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十二卷 一氣貫經緯,東西引頸鳴 第九百零八章 七十年後的一封信
    更多jīng彩小說,請前往,。更多jīng彩小說,請前往親親小說網,「1810年6月,經由正遭受列強瓜分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以及由賽裡斯保護的波斯王國,再穿越賽裡斯中亞諸藩屬汗國,我終於踏上了嚮往已久的賽裡斯國土」

    「賽裡斯與普魯士有著數十年牢不可破的盟友關係,但我對賽裡斯的嚮往卻並非這種關係的延伸當我成為康德教授的擁躉時,命運就已經注定,我必須在這個優雅而強盛的東方文明裡尋找到我的終極理xing,完成我的智慧啟迪這一趟行程雖是受沙恩霍斯特伯爵委派,前往賽裡斯吸取軍事變革的成功經驗,對我個人來說,卻是一趟朝聖之旅」 最小說「小說」

    「原本我對賽裡斯的印象跟不列顛和法蘭西以及奧匈帝國這樣的世界強國沒太大區別,可當康德教授發表了《天道與純粹理xing》一書後,我才意識到,賽裡斯與普魯士在靈魂上已經緊緊依偎在一起康德教授將這本書作為他三批判系列的最註解,闡述了賽裡斯的天道思想與他二元論哲學的異同之處,當時我還只是個普通陸軍上尉,卻覺得這一生的智慧之路已有了目標」

    「我渴望透過硝煙瀰漫,血肉橫飛的戰場,去摸索到冥冥中主宰戰爭的純粹理xing,用賽裡斯的話說,就是戰爭之道過去我在賽裡斯的《孫子兵法》以及歐洲軍事家們的戰史和戰爭理論著作之間來回徘徊,始終找不到方向康德教授為我指明了方向,這方向就在賽裡斯」 最小說「小說」

    「賽裡斯西域大都護府治所浩罕城是我賽裡斯之行的第一站在這裡我獲得了西域大都護王元帥的接見,王元帥是賽裡斯大英王朝開國元老王堂合的後裔,他在騎兵戰術上的造詣讓我萬分欽佩由此也引發了我對現代騎兵的莫大興趣元帥事務繁忙,沒有時間跟我作深入交流,他介紹了賽裡斯皇家陸軍騎兵九十師的師長李俊暘由李將軍為我介紹賽裡斯在現代騎兵戰術上的發展沿革」

    「李將軍與我的交流持續了一個星期之久,他的熱情和坦誠,以及向我請教歐洲騎兵發展的謙虛,讓我深感榮幸殿下您看到這個姓氏就肯定會有所聯想,而您的猜測也是正確的,李將軍是一位親王,賽裡斯帝國第四任皇帝的第六個兒子需要補充說明的是,按照賽裡斯的皇室爵位制度他只有在圓滿地履行了皇室義務,並且獲得皇室評議委員會的認可後,才能在臨終時獲得王爵,目前他還只是一位伯爵」

    「賽裡斯的皇子一出生就背負上了保衛帝國的責任,他們大多數都終生服務於軍界,而且各有專長,但專注於騎兵的皇室將領卻很少能獲得李將軍的指點,這真是我的無上榮光」

    「交流圍繞著賽裡斯騎兵的變遷展開,來賽裡斯之前,我就讀過一些賽裡斯西域戰史,產生了諸多疑惑其中一個疑惑就是在1741年前,賽裡斯騎兵為何興起了一股復古變革」

    「眾所周知,從上個世紀後期開始,騎兵的現代化改革在東西方同時推進,陣列線步兵的諸多特點一一引入騎兵中簡化騎兵類別,統一騎兵戰術,強調整體機動乃至騎兵陣列線戰術,這種變革將過去各種帶著明顯地域特徵以及民族特徵的舊時代騎兵一一淘汰從賽波戰爭到中東戰爭,賽裡斯騎兵在波斯大敗波斯騎兵,在埃及大敗馬木魯克,靠的都是簡化後的現代騎兵」

    「但在七十年前,尤其是以1741年的西域戰爭為標誌,賽裡斯騎兵興起的變革卻近於逆時代的復古直到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賽裡斯騎兵依舊還劃分為近十種不同類別,每種類別都承擔著不同任務,有不同的裝備,所用的戰術也有明顯區別直到九十年代後,賽裡斯騎兵才開始步入真正的現代化,各種類別的騎兵融匯為現代正規騎兵,以統一的裝備和戰術,承擔各種任務,歐洲騎兵也在十九世紀後開啟了現代化的變革進程」

