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當空,群星漠然,巖壁之上,一人獨坐。
張子文盤膝枯坐,從日暮到夜深,也有五個鐘頭,卻不疲憊,識海大亮如白晝,氣血咆哮如雄龍,真氣流動如海嘯,一道似有還無的大門若有若現,荒蕪又蒼茫——那是先天之門。
恍惚之間,張子文立身一處冥冥空間,先天之門化為一扇黑色大門,只千米遠,只要上前推開大門,先天之境可期,彷彿易如反掌。
張子文不動,沉默,心如冰海,眼眸平靜的望著那扇先天之門,細細想來,這就是掌門師傅、小師叔、少林寺內宗方丈等多個先天大宗師叮囑過的心魔之境。
一個人,唯有勝了自己,方是先天,方不為人也。
一步踏錯,也就唯死而已。
張子文緩緩閉眼,週遭一切卻如明鏡,如視掌紋。吱呀一聲響,一個與自己一般無二的人,有著溫潤如玉微笑的自己,推開那道先天之門,從門後那死寂的黑暗之中,漫步走了出來,手上倒提著一柄劍,是人蹤滅劍。
子文睜眼,輕道一聲,右手虛空一抓,人蹤滅劍入手,卻無半分殺氣。
「大道者,無你無我無他。」魔的嗓音很是低沉,與張子文一般無二的臉龐是溫和的笑,抬手,人蹤滅劍倒刺一劍,劍到處本是空無,卻驟然多了一人……蔣素顏,玉喉被劍尖刺穿,血流如瀑,明媚的眸是哀婉,大大的眼睛望著張子文,倒在地上,一時也未死。
張子文默默看著,沒有一點動心,靜靜看著蔣素顏流乾最後一滴血,紅顏逝去。
「沒有用的,我知這是幻境,你殺再多人,那又如何。」張子文冷然漠然,駐足原地,與魔隔著數百米相對峙,卻也不上前。心魔之境,磨礪的是本我心境,一點點剝落一切秘聞,一點點直指本心,殘酷到難言一字,過得此境者,說是非人,也不足為過。
「那又如何。」魔溫柔的笑,身周現出沈琉璃來,魔舉劍,戮美人,一劍斃命。
黑色宛如翻滾雲霧的地上,倒著兩具與張子文關係親近的美人屍身,張子文輕呼吸,閉眼又開眼,冷然漠然,無動於衷。
魔君子溫潤如玉的笑著,一劍一劍又一劍,殺掉了楚可婧、楚可緣、楚可柔、寒青檬、莫紫鶯。張子文獨身一人,也有一劍,卻未動寸步,只看著,只望著,冷然漠然。
大地之上,鮮紅的血,染紅了黑霧,玉人屍身,依舊美麗,只是那眼眸,都不曾瞑目,睜著望著張子文,是哀怨,是哀思,是哀默……
「沒有用的,她是她,我是我,誰也不是誰的誰。」張子文開口說了第三句話,眼中有寒芒,有冷然,有漠然。
魔微微笑,明俊帥氣,人蹤滅劍滴著鮮紅的血,又一人浮現,是柔媚小師妹!
張子文眨了眨眼睛,看著魔,看著魔殺了小師妹,那個青梅竹馬走過流年的少女。魔又舉劍,是小師叔,小師叔懶散的笑,慷慨赴死……再是掌門師傅,張子文心境穩如磐石,不動分毫,冷然漠然,看著魔屠了至親之人。
「它又如何。」魔溫和的道,左手一爪,巴掌大胖嘟嘟的貓貓被抓在魔爪中,張子文看著,看著人蹤滅劍劃破貓貓的皮毛,刺穿貓貓,貓貓吱吱叫著,臨死前也看著張子文。
張子文握劍的右手緊了些,卻還是一動不動,他知道,這一步若是走了,也就敗了,也就死了……魔無愧是大道挑出的使徒,竟有大能,手一揮,竟是現出一男一女,張子文不識之,卻莫名親近熟悉。
「父母血親又如何。」魔笑容柔和如晨曦,隨手舉劍,搭在女子肩上,黑色眼瞳凝視張子文。張子文深呼吸,生身父母嗎……凝神看了一眼,好像把一男一女印在心尖,張子文無動於衷的看著魔拿劍刺死了那一男一女。
張子文凝望這方天與地,凝望倒在大地之上的親人親友,再看劍,再看魔,未曾動。
魔又殺了好些人,與張子文相熟的,如商朝、蘇杭、夏天……大地之上,堆滿了屍骸,鮮紅的血,暗紅的血,一路流到張子文腳下,他一動也不動。
「你,殺無可殺了吧。」張子文淡漠的說了第四句話,握了人蹤滅劍,真氣流動。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切皆可殺。」魔又舉劍,殺了一初生嬰孩,張子文心下一哀,轉瞬即逝,看著那嬰兒如見著自己的棄嬰過往,可張子文不動,身不動,心不動。
魔又殺了好些無辜之人,老少,孤寡,孕婦,傷殘……再到豬羊狗兔……百獸盡戮之。
張子文只是看著,一直到魔停手不再殺,方冷然漠然的說了第五句話:「殺了他,殺了她,殺了它,殺了你,殺了我,這道門也就開了吧。」
倒提著人蹤滅劍,張子文一步步,一步步朝魔走去,魔不動,一步不動,只是溫和的笑著,手中人蹤滅劍滴著血……張子文一劍刺出,魔不躲,劍入心臟,一絞,心碎。
魔溫柔笑著,倒地死去……
張子文提劍,走到先天之門前,手一推,門無聲開了,門後是一片黑暗……張子文站在門前,望著門後的寂寞孤獨,不動一步……小師叔大醉後曾有言,誰進了那門誰就是傻子。
人蹤滅劍倒轉劍尖,劍尖森寒,張子文心不動,手動,一劍,刺穿自己心臟,一絞,心碎……人蹤滅劍無聲落地,張子文虛弱的倒在先天之門前的黑霧大地上,鮮血從心口緩緩流出,澆灌著這一片冥冥之地。
呼吸漸漸困難,心跳漸漸遲緩,眼皮漸漸沉重……張子文慢慢的咀嚼著死亡的味道,慢慢的步入地獄,走進冥間,隨後……死去。
破曉,清晨第一縷曙光,第一縷晨曦,柔柔暖暖的灑落巖壁之上枯坐無心跳無呼吸無脈搏的張子文身上,漸漸的心跳聲響,呼吸輕微,脈搏震動……他又活了過來,回了人間。
張子文睜眼,明淨琉璃,輕呼吸,卻已然是先天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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