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八卷 雄鷹入蒼天 北塵飄故卷 第四百四十九章 我把皇后還給老天
    (-「待英慈院及於江北」妾必負荊而回」跪伏君前:侍奉終生。只求為婢為奴,須臾不離。妾乃蓬鄙之身,又怎可母儀天下?望君育之,妾泣血拜上……」,

    絹布上血跡斑斑,凝成了這一行字,看得李肆觸目驚心,盤金鈴為了自證心志,竟然寫了一封血書回來,李肆既是心痛,又是無奈。

    這真是一個只願守住一點小幸福,也不願敞開懷抱,接什麼大富貴的姑娘啊,恍惚間,李肆似乎見著了盤金鈴正向自己盈盈拜倒,原本明亮清泓的眼瞳已是淚霧迷濛,思念之心更濃了一分。[.br/>罷了,只要她願意嫁給自己,就不迫著她去坐那火燙的皇后之位了。

    李肆悠悠歎了一口長氣,終於放棄了立盤金鈴為後的打算。

    她不當皇后,李肆就想立嚴三娘,可她卻堅決拒絕口不僅是她,關尬、安九秀也是絕對不當的,至於即將入宮的朱雨悠,李肆可沒考慮過。盤金鈴和嚴三娘不當,那就誰也別想當。

    問題就大了,不久後就要辦大婚典禮,分封妃嬪,這皇后之位難道真要空著?

    這事表面上看,就跟立儲之事一樣,還不必著急,反正他還年輕。可眼下不給個說法,就讓後位空著,日後豈不是要成國政的戰場?到時為了平息爭議,另立一人當皇后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那怎麼對得起陪著自己一直走過來的這幾位娘子?

    肆草堂裡,剛由朱雨悠襄助,解決了祖輩血脈難題的李肆又被這皇后之事給難倒了。沙場征戰、內政調理,陰謀陽算,他都如屢平地,信心滿滿。可越是身邊事,就越難處置好這也正是所有君王都難以逃脫的宿命。

    「唔為師的大社,終於是備好了。」

    段宏時出現了,大刺刺地在那同沙發一坐,然後將一坨東西丟在書案上。

    「國朝已立,有你之前的君憲,再有為師這份大禮,你的君王法統上承天命,下接人心,內蘊天道:當是再穩當不過。之後諸事都是火候問題,為師也準備頤養天年,走親訪友,讓自己享享福了。」

    段宏時一雷要出世的模樣,李肆又是一驚。

    「老幃有何打算?我專門給你備個衙門,一路支應照料,不過走之前,這事你可不能不幫……」

    即便老頭已是一副熬盡心力的慵懶模樣李肆卻還是要壓搾他一把。

    老頭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老夫約起一幫文士寫《南明史》,準備先去廣西看看至於你的那些事,先是爺爺,現在又是大老婆怎麼總想著要外人拿主意?」

    李肆腆著臉道:「老幃豈是外人」,…」

    老頭受用地呵呵一笑,再收住臉色道:「你自鄉村一野小子起家其間所行之事,古往今來都無人行過。如今創出一番大局面,上天也低了,皇帝也變了,可你手腳,怎麼卻越來越構束了?」

    李肆一愣,老頭什麼意思?

    段宏時搖頭:「以你的腦子,樁樁奇事都能行得,如今古禮也被你破得差不多了,朝野上下,人心盡在你的指掌間。你既然已不再是君父,自己之事,縱然行些非常之舉,大家也不過當你是在開新朝氣象,還能把你怎麼著?」

    老頭起身,恨鐵不成鋼地再道:「你啊,肆無忌憚的肆,難不曾就忘了?」

    李肆呆了片刻,看看老頭丟在書案上的「大禮。」終於恍然。老頭也不知該怎麼辦,但他指出的方向,卻是之前自己思維閉塞之處。

    李肆恭謹地起身行禮:「謹受教!」

    老頭揮袖道:「你我師徒,別來這虛禮。為師既要遠行,一應器具你可得備好了,另外,跟你家三娘子說說,為師身邊還缺兩個既通五禽戲,又擅泡茶的侍童……」

    李肆趕緊拍胸脯:「別說兩個,兩百個徒弟也給老幃招來。」

    老頭呸道:「你這是存心讓後人說老夫是妖孽國師麼!?」

    在李肆身上壓搾足了,段宏時滿意地離去,而李肆看著老頭留下的大禮,腦子一動,也如釋重負。

    十一月十九日,黃埔無涯宮至正殿,鼓樂歡鳴,群臣賀拜,李肆的婚典在中和殿舉行。

    關於英朝後∼宮現制,禮部早上了本,提了兩個建議,一是用宋制,二是用明制。不管宋明,都分定額的妃嬪數等,以及不定額的宮女幾等,即便再儉省,加起來也得有好幾十人。

    李肆駁了此本,說登基時就提過,既然他已不是君父,也不用太監,後∼宮就不再是國體文章。只是為撫天下人心,後∼宮事還算是國事。雖會大辦,但怎麼辦,包括怎麼定等,都由他自己說了算。

    此事朝臣也早有心理準備,所以當李肆丟出來後∼宮建制時,朝堂也是波瀾不驚。

    英華皇帝的後~宮,就分後、妃、嬪三等,在此之外的女子,即便是在後∼宮辦事的侍女和女官:都不算是皇帝的女人。

    現在後這一位不知道是誰,李肆此次就立了四個妃子。嚴三娘為貴妃,關冠為慧妃,安九秀為淑妃,朱雨悠為賢妃。此前大家都聽得一些風聲,說原本要立為後的盤金鈴死活不從,現在還沒她的身影:該是日後要再封為妃。