    「關於這個問題,李將軍的回答展示了他不僅是一位高級軍官,是一位睿智的社會學家要把李將軍的回答說清楚就不是這封信所能承擔的任務,等我回國之後,會跟殿下您作詳細的闡述,在這裡我只是簡單介紹一下」

    「李將軍從騎兵的基礎:馬說起,他認為,現代騎兵跟古代騎兵最大的區別來自於戰馬的出產古代騎兵是馬選擇人,而現代騎兵則是人選擇馬」

    「他重點說到了戰馬養育體系,基於技術條件,古代戰馬養育體系非常簡陋,除了數量之外,育種也是個很大的難題這就讓人們很難改變馬的地域xing,歐洲的冷血森林馬,阿拉伯的熱血沙漠馬,以及東亞的蒙古馬,在不同的地域,不僅只能出產不同的戰馬,還很難長期持續地跨地域存在」

    「現代騎兵最大的特點是什麼?是高度的統一xing,由此可以累積為龐大的總體,訓練、作戰、指揮調度不存在繁雜的類別障礙基於這樣的特點,現代騎兵才可能像陣列線步兵一樣,不僅可以組織為有力的陣列線騎兵,還可以承擔各種複雜多變的任務」

    「要做到高度的統一xing,就不止是現代軍事訓練體制能完成的任務,因為騎兵不止有人,還得有馬基於現代騎兵的使命,對馬的要求比對人的要求還嚴苛得多可以說,沒有現代戰馬,就沒有現代騎兵」

    「靠古代戰馬養育體系顯然不能培養出現代戰馬,即便數量能滿足需求,可戰馬類別卻不符合要求請注意,現代騎兵是將古代各種類別騎兵的職責融合在了一起,因此就要求戰馬在力量、耐力和cāo控以及養育成本等各項指標上都達到一個相對均衡的水準而這正是古代戰馬所不具備的它們大多都在某些指標上非常突出,某些指標卻又很大缺陷少數全面而均衡的戰馬,卻又難以大規模養育」

    「因此尋找和培育混血戰馬就成為現代騎兵的基礎,俄羅斯人在頓河馬上的嘗試就是一個例子,一種適合大規模養育各方面能力相對均衡的戰馬,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訓練和使用成本,從而確保騎兵在數量和組織程度上達到現代水平」

    「李將軍說,賽裡斯帝國從1741年西域戰爭後,就開始著手基於汗血寶馬的培育,到現在賽裡斯騎兵能馳騁歐亞,就是從那時開始打下的基礎」

    「但李將軍的深入解說將此事從軍事層面提升到了社會層面,他認為現代戰馬養育體系不僅僅是育種和牧養技術的變革,而是步入到現代社會的整個國家體繫在支撐這就意味著,一個還處於舊時代的國家,即便獲得了現代戰馬育種和牧羊技術,以及現代騎兵的訓練體系,也不可能支撐起現代騎兵」

    「他舉了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他所統領的騎兵九十師也稱禁衛驍騎師,所用的汗血寶馬不僅來自西域和中亞,還來自東亞的漠北草原,甚至南洲也是一個重要的放牧地在如此遼闊的牧養地域裡,戰馬的主要食料都是統一的這使得戰馬只需要經過短時間的氣候適應,就可以在不同環境下作戰」

    「經過嚴格育種,保證產品盡量一致的苜蓿、燕麥等海量農產品背後,是有大規模商業資本支持的農業,加工儲存和運輸等環節又需要現代工業體系保障,能確保戰馬獲得充分補給,這是現代國家才具備的能力」

    「在舊時代,將一種戰馬轉移到的作戰區域,不僅需要適應不同的環境,還需要適應不同的食料,死亡率是非常驚人的,後者的影響為致命而現代戰馬在育種上提升了環境的適應能力,食料則需要整個國家的現代化進行保障」

    「李將軍再舉了步兵的例子,隨便一個人拿上一桿來復槍就能變成現代步兵嗎?顯然不是,但只是將現代步兵理解為依照教典,用棍棒cāo練出來的流水線產品,這種理解也是片面的李將軍就認為,現代國家在很多細節上作了保障,這才有了現代步兵比如說統一的制服,統一的裝備,甚至統一的食物,只有通過各種高度統一的物質條件,訓練教典才有具現出效能的作用,從而將不同生活背景,不同xing格的人打磨為戰爭機器上的一顆小螺絲而這些物質條件,並非舊時代國家所能提供的」

