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太一觀。
十二月下旬,正是天京城最冷的時節。
夜空上烏雲彌補,無數雪花悠悠飄落。天京十二城,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雪,世界似乎一下變得單純起來。
若是以往的天京城,早已經張燈結綵準備迎接新年。可魔族入侵,卻讓所有人都沒有了過年的心情。從魔族入侵起,天京城就實施了宵禁,並對糧食等重要物資進行管制。
天京十二城,都已經為大軍接管。酒館、青樓、賭場等玩樂之地都已經關門。原本世間最繁華熱鬧的天京城,一到夜晚已經冷清的如同死城。
太一觀後院有一七層高閣,全部是用紫檀木建造而成。哪怕是在深冬,檀木的香氣也能散播的很遠。天然的木香,讓人心境平和。
元真和江山就在高閣上,遙望著西方的天空。哪怕是大宗師,也沒可能看到萬里外是情況。但元真堅持,江山左右無事,就隨著元真一起望天。
「原天衣最是老奸巨猾,我們都死了他也不會掉根毛,不用擔心。」江山隨意的說著,不時的還喝一口龍血酒,顯得極為輕鬆,。
元真也在喝酒,龍血酒的滋補下,她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嫣紅。「我只是有些遺憾,沒能見識見識魔皇威能。」
江山不以為然的搖頭,「要是能有選擇,俺可不想見魔皇。」
兩個人正說著話,同時生出感應。不由的都向西方看去。元真和江山的臉色都有些變了。
大宗師隕滅的氣息,雖遠隔萬里也能感應的到。而那破滅的氣息,分明就是原天衣。
過來一會,江山才苦笑道:「你鬼祟了一輩子,臨了到英勇起來了。」
江山對原天衣並沒好感,甚至有些討厭原天衣的深沉心機。這次為了對抗魔族,江山不得已才和原天衣合作,卻始終暗自提放著原天衣。
原天衣讓江山走。江山更是二話不說硬拽著元真就走了。江山絕沒想到,原天衣會如此如此剛烈,寧死不退。
元真沉默不言。
當世大宗師只剩下他們三人。原天衣又死了,以元真之堅毅,也覺得心頭沉重無比。被壓抑的快喘不過氣來。
元真從不畏懼個人生死,可一想到億萬人族存亡的重擔就繫於他們身上,這樣的壓力就是沉重的快要無法負擔。
一道金光突然穿窗而入,化作一封信箋停在元真身前。
元真心中的一動,打開了信箋。看完之後,元真遞給江山,歎道:「壯哉、壯哉,國師求仁得仁,亦復何憾。」
江山看了遍信箋,正是原天衣留給他們兩人的最後遺言。原天衣在信箋中簡單說了他的計劃。如果能殺魔皇。那是人族大幸。如果殺不了,讓他們兩人都別尋出路,不要死扛到底,要盡量為人族保留元氣。
江山也是歎氣,「原天衣計劃雖算的上周密。魔皇只怕是沒死。」
元真突然道:「魔皇沒死,在國師傾力一擊下也要受傷。也許,這是我們的機會。」說著,元真的眼眸都亮了起來。
江山急忙勸道:「魔皇就算是受傷了,他手上有兩件神器,也不是我們能殺的。退一步說。他是身邊至少還有四位大魔王。絕沒有得手的機會。」
元真想了下道:「不如我給高歡發信,這是一個寶貴的機會。」
江山也猶豫起來,局勢如此危急,也沒有人去想著找高歡。不是他們都忘了,而是他們都把高歡當做最後的希望。
高歡閉關不出,就證明他還沒有達到大圓滿的層次。貿然叫醒他,就怕影響了他的修行。可正如元真所言,這是個寶貴的機會。
魔族入侵這麼久了,他們也抓了不少的魔族。對於魔族的組織形態也有了很深的瞭解。正如高歡最初所說的那樣,若能殺了魔皇,魔族就能不戰自潰。
以江山的決斷,面對這個難題,依然難以立即做出決斷。
魔皇現在是什麼情況,高歡現在是什麼情況,都無從判斷。只憑一個推測就去喊高歡,未免太草率了。
江山深思了一會道:「你先給高歡發信問問他的情況,再把這面情況和他說說。讓他自己來決定。」
對於高歡,江山還是非常信任的。不止是武力上,高歡處理事情的智慧和決斷,天下也少有人能比。元真麼,決斷是有的,江山卻不太信任她的判斷。
元真也同意江山的意見,提筆給高歡發了一封飛書。
等到第二天,軒轅皇朝就知道了原天衣戰死的消息。皇朝上下,一片驚惶。國師原天衣雖並不干涉朝政,卻是軒轅皇朝的撐天巨柱。
不論有什麼事,只要有原天衣在,大家的心裡就有底。原天衣近乎突然的戰死,讓所有人都非常的不安。
