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大掃除,以理服人
「我好像看到了道士的太極旗」道士怎麼也跑這來了?」,
澳門南灣,幢幢帆影間,一艘海鰲級戰船掛著艦隊總領旗。舵台上,伏波軍右營指揮使白正理放下雙筒望遠鏡,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看錯了什麼。
「笨蛋,那是天主旗,不知道是老神棍還是小神棍跑來湊熱鬧了。」
南洋艦隊哥總領,香港分隊統領胡漢山懶懶地斥著白正理,然後打了個呵欠。
「收拾家當,明天就回香港基地……」
白正理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胡老大,我可是給兄弟們打足了氣,說這是一場惡戰,怎麼就要回去了?」
胡漢山鄙夷道:「先不說你的伏波軍,就說海面上這八艘海鰲船,十艘海鯉船。大小炮兩百門,是用來整治那幫澳門洋人的麼?真要打,直接拉來哪怕是神武軍的兩個營,澳門還能活下一隻耗子?咱捫這只是施壓,展示軍威,順帶演練封鎖海域的章!」,
他朝南面努努下巴:「咱們可不是真正話事的,各路神仙都在朝這裡趕呢。」
白正理朝南面看去,一條掛著硬帆的海鯉船破浪而來。得益於蕭勝的提議,把暹羅造船廠的海鯉船技術搬了回來,如今福建廣東都能造這船。雖然沒軟帆船跑得快,但速度還是遠超一般福船,再有首尾斜帆,操控性也強上一籌,在沿海官府、海關和商賈裡廣為流行。
這艘硬帆海鯉船的高桅上掛著大紅白紋團龍國旗:跟上紅下藍,雙龍出水的海軍旗不同這是官府旗,再看大旗後跟著的一串角旗,白正理讀出了來人的身份:樞密院海務司南曹主事。他沮喪地歎氣,心想還真是沒得打了,來人還算得上是他捫南洋艦隊的上司。
樞密院海務司管的是海防事現在分東曹和南曹主要工作是協調海軍、衛軍下屬的海巡以及沿海縣府各方資源保障海域安全。東曹管福建和台灣一段,南曹管南洋一段。雖然不是直接指揮南洋艦隊,可一般事務用不用他捫海軍,南曹卻有很大的發言權。
接著白正理納悶了:「澳門又不是南洋,怎麼南曹也跑來插一手?」
胡漢山又朝北面努努下巴:「估計跟那些傢伙有關。」
北面正有好幾艘海船泊著,看船型和旗幟,都是不列顛人、蘭西人,甚至西班牙人的商船。白正理恍然,澳門這事牽扯著整個南洋的洋人樞密院自然要來觀察形勢。
白正理癟嘴道:「又是一個搭車的,就跟天主教那幫神棍一樣……」
他這話就像個信號,沒過多久,樞密院軍情司、海關、中書省工商總署、尚書省刑部、戶部的人接距而至,甚至中廷禁衛署的人都出現了。這些官員都爬上了胡漢山的旗艦,濟濟一堂,相互攀誤著,讓胡漢山和白正理鬱悶不已那種自家就是來打醬油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最後來的是瓊州知府馮靜堯,以四品之尊成為這個「觀察團」的魁首,不止是官銜高,此人還兼著樞密院塞防司郎中的職銜。
這個剛從昌江知縣提拔起來的新貴一身職務很是怪異。英華現在沒什麼塞防,而瓊州孤懸海外又怎麼去管塞防?不瞭解底細的人都認為,這個塞防司郎中就是個虛銜,可胡漢山卻知道這事的底細。這涉及一樁絕大機密,不久前才由皇帝陛下發下絕密諭令,胡漢山還是受令之人裡職銜最低的一個。此次帶著香港分隊,借澳門之事演練海域封鎖,也是為將來執行這道諭令做準備。
見到了馮靜堯,胡漢山終於忍不住問:「馮知府,難道這事跟那事還有關聯?」
馮靜堯默契地一笑,將胡漢山拉倒了偏僻之處,低聲道:「怎麼沒關聯?陛下登基,百業待興,就先得作一番大掃除,掃帚拖布一齊上,總得算清楚南洋這片山林裡藏著的虎豹蛇蟲,到底是個什麼反應……」
