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氏皺了皺眉頭,來的時候孫子遠倒是把這些大致都交待過了,比如這戳記費,孫子遠寫的狀子並不能作為直接的呈狀,否則有訟棍之嫌,而是要有衙門的代書抄寫一遍,並且在底下簽上代書的姓名並蓋戳,以便核查,才能做為正式的狀紙。//:雲台書屋看小說 //人命重案,未審結之前,原告和證人都要先行關押的,以免串供,這取保費對於她們母子來說,一個是婦人,一個不足十歲,因此可以變通一下,交由保長帶回看管,實際上就是可以回家。總之各種費用名目繁多,不一而足。若是不交,縱然是人命大案,也會拖拖拉拉,故意刁難,甚至有可能橫生枝節。
燕氏為了打贏這官司,雖然有些心疼,還是不情不願的取出五兩銀子,臉上帶著肉痛的神色遞了過去。
許多告狀之人,銀錢不夠,都是打欠條先行賒欠的,然後用田畝所產慢慢償還,因此這書吏見燕氏直接就交齊了銀子,臉上立刻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大嫂既然如此痛快,此案我等必定會多有照拂,大嫂還請放心。」
燕氏臉上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福了一福說道:「民婦在這裡就先行謝過了。」
這持牌的差役等代書將狀子抄錄完之後,這才帶著燕氏母子穿過一條百米長的甬道,來到縣衙的第二道門戶儀門,從儀門右側的側門進去,便是縣衙大堂了,大堂和儀門之間隔著一處青磚鋪地的院子,佔地約不到一畝,蕭俊從未進入過縣衙,因此頗為好奇的打量了起來,只見大堂正門棟樑上繪有花鳥彩繪,姿態各異,栩栩如生。門的兩側各有一根柱子,柱上嵌著對聯一副,右聯為「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左聯為「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中間則懸掛著「臨湘縣正堂」的金字大匾,筆力頗為雄勁。
因是命案,按本縣的規矩,燕氏直接敲響了院中的銅鑼,意思是有重大案情需要立即審理。
鑼聲過後,燕氏拉著蕭俊徑直從敞開的正堂大門走了進去,這大門裡邊便是知縣大人的審案暖閣了,臨湘縣本任知縣王大人此時正端坐在暖閣靠近裡側的木製高台之上,身前放著一張三尺法桌,桌上置放著文房四寶和令箭筒。身後則是一幅海水朝日屏風,屏風的上方則懸掛著「明鏡高懸」金字匾額。
燕氏垂著頭,拉著蕭俊徑直跪在左側的原告石上,此時王知縣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堂下所跪何人?可有什麼冤屈?」
燕氏整理了一下衣裙,儀態雍容的緩聲說道:「民婦蕭燕氏,今日狀告那王二猛當街行兇,謀害我兒蕭俊,求青天老爺為民婦作主。」語畢,素手微揚,將訟狀遞了上去。
這王知縣面容白淨,年近四旬的模樣,頜下有一縷山羊鬍須,接過訟狀之後,只看了數行,眼中便露出喜色,嘴角亦微微上翹,臉上露出難以察覺的笑容,卻佯怒著大聲說道:「光天化日,當街行兇,成何體統,來人,將被告和相關證人一併帶過來,本縣要升堂問案。」旁邊刑房的書吏聞聽此言立刻忙碌了起來,按狀紙所述擬制差票,傳喚證人及拘拿兇犯等等……
蕭俊一直用餘光偷偷的觀察著王知縣,他的那抹隱蔽的笑容自然也沒漏掉,蕭俊暗自撇了撇嘴,估計這位縣太爺是因為能夠狠狠的敲王二猛他爹王大山一筆,所以才會心中愉悅。
不久之後,捕快們拿著傳票和拘票將被告王二猛及一併證人全部帶了過來,對於一個主街才三百多米長的小小縣城來說,傳喚這些人只不過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王二猛的父親王大山以及母親楊氏因擔心兒子也全部跟了過來。
畢竟年齡尚幼,王二猛被帶上大堂之後,看著兩側牆壁上掛著的諸多沾著鮮血的刑具,立刻被嚇得小臉煞白,身子瑟瑟發抖,此時的王二猛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威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闖下了大禍,臉上露出後悔至極的神情,眼中充滿了恐懼之色,不時的向父親王大山投去求助的目光。王大山則是面色陰沉得可怕,看也不看自己兒子一眼。
見有案子要審,縣城內許多百姓也跟著過來看熱鬧,大堂前面的院子頓時熱鬧了起來。不過他們全部都是站在院子中遠遠的觀望,沒人敢靠得太近,據說以前曾經有喜歡看熱鬧的因靠得太近,又見被告行刑受苦,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結果被告受刑不過,胡亂攀誣,恨此人嘲笑自己,便一口咬定此人同謀,結果這位仁兄立刻被上枷受刑,差點丟掉性命,還落下了殘疾,從此以後,便沒人敢在審案時靠得太前,臉上更不敢有什麼太出格的表情。
見原被告及證人全部到齊,王知縣這才清了清嗓子,驚堂木啪的一拍,官威十足的大喝一聲:「升堂。」
「威…武…」兩側十數名衙役們陰森的低喝聲響起,同時手中的木杖有節奏的擊打著地面。升堂鼓也同時敲響。
此時大堂之上,王知縣居中高坐,威風八面,左右各立一名親兵,表情肅穆,數名胥吏執筆侍奉在側,神色恭謹,原被告皆跪於青石之上,垂頭不語,一干衙役手持刑杖,虎視眈眈,
「蕭燕氏,你有什麼冤情,細細講來。」本著先問原告,再問被告和證人的原則,王知縣巡視了一眼堂下諸人之後,先是對著燕氏詢問道。
燕氏調整了一下身姿,使自己的形象看起來更優雅些,這才跪在原告石上款款說道:「小兒蕭俊,自幼生性豪俠仗義,那王二猛時常仗著長得人高馬大,欺負弱小女孩兒,此事街坊們可以作證,我兒惱他無恥,便時常出手阻止,因此二人時有毆鬥,結果那王二猛竟懷恨在心,前幾日趁我兒不備,以鐵棒猛擊我兒頭部,欲致我兒於死地,所幸我兒命大,昏迷十日後奇跡般的醒了過來,王二猛蓄意謀害他人性命,請老爺為民婦作主。」
王知縣聽完了燕氏所言,緩緩站起身形,從案台上走了下來,按規矩,這命案的傷勢必須由知縣親自查驗,王知縣翻看了一下蕭俊額頭的傷勢,又叫來仵作,輕聲詢問了幾句,這仵作輕輕按了按蕭俊額頭的傷處,又細細察看良久。這才語氣恭敬的回稟道:「回老爺,確實是極重的鈍器傷,有致命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