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葉天士的方子就不該停用」
「現在用?來不及了!」
「怎麼不接停用?我看是停晚了!」,
御醫們的低語變成高音,將隆科多和魏珠狂亂飄飛的魂魄拉了回來。
「就是那葉天士的方子藏了未明之毒!」
御醫們繞一了意見,這些人並非庸才,已經知道康熙驟然犯病的原因,那就是停了葉天士的方子。可這時候再用,康熙病情不一定會有起色,救不回來的話,他捫可是逃不了繼續給康熙用毒的罪名。
「不管怎麼著,先讓皇上清醒過來!?」,
隆科多比魏珠還要驚恐,魏珠視野沒那麼開,隆科多可是明白康熙驟然駕崩,對天下到底意味著什麼。康熙連遺詔都沒留下,這大清就要分崩離析了麼?
就覺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隆科多滿腦子就想著趕緊讓康熙醒轉,至少留個交代也好。
「用大劑人參加附子,當能讓皇上清醒,仙…」
御醫們涕淚交加地搖頭,現在是老天爺在收康熙的命,真要照隆科多所言,只讓康熙能清醒,那就是他們親手在收康熙的命。
隆科多跟魏珠對視一眼,看到的都是難以忍受的煎熬之苦。
「找找……,找諸位相爺來決斷!」
魏珠終於回復了一些神智,找到了推卸責任的門路,隆科多也是一拍額頭,該死,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自己怎麼就想著全擔下責任?
囑咐魏珠盯著御醫繼續想辦延著康熙的命,隆科多奔出清溪書屋,就準備召心腹去急傳諸位大學士。
此時已是夜深,出得門來,夜風一吹,一身汗粘在身上,冰涼之氣透骨入髓,隆科多打了個寒噤,整個人猛然清醒過來,一個念頭從心底深處翻騰出來,又如一把火,再次將全身灼得滾燙。
「皇上今晚崩了,這天下該誰人來接?」
這原本不是個問題,早前康熙親征湖南時,已經留過遺詔,定下了十四皇子胤微為皇儲,隆科多親眼看到過。
可那遺詔已經燒了,胤微也遠在西安,即便朝堂眾臣都知道康熙屬意胤微,可這名分終究沒公開定下來。
召來大學士的話,肯定是要定皇儲之位的,即便胤微遠在西安,他捫多半也要依循康熙生前之願,擁胤微上位,在胤禵趕回之前,京城怕是要亂成一鍋粥。
不,大學士們不一定會擁胤禵上位
隆科多想得深了,馬齊、蕭永藻等人是八爺黨:王攬是廢太冇子黨,嵩祝是牆頭草,李光地重病,肯定是趕不來,但他也是八爺黨。而那些領侍衛內大臣,比如馬爾賽,更是八爺黨。這麼算下來,已被貶為庶人的胤褂竟然還真有可能鹹魚翻身,被大臣捫擁戴上位!至於之前康熙對他的責罰,他捫上下嘴皮一碰,完全可以說成是對胤碘的愛護和關照。
為什麼要那個虛偽矯飾的老八上位?為什麼我隆科多在這事上就沒插手的資格?
就是這個念頭,讓隆科多渾身發燙,覺得另有一個選擇,一扇通向另一處廣闊天地的門橫在自己身前。
可我不過是個步軍統領,九門提督,即便剛剛被皇上投了理藩院尚書,卻不過勉強蹭了點朝堂的邊。在那些中堂相爺捫的眼裡,根本就上不了檯面。此事我要是插手,不就是歷史書上說的那些……矯詔奪朝的權臣麼?權臣……,歷來都是沒好下場的吧。
隆科多心火呼呼燒著,這一絲顧慮卻還擋在他的慾念之前,讓他目光變幻不定,腳步也停了下來」,
就在他心念進退之間,一個部下急急上前稟報:「大人,雍王爺遣人傳信……,。」
雍親王!四阿哥!
心中的顧慮喀喇裂開一線,他接過書信,翻開一看,就草草幾行字:「我阿瑪身子但有反覆,萬望告之,胤棋心切,大恩當肝膽相剖與報。」,
這廣行字,擱在往常,那就是謀逆之詞,可也就是胤俱這幾乎狐注一擲,直白心語的文字,隆科多心中殘存的顧慮頓時如薄薄一張紙,在轟然高昇的烈焰中焚為灰燼。
這一夜,這大清的龍椅,到底該誰來坐,可是由我隆科多一言而決的!