他指了指遠處的陸地:「澳門是頭一個,澳門地方雖然是咱捫的,可人都是洋人,怎麼處置這些洋人,整個南洋都在看。陛下說了,就得在澳門立下咱捫英華行事的現矩,讓各方勢力都看明白。」
胡漢山皺眉道:「規矩,南洋還能有什麼規矩?」
他有力地揮著拳頭:「誰船大、船多、炮多,也就是誰的拳頭大,就得聽誰的話!」
再有些不悅地看向馮靜堯:「老馮,你也是禁衛署出來的,管著好幾萬旗人勞工,來回殺了好幾撥,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難道你也要學朝中那些腐儒,要對洋人講什麼仁義道德?」
馮靜堯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不是講什麼仁義道德,是講理。光知道用拳頭,那是莽漢。你只用拳頭不講理,一時打服了人家,人家靠著理糾合在一起,那就是無盡的麻煩。」
胡漢山臉肉繼續扭曲:「理?理不也是打出來的麼?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用洋人的理,跟他們拼口舌夫?那些個啊、約啊、慣例啊,能不繞死咱捫?。」
馮靜堯歎氣:「你這腦子,除了拳頭就是拳頭了?一手拳頭一手理。先用拳頭打倒他,再跟他講理:讓他覺得真是自己的錯。或者是先講理,他聽不進去,再用拳頭打倒他,逼著他學會咱們的「理,……。」
胡漢山捏著下巴,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馮靜堯接著道:「難道咱們華夏人只會用拳頭?不,咱們不是更擅長…」,教化,麼?咱們對上洋人,不僅拳頭要大,舌頭還要比他們更靈!他們玩的那一套理,咱們要玩得更轉!洋人那一套理我大略看過,咱們老祖宗在春秋戰國時就開始玩了!」
胡漢山眨著眼睛心說為什麼從古至今武人就鬥不過文人?這就是差距
神色頓時轉緩,胡漢山問:「那老馮你是來玩這一套的麼?」
馮靜堯搖頭:「我更多是看那些不列顛人、蘭西人、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反應,等會你以安撫那些洋人船主的名義,把他們都拉過來。
澳門這事實際出手的該是小謝他剛從工商總署調出來……」
胡漢山抽了口涼氣:「小謝……」,
看向澳門胡漢山低低自語道:「趕緊向你捫的主祈禱吧。」
當一今年輕人頂著特使頭銜走進澳門總督府,展開一張人畜無害,還帶著點靦腆的笑臉時,澳門總督馬玉在心中禱告說,主聽到了我捫這些卑微僕人的心聲,施展出了無所不能的大能,讓那位皇帝陛下派來了這麼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愣頭小子。
那年輕人依舊拘謹地笑著:「在下謝承澤,叫我小謝就好了,我的身份?哦我就是個……商人,對,商人,奉皇帝陛下之令,來向總督遞交最後通蝶。」
商人?怕是還沒滿師的學徒吧?
馬玉根本不信,這年輕人是廣東衛司使周寧護送進來的,身份定然尊貴,這話估計去」,…索賄的暗示?
馬玉心中更有了底氣之前雖然斷然拒絕了香山知縣遞交的設區通告,但他也不是坐以待斃。一面派出歐禮旺直接找那位皇帝陛下陳情一面啟動澳門人已經習以為常的流程:行賄。可找了香山知縣、應天知府,乃至通門路到尚書省左僕射李朱綬:都毫無結果。
現在英華封了海陸交通還斷絕了水糧,求得葡印果阿總督的斡旋已經來不及了馬玉作好了聚集「自衛隊」衝破阻攔的準備。他和大多數澳門人一樣,都不相信那位登基不久的皇帝陛下,敢把他們困死。即便是在明清兩代,官府對他捫也都是明裡壓,暗裡伸手,絕不願多事,上萬澳人要死在這裡,別說母國葡萄牙絕不會坐視,整個南洋的歐洲人都要團結起來,跟那位皇帝陛下為敵,沒人有這個膽子!
