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因兩日一夜沒睡,昨日與悍匪廝殺又耗費了不少精力,蕭俊直到日上三竿才醒了過來,一睜眼,便見到母親正面帶慈愛之色,出神的凝望著他,見母親雙目神光清明,已不似昨日那般困惑和迷惘,蕭俊心中一喜,有些不確定的詢問道:「娘,您病好了?」
燕氏微微點了點頭,輕撫著蕭俊的額頭,說道:「服了你那藥,昨日晚上為娘做了一晚上的夢,從小到大許多重要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在頭腦中過了個遍。//更新最快 //醒來後,便什麼都想起來了,連這些日子在這寨子中的事情也都想了起來。」
蕭俊大喜道:「那太好了,沒想到劉瞎……劉先生給的藥竟然這麼管用。」
燕氏深有同感的說道:「劉先生那可不是一般人,原來俊兒這藥是劉先生給的。」
隨即卻又歎道:「只是不知道這戰亂當中,他又流落到了何方?或許他眼睛看不見,仍然留在臨湘也說不定。」
母子二人正敘著話兒,孫子遠端著昨日肖鳴山送來的雞湯走了進來,說道:「嫂子,俊兒,昨日剩下的雞湯我又熱了熱,快過來吃飯吧。」
燕氏卻是正色道:「此事不急,孫先生,我且問你,這些日子你一直對外聲稱我二人是夫妻關係?」
孫子遠見燕氏竟問起了此事,嚅嚅的回道:「嫂嫂莫怪,你我二人住在一起,子遠怕寨子裡的人恥笑,污了嫂嫂的名節,才不得已這樣做,可是……可是」
燕氏頗有些鬱悶無奈的接過孫子遠的話頭說道:「可是結果卻是適得其反,我二人剛來的時候,不以夫妻相稱,結果在一起住了一段時日之後,卻又突然以夫妻相稱,又怎能不惹人懷疑?那些人明面上不說,背地裡怕是早就將我們當作通姦苟合的姦夫淫婦。」
孫子遠見燕氏說得難聽,忙道:「嫂子莫要這樣講,事情還未到這般嚴重。」
燕氏搖頭歎息道:「孫先生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對妾身以禮相待,細心的照料於我,妾身對孫先生十分的感激,只是你我二人雖然問心無愧,但畢竟同居一室,又親口承認有夫妻之名,這人言可畏,好事通常不會出門,壞事卻會傳揚千里,此事寨子裡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終會慢慢傳揚出去,你我二人一無聘禮嫁妝,二無契約儀式,便這樣稀里糊塗的成了露水夫妻,若是傳揚開來,在外人眼中,又與通姦苟合何異?嫂子雖非三貞九烈,卻也是愛惜名節之人。實不願被人非議,受此橫辱。」
孫子遠見燕氏十分在意此事,一時也是不知該如何規勸,想了半晌突然鼓起勇氣道:「事已至此,莫不如嫂嫂便順水推舟,嫁給子遠,子遠對嫂嫂傾慕已久,此生必定會善待嫂嫂,將嫂嫂奉若至寶。」
面對孫子遠的求親,燕氏卻是臉色微紅的搖了搖頭,說道:「嫂子雖只是個妾,此生卻也是必定要從一而終的,孫先生的心意,妾身心領了。」
孫子遠見自己的提親見再次被燕氏拒絕,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說道:「事已至此,嫂嫂若是想挽回名節,怕是也無他法可想,哎,都怪子遠行事不周。」
燕氏卻似乎在思量決定著什麼,半晌之後,面上突然露出堅毅的神色,說道:「若是想要堵住寨子中這些人的嘴,保全名節,怕是唯有以死明志。」
蕭俊見娘突然萌生了死志,不由得嚇了一跳,隨即卻又有些納悶,娘雖然自幼便被三貞九烈的思想灌輸洗腦,但性子溫和順從,這些年歷經磨難,心志也堅韌了不少,斷不會如此輕易便會去尋死,不由得衝著孫子遠疑惑的詢問道:「孫叔,娘在這寨子裡可否遇到過其他的事情?」
孫子遠此時正滿臉愁苦之色的琢磨著如何勸導燕氏,見蕭俊問起了原由,歎了口氣道:「俗話說,眾口爍金,積毀銷骨,孫叔這次總算是領教到了,自從我和你娘被人猜疑之後,關於我二人這不好的謠言,便漸漸的愈演愈烈了起來,這些鄉民被關在這小小的寨子裡,整日裡無事可做,氣悶得緊,欺負我二人是外鄉人,便藉著謠言的由頭,每日裡拿我二人尋開心,寨子裡的男人們,礙於自家的婆娘看著,雖然不敢對你娘動手動腳,卻時常的拿各種污言穢語輕薄你娘,那些婆娘們見男人們沒事總往你娘這跑,便罵你娘是狐狸精,口出各種難聽至極的羞辱之言,這些話語之惡毒,實在是讓人難以啟齒,寨子裡的小孩子們,也是編出各種歹毒的童謠辱罵你娘,時常的往你娘身上丟髒東西,偏偏你娘得了失魂之症,任憑別的羞辱,卻只是默默承受,也不知聽沒聽懂,如今你娘既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必之前的這些事情都已想了起來,以你娘愛惜名節重愈性命的性子,這些鄉民的所作所為,無異於在往她心裡捅刀子。」
蕭俊見被自己救下的鄉民們,竟然如此的對待娘,不由得大為惱火,以母親愛惜清名的性子,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分明就是在往死路上逼她啊。可是事已至此,就算是出去將這些人狠狠的暴打一頓,也已無法挽回,現在最緊要的是如何撫平娘心中的創傷,讓她滅了尋死的想法。
蕭俊強抑住胸中的怒火,寬慰道:「娘莫要急著尋死,此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餘地,我救了他們的性命,讓他們向您賠個不事,不要亂講就是了。」
燕氏搖頭道:「如此多張嘴巴,又如何全部約束得住?等將來戰亂結束,他們走出大山時,許多人怕是早已將你今日的恩義淡忘了,與人閒談時,保不準便將為娘今日之事牽扯出來,娘的事情已經被這些人渲染得不堪入耳之極,一旦傳揚開來,娘就算是有一百張嘴,怕是也辯解不清。」
蕭俊趕快繼續規勸道:「娘莫要憂急,此事我們慢慢從長計議,總會想到辦法。」
燕氏卻似是已打定了主意:「娘心裡清楚得很,此事已無可挽回,俊兒莫要再勸說了,在為娘的心中,名節重愈性命,你若是個孝順孩子,便替為娘做最後一件事情,午時三刻的時候,幫為娘將寨子裡的鄉親們都召集過來,為娘到時候有話要說。」
蕭俊見母親心意已決的模樣,愈發的鬱悶了起來,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好容易尋到了娘,娘卻是一心要尋死。這該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