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屬於這個時代。一場意外讓我的靈魂從原來的那個時空穿越到了月尹,這個史書上不曾提及的皇朝。我成了這副身體的主人,不管願或不願,多次嘗試回去的努力失敗後我知道,我只能留下,留在這個本不該是我生活的時代。
唯一幸運的是,這副身體的主人給了我很優質的條件,不僅是鼎盛世家梅家的大小姐,有著傲人的家世,更有美貌與才情,而且還有疼愛我的爹娘,和一個可愛乖巧的妹妹,這對本是孤兒的我來說是意外的收穫。
從醒來以後,就在服侍自己的貼身侍婢們那裡聽說,自己是個驚才絕艷的女子,整個月尹幾乎沒有人知道我的芳名。一直以來,上門提親的人都快將家裡的門檻踏扁了。父母視我為掌上珍寶,誓要為我尋得一個如意郎君,所以從來眼光如炬,小心甄選,輕易不答應那些提親的人。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這身體骨子裡存在的,已經不是他們的女兒,而是我,一個來自於千年甚至更久時空之後的我。
我不具備這個時代對女子所推崇的那些思想,並不認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看來,要麼不嫁,要嫁就嫁個讓自己滿意的男人。可是,我不會相信,這裡會有讓我滿意的男人,或者準確來說,我從來不相信有男人會承擔起一個女子的幸福。
但是,從來不會想到,我會遇到他。
那日,是父親壽宴,梅府裡面賓客齊聚,上至王侯將相,下至鄉紳富賈,無不趕來慶賀,一時間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我受不了那熙熙攘攘的氛圍,就一個人躲到了後園,正直春日時期,陽光正好,惠風和暢,滿園的花朵綻放,花香撲鼻,說不出的愜意爽快。
受這情景的影響,我的心情大好,微瞇著眼睛抬頭看著天上的陽光,在花叢間肆無忌憚的起舞,發出愉快的欣喜聲。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我和他相遇了。
「你是梅家大小姐梅珂竹?」
有灼熱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讓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人黏上了一樣,被盯得很緊。我微蹙起眉頭,隨聲看去,就見到一身錦衣華服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的竹林裡,烏黑的發,冰雕般的俊朗容顏,雖然隔著些距離,還是能夠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乖戾冷漠的氣息,就那樣站在陽光下,卻瞬間讓周圍的空氣冷卻了下來。
他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全身上下散發出雍容華貴的氣息,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凡夫俗子。
這個後園是不輕易讓外人進來的,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蹙起了眉頭,直視他:「父親的宴客之所在前廳不在此處,這位公子想必是走錯地方了吧?」
他卻是不理會我的話,只是接著開口:「素來聽聞梅家大小姐的芳名,今日到此就是想見見,現在一看,果然與眾不同。」
他是個危險的男子,就是在十步之外也能感受到他強烈的存在感,卻舉手投足間有著吸引人的魅力,讓人移不開視線地想要關注。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那樣有氣場的男人,只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眼,心中就下定了決心,這個男人,我要離他遠一點。
可我怎麼也料想不到,沒多久,我就愛上了他。
「竹兒,我要你做我的皇妃,你認為可好?」
竹影婆娑,清風習習,在他殷切詢問的目光中,我無意識地點了點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看到的,是我們兩個人白頭偕老的未來。
然而,一切美好不過是血腥屠殺噩夢前的幻覺催眠罷了。
當我穿著血紅嫁衣進入他二皇子府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那血紅的嫁衣所遮蓋住的那血腥殘酷的夢魘真相。
雷雨交加夜,本該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彼此擁有的一夜,卻不想,血淋淋的匕首代替了合巹酒,刺眼的鮮血染紅了紙窗,一屋子的血腥味瀰漫,還有那身上一刀一刀,無以復加的疼痛和羞辱,妹妹那驚恐痛苦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斷地迴響,我剎那間,覺得自己的心死了,就像那刀子透過我身上的皮肉,一刀一刀地落在我的心口一樣,那樣的疼,那樣的痛,卻漸漸地麻木,漸漸地冰冷,最終傷痕纍纍,連喘息都覺得痛。
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眼前一紅一白,淚眼朦朧,我哽咽著,很想開口詢問他一句:你信我不好嗎?你信我不好嗎?……
可是,我問不出口,他不信,他此刻除了憤怒和瘋狂,沒有任何的憐惜與疼愛,他只是想報復,報復我對他的「不忠」!
他怎麼可以,不信我呢?
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我多麼希望自己醒來,卻發現,醒來後看到一切都是真實,於是我重新希望,希望自己從此睡去,忘記所有的疼痛傷害,不再醒來。
這一睡,就是十年。
我的記憶停了十年,醒來後果真忘卻乾淨。可當真的忘記了,我卻執著於尋找,找回那段記憶,哪怕是痛苦的。
又是一個雷雨夜,十年後的那個雷雨夜,我記起了一切。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所有的回憶全部湧現腦海,快樂的,幸福的,痛苦的,悲傷的,無一遺漏,又甜,又痛,又難熬。他霸道地扣住我,讓我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卻又不敢真的與我直面所有,他害怕,逃避,卻不知道,我的心一直在哭!
愛恨糾葛,十幾年,我愛他嗎,我恨他嗎?我愛過,也恨過,當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當局面一發不可收拾,當我發現他選擇了一條路後,我知道,我們兩個徹底結束了。所以,再次以「死」的方式,消失,離開。
原以為真的都結束了,我漸漸地平靜,漸漸地看淡。他再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帶著滿身的傷,滿心的依戀。
「竹兒,原諒我。好嗎?」從來心高氣傲的他,第一次,用這樣乞求的口吻和人說話,目光中和那日求婚一樣帶著殷切:「忘了那所有,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好不好?從鬼門關走了一回,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現在,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就要你。」
「我就要你。」
多麼熟悉的話,他曾經也這樣說過嗎?
這一次,是最後一次。愛,一生只一人,所以將恨埋葬,所以將傷疤藏起,努力愈合心中那些刀痕,看著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