皇帝軒轅湛更是如此,他一直覺得原天衣總是指手劃腳,提出的意見太多了。可當原天衣徹底消失,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需要原天衣的指點。
國師原天衣的死,還有天元城的慘敗,也讓朝廷上下有種大廈將傾的感覺。人心的騷動,不可抑制。每個人都開始打起自己算盤。
這種消息,是無法保密的。當真是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下午,整個天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紫宸宮內,皇帝軒轅湛正在和幾位重臣商議。
「魔族凶威滔天,用不了多久就要殺到天京城下,眾位可有和應對之計?」
皇帝軒轅湛繼位十餘年,在皇族秘法強行推動下已經有了九階的修為。而當了這麼久皇帝,也積累出了自信和威嚴。雖然心裡極其畏懼魔族。端正的國字臉上卻不露一絲聲色,盡顯雍容華貴之氣。
被軒轅湛的目光所逼,太尉賈宏遠硬著頭皮站起來道:「天元城一戰,損失三十一萬大軍,糧草輜重無數。三萬名各方抽調的術士,死傷殆盡。四百餘名天階強者,現在只收攏了一百三十七名。這一戰損失慘重。短期內我們無力再進行這樣規模的大戰……」
軒轅湛面沉如水,「無力大戰,朕的三百萬大軍呢?」
賈宏遠無奈的傲:「陛下。三百萬大軍也不可能都抽調在一起。不說別的,只是糧食就無法做出供應。天元城到天京城一線,天狼軍、戰龍軍等一百餘萬大軍已經佈置好防線……」
作為太尉,賈宏遠的膽子雖然有點小,在軍事方面卻是真正的行家,把軍隊的佈置、計劃都說的很明白。
聽賈宏遠說的這麼詳細,軒轅湛臉色好看了一點,道:「那能擋住魔族多久?」
賈宏遠的臉色一白,急忙跪下叩首道:「臣無能,無法確定時間。但天元城尚且擋不住魔族五天,其他城池就更是不堪了……」賈宏遠沒有明說,言下之意卻是沿途城池都是守不住的。更沒可能阻擋是魔族前進腳步。
軒轅湛心中雖怒,卻也知道這事怪不得賈宏遠,親自把賈宏遠攙扶起來,「此事怪不得愛卿。」轉又道:「丞相,你怎麼看?」
葛邵源慢慢從座位站起身道:「依老臣所見。國師戰死尚且不能擋住魔族兵鋒,可見死戰並非良策……」
軒轅湛直直的看著葛邵源,想看看他到底能說出什麼來。局勢到了現在,能選擇的路已經只有兩條。死戰,或是投降。軒轅湛心裡雖想投降,可他作為一國之君。這話卻是不能自己來說。
葛邵源明白皇帝的意思,卻還不敢輕易說投降兩個字。第一說這個的人,肯定會被記入史冊。雖然魔族兵鋒可能會搗毀一切,出於謹慎,葛邵源只是道:「事關重大,我們要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什麼啊,等魔族殺過來就晚了。為了拯救天下黎民與水火,臣斗膽請陛下和魔族議和。」
定陽王軒轅信的大聲說道。
軒轅信是軒轅湛的十一叔,自幼和軒轅湛關係親近。軒轅湛當了皇帝,軒轅信也水漲船高,成了皇朝中的重臣。軒轅信所說的議和,也不過是投降的好聽說法。皇族一脈,享受數千年的榮華富貴,早就沒了剛勇。
軒轅湛假作為難,大司徒景俊和司空章渝同時躬身道:「陛下,議和才是上策,。」
「議和,不行。」一人突然插言道。
軒轅信大怒,在這大殿中竟然敢有人阻止議和,不是找死。「此事只能由陛下聖裁,哪輪得到你、呃、」
軒轅信話沒說完,就再說不下去。身後說話那人容貌英偉,身材修長,頭挽道髻,身上長衣勝雪,週身不染一塵,站在那仙逸超絕,恍若神仙中人。
「聖裁,那皇上你就裁一下吧。」高歡微笑著道。
高歡的笑容很和煦溫和,軒轅湛心裡卻是一陣冰涼。他可是知道,當初就是高歡逼的軒轅弘自盡的。
議和的話在嗓子間轉悠,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軒轅湛目光轉動,看到其他大臣也都是目光下垂,沒人敢說話。心中更是為難。
「教主既然來了,朕當然要向教主請教。」軒轅湛想了一下,言不由衷的說道。
高歡又是一笑,「讓我說很簡單,不是魔族死,就是我族亡。豈有第三條路。」說著又森然的道:「敢議和、投降者死。」
話音未落,軒轅信、大司徒景俊、大司空章渝同時爆碎,血肉迸濺八方。
軒轅湛的身上臉上,迸濺的都是血肉,狼狽至極,連看都不敢看高歡一眼。
紫宸殿內其他重臣,也都是噤若寒蟬,無人敢作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