夠屠了大戶們用以自保的寨子,肖家寨也險些被人屠了,那麼這山中必定還有空寨子。到時候,讓鄉民們把糧食運進空寨子裡,………只是這關鍵的問題是先回到肖家寨看看再說。
想到此處,蕭俊衝著南格魯神父說道:「在這荒年安置一千多人,是一件非常難的事,先讓我想想辦法,給我幾天的時間,我給你留一石的糧食,明天你找一家穩妥的粥鋪,若是有快餓死的,便取一點米,熬點粥續命,半個月之後,我們仍然在這裡相見。」
蕭俊說完,從旁邊的陰影中推出一輛蓋著茅草的獨輪車。說道:「這些米如何得到的,你隨便找個理由,但是今天見到我的事情,且莫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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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哨騎們便將家眷們紛紛接進了城,同時不少賣了房子的百姓,扶老攜幼,載著傢俱細軟,則是在哨騎們的護送下,於正午時分,從南門離開,直奔嘉魚縣而去,因是境內轄縣的居民流動,德爺很快便在府衙戶房辦妥了手續。
柳雷一家,也在柳雷的堅持勸說下,乘了一輛馬車,隨著這些百姓向嘉魚行去,一路之上,因是一馬平川,哨騎們不僅馬匹極多,還都是極優良的蒙古戰馬,極具耐力,德爺又想辦法借了不少空車,利用戰馬拉車,運送百姓和傢俱細軟糧食,因此行進速度極快。僅行進了一天多一點,於第二日下午便到達了嘉魚,
百姓們一下車,便紛紛想辦法去購置房屋。
蕭俊進城後的第一件事,是回家探望母親。
燕氏此時正在清掃著自己家屋子後邊的一小塊空地,忽然感覺到不遠處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先是以為自己眼花了,但緊接著仔細望了過去,見果然是蕭俊,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我的兒,你回來了?這些天為娘一直擔著心呢。」
隨即走過來拉著蕭俊上下打量了起來,卻一眼便看到了甲冑之上位於胸口要害部位的槍孔,透過槍孔隱約可以看到裡邊浸著鮮血的中衣。燕氏本已止住的眼淚立刻再次不停的流了出來。哽噎道:「孩子,你受苦了,為娘對不住你,別人家的孩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父母的庇護之下,你卻要擔起養家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