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魔霧之間的翻騰才漸漸消停下來,歸為了平靜。
待得雷動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朦朦朧朧睜開雙眸,模糊的四下一張望。卻見身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小山坳裡,周圍樹木枝茂葉盛,花香鳥語,山澗溪流湍湍蜿蜒從身躺的青石旁而過。忽而,一名肌膚玉白,披著輕薄而寬鬆黑絲袍的女子,正斜斜依在溪邊乾淨的石塊上。又見她微微蹙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臉色不知是因為受傷過重而或是心情之故,蒼白若紙。
一對賽雪欺霜的修長美腿玉足,浸泡在微涼而清澈的溪水之中。柔順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頭,隨著微風不住上下起伏。
那模樣,倒是構築了一副如詩如畫的場景。但雷動見得這女魔頭時,心中卻是陡然一駭,想起了前事。急忙起身,飛快的在臉上,身上胡亂摸了起來。臉似乎沒事,呃,還有某些部件似乎也沒少掉。至於衣服,怎麼披了一件女式黑袍?還有修為?咦?怎麼似乎丹田里鼓脹鼓脹的,明明大比前不久才晉陞煉氣第八層的,怎麼又有到巔峰突破的感覺了?
還沒待雷動疑惑完畢,一股猶若實質的神念陡然將自己捲住,半點動彈不得,張嘴喊也喊不出聲。就這麼眼睜睜的,只能看著自己騰空而起,慢慢的飄到了她面前。她依舊在擺弄著溪潭中的玉足,神情未變,彷彿漂浮在她面前的雷動不存在一般。
雷動還未擎築基,體內尚未形成內循環,還無法很長時間閉氣。才數分鐘一過,他便漲得臉色發紫。原本心中的恐懼,卻是漸漸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悸動的週身顫抖起來。
誠然,命只有一條,雷動向來很珍惜。但此時,他卻是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都怪自己力量太過渺小嗎?以至於這個有過一夕之歡,之前還在自己胯下嬌喘承歡的女魔頭,在準備捏死自己的時候,卻是連神情都未曾波動一下。
雷動現在回想起來,結合前世裡的一些「閱歷」。此女魔頭和自己時,應該還是個雛兒。但即便如此,難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當真猶若一隻隨便可以捏死的螻蟻嗎?若是自己和她一樣,擁有絕世力量。甚至是比她更強,她敢如此藐視自己嗎?
隨著窒息越深,雷動的憤怒也漸漸平息,生死之間,不過如此。只是可惜的是,這一世,就這麼煙消雲散了嗎?可惜的是,還未曾能有機會回家,看看父母。還有,師姐,婉言,她,會不會因為自己的死而傷心欲絕?
不甘心吶,真是有些不甘心吶。
雷動的意識,慢慢有些渙散了起來。眼前模模糊糊的,是那師姐被自己招惹後,那輕嗔薄怒的俏容。
嘩~
那猶若實質的神念驟然散去,雷動在空中失卻依托,砰然落入水中。寒冷的溪水刺激下,雷動那差些瀰散的神智,也是一激之下,清醒了幾分。
雷動在溪流中,慢慢的爬起身來。眼神之中,沒有了憤怒,有的,只是那無盡的冷漠。平靜的,掬了捧甘甜溪水喝了兩口。抹乾淨臉上的水漬。
看都不看一眼那個黑袍女子,腳步有些浮虛的,邁上溪岸。步履緩慢,卻異常沉著而堅定的,向山坳外走去。
黑袍女子也是坐在岩石上沒有半絲半毫的動作,彷彿亙古以來,她便是這岸邊的一座雕像。只有風,吹得她長髮和衣袍微微拂動。雷動卻是看不到,她那藏在黑袍下的素手,正在不停地微微顫悸。
雷動出了山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和那黑袍女子之間,雖然過程詭異而不可思議了些。但不得不承認,她是雷動前生今世,有過的第一個女子。在醒來發現並非是被採補後,又想到了昨夜瘋狂的顛鸞倒鳳,那種暢快而身心交融的感覺。讓他不知不覺間,對那黑袍女子產生了一種若有若無,莫名的感情。
但是,隨著她對自己的冷漠而藐視。那剛剛產生的一些奇妙感情剎那間被崩裂,剩下的也唯有屈辱般的憤怒。
是自尊心被戳痛了嗎?雷動心中隱隱作疼,實力,唯有實力才能讓自己真正擁有一切。若是自己擁有通天的實力,完全可以用蠻力將她徹底征服。
想及此處,雷動又是覺得丹田里的燥熱鼓脹感越來越強,那種愈發強烈的突破徵兆。讓他心中不免又有些疑惑,難道,和她一夕歡愉後,非但沒有被她採補,反而是從她那裡得到了不少好處?
鬼魅般的身法展開,四下搜尋到了一處小山洞,進去嘗試著沖關了起來。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雷動對於力量的渴望,達到了如此強烈的地步。原先雷動對於修仙的動力,完全來自於長生那飄渺的願望,又或是想強力後,多一份活下去而保命的本錢。
更是從來沒有這一刻,雷動想用暴力狠狠將她的冷漠外表轟個粉碎,無論是身心,都將她徹底征服。丹田內的燥熱感,愈發強盛。雷動屏氣凝神,將所有雜念都驅逐出去,將真氣緩緩誘導進了經脈之中,流轉起來。朝著下一層修為邁進。
她在那裡不知道坐了多久,日落又日出。
在這一生,彷彿從出生起的那一刻,便已經注定要成為一代魔尊。從小到大,唯有修煉,不斷的修煉,晉陞,不斷的晉陞。隨著她的實力越高,那些原本還和她往來的師兄妹們,一個個對她又敬又畏了起來。
寂寞。
已經不知道多久了。生命中除了修煉晉陞,便是為宗派去殺人。殺的人越多,便越寂寞。越寂寞,便越是要去殺人。
殺到最後,不管是正道還是邪派。在見到自己的時候,都是一副膽顫心驚,惶恐不安的表情。
原本她以為,這一生,將會在殺人中度過,最後會在被殺中寂寞的死去。她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個女人,還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
原本她以為,她能輕易的殺掉那個修為猶若螻蟻般的小子。
直到看到他那堅毅臉龐上和眼神之中的憤怒,她才知道,原來殺人不容易。心中若無情,自是能做到手起刀落。但若心中有了牽掛,刀,還能那麼利麼?
也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心,竟然也是會痛的。
他那從最初的憤怒,絕望,痛苦,到最後歸為的眼神,始終沒有露出求饒的神色,始終在刺著她的心。但她還是想看看,他的傲骨究竟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但是到最後那一剎那,他的眼神中,竟然浮現出了一絲莫名溫柔,還有發自內心肺腑的一絲濃濃眷戀。彷彿如鋒銳刀鋒一般,狠狠插入了她心中,又狠狠攪動了幾番。因為她知道,他在臨死之前,絕非自己。
這一生,她還是首次嘗到這種滋味,心痛的滋味。一切都是來的那麼迅捷,又令人無法設防。
名字,彷彿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叫了,都已經忘記了。
現在,好像大家都叫自己,天魔。
她的身形才化作一團魔氣黑霧,飄渺而去。一滴晶瑩淚水,彷彿從虛空中滴落而下,在小溪中濺起了一朵微小而近乎不可見的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