    妃子並沒有等級之分,嚴三娘這貴妃的只是名號,並非明清時單獨的一級,但隱隱有貴於其他皇妃的意味。而嬪這一級有捷舒、昭儀、美人、才人、采女幾階」現在還無人受封」朝野都猜想:該是那幾位皇妃身邊的侍女能得此位。

    李肆在《皇英君憲》裡已經明確,皇帝宮闈非天下事,絕不會興選秀一類的事情。同時因為禁絕太監李肆的後∼宮規模就不能太大,否則難以管理。

    想著李肆還年輕,後∼宮之事,隨著年月增進,還不知未來會擴充到什麼地步所有朝臣們都覺得沒必要深究李肆這後∼宮太過寒酸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李肆身邊那個位置上。

    盤金鈴不願坐這個位置其他妻妾又都受封為妃,這後位,李肆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大多數人想的是,李肆多半會虛懸後位,留待將來解決,這就讓他們心中暗暗藏了一分心思。李肆是不想當君父,可他終究是帝王,皇后之事,怎麼也是一樁國政到時可有得文章做了。

    卻不想這一日,李肆再給他捫來了一次頭腦風暴。

    先不說召集群臣,將納妃辦得跟大婚一般隆重,這事禮部腐儒們滿肚子牢騷,一腦子不合禮,可李肆這皇上處處不合禮,也不差這一樁,他們也就只能揣著牢騷來參加大典。

    在中和殿叩拜李肆後抬頭發現李肆龍椅邊多了一具坐塌,其上鳳紋環繞跟龍椅相映成趣。眾人腦子頓時有些糊塗,莫非傳聞有誤,盤金鈴已願就後位還急急趕了回來?

    在滿殿數百朝臣的注視裡,李肆將一坨東西放在了鳳椅上滿臉「愛」意地輕輕拍了拍,然後開口:一番話說得眾人目瞪口呆。

    「諸卿也知,聯這後位起了一番波瀾。聯捫心靜想,方才醒覺,此乃上天警示,聯這後位,就不容於凡俗。」

    「聯非始皇帝之下諸帝王,而是要興上古三代聖治之君。現華夏蒙塵,天下垢蔽。能以賢良之德,母儀天下,佐聯立聖治的,就不再凡俗,「。」

    「聯要立聖治,成上古三代聖君,所能綺者,莫過於天道,因此……」

    李肆將擱在鳳椅上的那坨東西舉起,卻是一堆書,手展開,分作三本。

    「聯這後位,將奉於天道!」

    這話嗓音不高,卻驚得諸臣心眼暈迷,這是鬧哪樣啊」,…難不成是要出家!?

    李肆的話語還在殿堂裡飄蕩:「皇后與皇帝,陰陽相濟。上天降下天道,為聯終生所綺。天道如後,母儀天下,進賢勸諫。天道看著聯,管著聯,將仁德聖治施於國政。」

    他吧啦吧啦一大通,意思就是,我這皇帝,嫁給,不,娶了天道為大老婆了!而這大老婆具體又是什麼面目呢,就是我手上這三本書。

    《論天》、《論道》、《論君》,這就是段宏時留給李肆的大禮,這三本書雖是段宏時所著,署名卻是李肆本人。這非段宏時獻學於李肆這君王,而是這三本書所寫的東西,本就是以李肆這幾年來所提點的思想為核心。這三本書,其實就是現今英華國政學術「天主道」的根底。

    經過多年豐冇滿和調理,以及實務錘煉,「天主道」一學終於大成,精髓就在這三本書裡。

    《論天》說的是寰宇萬物的本質是一個「變」字,由此而散發出思辨之哲。

    《論道》說的是人靈該如何把握這寰宇之變,途徑就在於這道的根基在於度有限之器,衡無限之變,人靈始終只能接近「真理。」並沒有絕對的真理。由此而散發出格致、經緯之學。

    《論君》說的是君王之道,人靈生於混沌,之後就群居而生,文明繼起。君王治政」必須把握天道而行。這本書將國、君和民分開,談到天命的運轉,宣稱君民相約方成國,君持國政方是正統。

    中和殿裡,群臣都覺恍惚如夢中,他捫這皇帝,還真是善於把什麼事都掰出一番天道來呢。叭。部侍郎梁載深艱辛地開口,想喊一句「不合禮。」哪有皇帝把後位供奉給上天的道理?雖說他們禮部腐儒玩的就是虛的,可眼下皇帝玩的這一手,簡直是虛得到了天庭了。

    剛剛開口,就聽范晉蘇文采利興純等一幫心腹嫡系高聲呼喝:「皇上聖明。」這老頭一口氣沒出勻,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正如段宏時所說,李肆這皇帝,雖矮了君,可對朝堂形勢和人心把握之穩,卻是歷代帝王都難及的。當天大典,除了以梁載深為首的幾個腐儒被御史彈劾「典上失儀」外,就再沒什麼雜聲。

    反正後∼宮已是皇帝的私家事,雖然也有涉國體,但丟臉終究是陛下您自個的事,咱捫就當應聲蟲好了,您要哪樣隨您……

    這是大多數朝臣的心思,同時在中和殿後殿等待封妃嬪禮的嚴三娘幾位皇妃卻是滿面笑容,原本還有些惶恐不安的朱雨悠更是笑岔了氣,暗道這位皇帝陛下行事之荒唐,日後史書還不知道會怎麼評述他呢。

    看著花枝禮顫的朱雨悠,嚴三娘道:「阿肆早前迎我捫三個進門時,就說過一句話……」,

    關冠記起來了:「四哥哥說,這輩子他不要正室!」

    安九秀歎道:「官家還真是說到做到,連皇后都丟給老天爺了。」

    朱雨悠眼神迷離,時代還真是變了,自己以前顧慮的宮闈苦楚,還真是杞人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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