焰光就在隆科多的眼瞳中翻騰著,他沉聲吩咐道:「整個園子,連帶清溪書屋,給我嚴嚴封住,沒我的命令,一隻貓兒也不能進出!」
接著他轉向那送信的部下:「四爺的人還在麼?讓他趕緊回去通報四呢」,…。」
隆科多一個字一個字地咬道:「大變在即!刻不容緩!」
就選四爺了!不但之前四爺對自己有恩,在這劇變關口,只有四爺察覺到了,只有四爺有這般決心向自己伸手,對自己允諾,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在隆科多的心裡,胤棋真有神機妙算,竟算準了今夜就是那天地轉換的一夜。
可實際情形年非如此,當李衛和常保策馬從暢春園急奔回雍王府,將隆科多的口信帶到時,胤守禛渾身發軟,當時就癱在了地上。他眼神恍惚,就盯著遠處也膛目結舌的茹喜,心說自己這捨命一搏,竟然還真中了的。
原本胤禛是沒這般決絕的,傍晚回到王府,悶悶不樂,還是茹喜找上門來,詫異地問他怎麼又回來了。
胤碩對這女子心緒十分複雜,煩躁地說皇上身子還穩著,那李肆這番是料錯了。
茹喜卻瞪眼叫道:「那李肆可能是料錯了時間,但怎麼也不會料錯事情!他早早就說過,要王爺籠絡好隆科多,還給王爺送回了他的兒子,幫王爺從他那討來一個絕大人情。
現在皇上身邊就隆科多一人,不正是那李肆所說的機會!?如此機會寧搏錯,勿放過!」
這話讓胤碩頓時如夢初醒,隆科多!現在康熙身邊就隆科多一個外臣,真有什麼意外,什麼事都由隆科多一言而決如此機會那李肆竟然早早就料到了真去」,…
此時也顧不上是什麼未來之禍了,如茹喜所說:這可是眼前之福。他心一橫,牙一咬,寫了那封許願書信,讓李衛和常保去暢春園投給隆科多。
這一封信馬上就見了效,李衛常保帶同來的,竟然是如此消息……。
「現在別去找十三爺了,免得走漏消息等到了地頭,在御前再召十三爺,名正言順……。」
胤棋緩過氣來,下意識地還要招老搭檔十三,茹喜卻提醒了這麼一句,讓他禁不住細細看了看茹喜,這女子也真不是非常人物。
茹喜百感交集地流淚跪拜道:「茹喜在此祝四爺……,馬到成……。」
胤碩點頭:「若真是成,我也絕不吝賞你的勞。」
李衛在一邊催促常保更是椅上了一把家傳寶刀,自家主子已經搏了他這個奴才也得有捨命之心。
看著胤碩在家人簇擁下匆匆而去的背影,茹喜軟在地上,喃喃自語:「茹喜要的可不是什麼賞又……。」
從隆科多傳訊到胤俱打馬而來,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深夜的京城沒有被這小小馬隊的疾馳給驚醒還陷在沉沉的昏睡中,渾然不覺,這大清即將被這一陣馬蹄聲變了天。
京城西面某處宅子裡,另一個老人似乎聽到了這陣馬蹄聲,他艱辛地喘息著,渾濁的眼珠勉力轉動:嘴裡吐著模糊不清的字句。家人附耳過去,只聽到「外臣……,一人」,…,不合制……,速召……。」
家人只是家人,終究沒聽懂自家老爺在說什麼,似乎感應到了暢春園清溪書屋另一人正忽明忽滅的生機,這老人呼吸更為急促,卻始終難以成言:急得他一把抓住家人,眼珠凸起。
「皇上……,皇上……。」
老人張口呼喊,家人卻只能聽到這兩字,接著那手就頹然無力地軟下,瞳孔驟然定住,然後緩緩失焦。
康熙五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丑時,理學名臣,熙朝重臣,被康熙皇帝稱呼為「吾友」的李光地病逝京宅,享年七十五歲。但在後世清國史書上,他的忌日卻被往後挪了三天。
胤俱帶著李衛常保奔入暢春園,又在隆科多的陪同下進了清溪書屋,見到榻上的康熙,淚流滿面地跪下來,還低聲問道:「今日可是二十八日?」
一邊的魏珠見隆科多沒帶進來大學士,卻只帶進來胤棋,驚得渾身僵直,他已經明白了兩人的用心,再聽胤俱這一問,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胤禛一邊流淚,一邊扯著魏珠的衣袍低聲道:「公公對我阿瑪的忠心,我胤棋絕不敢忘,有我胤棋一日,就有公公一日……」,」
魏珠正不知該如何回應,隆科多朝他皺眉點頭:整個人頓時也清靈了口他這總管太監本就無權過問朝政,如今皇上危在旦劍,新君之事,他也就只能隨波逐流了,畢竟他的權力只塌上還有半口氣的康熙。
「必須要讓皇阿瑪醒來!」
聽了御醫的病情匯報,胤禛揮袖拂去淚水,因極度驚恐和緊張而渙散的心志也集聚起來。
眼下皇阿瑪身邊就他一個兒子,就算皇阿瑪屬意十四,十四也趕不回來了,國不可一日無君,皇阿瑪醒來,只能將位置傳給他,所以必須要讓皇阿瑪醒來,立下遺詔。
「大劑人參附子!?為什麼……。」
胤俱本想咆哮說為什麼不用,最後關頭收了口,他轉眼看向隆科多和魏珠,目光森冷,這話他不能出口,但這兩人卻能定奪。
被胤碩這一盯,隆科多和魏珠心中一寒,他們明白了,這就是投名狀。讓康熙用這藥,神智雖然能恢復,藥效過後,人卻是死定了。這罪名胤俱不能擔,他們兩人卻必須擔。他捫在胤棋身上下注,胤俱也要他們以未來相搏,那一刻,兩人就在感慨,他捫可真是選了位心志如鐵的好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