馬玉滔滔不絕,朝謝承澤砸過去一大堆道理。首先呢,澳門葡人承認,這地方是中國的。但澳門葡人在這裡定居都快兩百年了。萬曆元年,澳門葡人跟明國就立下了租約,萬曆四十二年,獲得了明國正式的居留認可,其間的萬曆十一年,兩廣總督陳瑞默允許澳門葡人自設「夷目。」內部事務自治。天啟三年,葡萄牙國王委任馬士加路也為首任總督,明國也是予以認可了的,這就是說,一百年前,這地方的治務,就已經有了制度,那就是葡人自治。這是歷史傳承,是中國和葡萄牙兩方的神聖約定,是不容侵犯的。
如今英華代替清國,在廣東行使著中國的統治權:我們葡人也是由衷地表示擁戴,在皇帝陛下還未登基之前,我們澳門葡人就已經跟皇帝陛下凝結出了深厚的友誼。很早的時候,我就派出了特使,向那時還只是天王的陛下傳達了我們澳門葡人的效忠之心,但很遺憾,不知為何,我們的努力並沒有轉達給皇帝陛下。
如今陛下登基,我們澳門葡人也期待著為陛下的國家貢獻更大的力量,但為什麼等來的卻是神聖之約的破壞?拆掉我們澳門葡人的自治,陛下又該怎樣管理這片土地,還有這片土地上,數萬說著拉丁語,信奉我主耶和華的葡萄牙人呢?
所以,不管是從神聖的習慣出發,還是從現實需要出發,我捫澳門葡人的自治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理由要破壞,我們相信。」
馬玉充分發揚著他的演說才能,他這個貴族旁支:自小也是經商出家,即便是漢語不怎麼流利,卻也懂得用有限的詞彙,發揮出最大的感染力。
「我們相信,一定是有奸邪小人,在皇帝陛下耳朵邊使壞!西班牙人、荷蘭人,對中國從來都沒有好心思,對中國犯下了諸多罪行!特別是荷蘭人,前不久不是還跟清國人合作嗎?我捫葡萄牙人在中國從來都奉公守,是中國的好朋友,是皇帝陛下的好臣民……」,
馬玉一邊說,那個小謝一邊點頭,直到馬玉說完,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口茶,他才笑著開口。
「聽總督這麼說,你們葡人自治,確實也是必要的「…」,
馬玉連連點頭,自己這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終於是見效了。
小謝接著道:「作為皇帝陛下選派的全權特使,我給出這樣一個方案,相信大家能兩全其美。
馬玉期待地瞪大了眼睛,就聽小謝吐出了一大堆話,差點將他當場砸暈:「既然你們葡人要自治:那就從我們的國土離開。馬尼拉、果阿,甚至是回葡萄牙,要去哪裡隨你們。如果沒船的話,我還可以說動我捫國內的海船,以極為優惠的價格,送你們到達目的地,我們的海軍戰船還能給予友情護衛…」
「至於你們在澳門的產業,我們中國人是講理的:絕不會平白奪走,而是出錢買下。當然,只是你們的房子,土地麼,如總督閣下所說,這是我們的國土,不是嗎?」
海面旗艦上,白正理瞪大眼睛,問著胡漢山:「小謝!?那個以前青田公司商關部的小謝?一張嘴從廣東說到江南,再從江南說到北京,人稱「謝八尺」說他舌頭就有八尺長的小謝!?」
胡漢山點頭:「那老馮說得那麼熱鬧,其實什麼理,就是商人的理!如果洋人的理就是商人的理,那就看到底誰怕誰了,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