    「李將軍開了一個小玩笑,說如果一個連隊裡,三分之一的士兵光腳,三分之一的士兵穿草鞋,三分之一穿皮靴,要確保在每分鐘八十步的緩行軍度下,連隊陣型依舊完整,官兵克服障礙所消耗的勇氣和素質,已經足以讓他們獲得一場英雄般的勝利」

    「到此我總算明白了在西域戰爭前後,賽裡斯騎兵為什麼呈現出復古趨向的原因騎兵在西域和中亞戰場扮演著關鍵角se,賽裡斯必須大力發展騎兵,但是戰馬以及各方面條件都還不具備,因此賽裡斯騎兵只能先走一段老路,這也使得賽裡斯騎兵的面貌在那個時代繁雜多變,似乎全世界每一類騎兵都能在賽裡斯騎兵身上找到影子」

    「李將軍非常贊同我的觀點,他特別說起了一件戰史上從未澄清過的事情,那就是1741年西域戰爭裡,俄羅斯的準噶爾軍團,也就是哥薩克騎兵,為何在禁衛驍騎師面前不戰而逃」

    「1741年賽裡斯在西域輪台附近打敗了準噶爾和俄羅斯的聯軍,這一戰奠定了賽裡斯對西域的統治,準噶爾汗國也為之瓦解歐洲軍事家們對這一場會戰非常關注,出版了不少著作,但在這件事情上的說法卻紛紜不一有的人認為是葉夫秋欣臨時下達了撤退命令,導致戰術素養不高的哥薩克騎兵緊急變陣,這才陷入崩潰也有的人認為是前線指揮官穆拉維約夫個人畏怯逃離,使得哥薩克軍心潰散」

    「我之前也關注過這場參戰兵力總計十四萬之巨,但戰鬥僅僅只持續了四個小時不到,一方就全線崩潰的會戰時代的差異在這場會戰中顯露無遺,賽裡斯一方傷亡不過千人,其中陣亡162人,而準噶爾和哥薩克人卻死亡七千多人,被俘過四萬,其中俄羅斯的四個哥薩克騎兵團死傷過半,被俘上千人」

    「準噶爾汗國的汗王噶爾丹策零倉皇逃離,之後在賽裡斯大軍的追擊下,向西逃入中亞諸汗國,最後逃到波斯,也埋下了賽裡斯進軍中亞的伏筆中亞和波斯的命運,乃至賽裡跟俄羅斯的關係,就由這一戰奠定」

    「這場會戰的關鍵轉折點正是哥薩克騎兵的無故潰散,但在1741年,賽裡斯與歐洲還沒有深入的軍事交流,東西方戰爭智慧的碰撞得等到1756年九年戰爭爆發,賽裡斯與不列顛、普魯士等國結成聯盟後才正式開啟,因此沒誰能探究到哥薩克騎兵到底為什麼表現反常」

    「當李將軍調來一個連隊,為我展示了他轄下禁衛驍騎師的古典盛裝時,我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哥薩克騎兵會不戰而逃,太像了,禁衛驍騎師的古典盛裝跟波蘭翼騎兵太像了哥薩克對波蘭翼騎兵的恐懼已經深入骨髓,他們當然會轉頭就跑」

    「李將軍說,賽裡斯也是在接觸到波蘭人之後,才真正明白這個原因而外界之所以不太清楚,是因為在那場會戰後,禁衛驍騎師再沒有對陣大股騎兵的機會,於是那種羽翼也就很少再出現在戰場上,成為閱兵時的禮儀裝束」

    「和李將軍的交流是我到賽裡斯後獲得的第一筆寶貴財富,這也鼓舞著我,對接下來的行程滿懷憧憬1810年7月,我到達輪台後,還刻意去了古戰場,而輪台城那座高塔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已經成為輪台電報局的高塔,據說在當時是一座燈號塔,賽裡斯人用蘊涵著無盡智慧的古老信號,向數千里外的帝國腹地傳遞消息」

    「殿下,您不必再對ri後的賽裡斯之行感到忐忑,獲得這樣的財富,這樣的智慧,足以讓任何一個人衷心喜悅,即便是身為普魯士王太子的您,也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卡爾?菲利普?戈特弗裡德?馮?克勞塞維茨,1810年7月11ri,於賽裡斯西域輪台」

    七十年後,克勞塞維茨在已成為繁華都市的輪台城裡,向他的學生,普魯士王太子寫去這樣一封信透過他所住旅館房間裡的玻璃窗,那座高塔依舊穩穩地矗立著,似乎一點也沒受時光的侵蝕(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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