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周循舉兵叛變的時候,曹cāo也是著實興奮了一陣子。曹cāo知道江東剛剛為劉備所平定,人心遠未歸附。一旦有人起兵作亂的話,很可能引發對劉備不滿的江東士族們紛紛效仿。只要江東陷入內戰的泥潭不可自拔,那麼ri後青徐之地收到的威脅,幾乎就可以完全忽略不計了,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給劉備反戈一擊。
曹cāo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果。被他寄予厚望的江東內亂,只持續了區區不到二十天,就以周循服毒自殺而告終。不只是如此,在周循意圖刺殺孫權的yīn謀曝光之後,反倒是給了劉備一個很好的收攏江東人心的機會。事情在短時間之內就這麼急轉直下,就算是曹cāo這樣的不世豪強,也不免有些措手不及。
「周循小兒當真是無用之極,居然連一個月都沒撐下來,就這麼被大耳賊給滅掉了!」輕敲著面前的桌案,曹cāo冷哼了一聲道。
聽曹cāo這一說,廳內的一眾謀士都是不免噤若寒蟬。眾人均知這位魏王現在脾氣越發地焦躁,可能上一分鐘還對你和顏悅se,下一分鐘就突然進入暴風驟雨模式了。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就算是曹丕、曹植等兒子,以及曹仁等宗族將領在他面前,也是不免要小心翼翼的。至於其他的人,那就更加是要小心了。
眼見曹cāo語氣不善,因此一時間大家都選擇了沉默。這冷場的氣氛讓曹cāo分外有些不爽。看了看周圍。卻發現所有人都是在低頭做自己的事,唯獨司馬懿站在牆邊上,看著牆上的地圖似乎是若有所思。
「仲達,江東局勢你怎麼看?」曹cāo看到他這個表現,哼了一聲問道。
司馬懿是去年在實行了九品中正制之後,被徵召出仕的第一批士子。所不同的是他一出仕之後,就被曹cāo立即征闢為自己的幕僚。甫一出仕就被當朝魏王所賞識,一般的人若是能夠得到這樣的待遇,肯定是欣喜若狂了。但是司馬懿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他知道曹cāo之所以徵召自己出仕。並且還把自己安排在他的身邊,很大程度上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才華,而是因為他對自己才華的忌憚。也正因為如此,司馬懿平素行事也是極為小心。和曹丕之間的往來更是私下裡進行。
聽得曹cāo發問,司馬懿略一拱手,這才開口道:「事可為則為,不可為則何必糾纏過多?如今江東的大局基本已定,我等縱然是心有不甘,卻也不免是有些鞭長莫及,既然如此,不如將眼光放在其他可以改變得事情上來!」
「哦?」曹cāo聞言不置可否,而其餘的人聽了這話之後,更是一個個大感意外。**沒想到司馬懿居然對江東的事情看得這麼漫不經心。
「事實上,自從當ri孫權兵敗廬江之時起,江東的局勢就已經不在我軍的控制之下了!」看大家還是看著自己,司馬懿只能苦笑一聲,耐心地解釋道:「區區周循、程咨之流,論名望人心,不如劉備;論統軍用兵,不如張飛、關羽;論才智決策,不如諸葛亮、馬謖;論人力物力,更是與劉備治下荊益交揚諸州相差甚遠。縱然是起兵作亂。也只能囂張一時。話說回來,列位當真指望區區周循能夠與劉備糾纏上個十年八載,甚至於擊敗劉備麼?」
司馬懿看得很透徹,而且對於周循這個便宜徒弟的死,他同樣是沒怎麼當一回事。聽了他的話。陳群、鍾繇等人聞言默然,隨即都無聲地點了點頭。正如司馬懿所說的那樣。他們自己其實也並不看好周循如何行事,只不過實在是不甘心他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徹底,這才下意識地否認了一些事情。
「那依仲達之見,眼下該當如何行事呢?」曹cāo聞言眉頭微皺,繼續問道。
聽的曹cāo發問,司馬懿卻也是不慌不忙,指著地圖上道:「以如今的形勢而言,劉備業已形成一道東起揚州、西至雍涼司隸的包圍網,將魏王治下的諸州盡數囊括其中。加之南中蠻部、江東山越的歸附,以及周循內亂的平息,可以說此時的劉備,幾乎再無任何後顧之憂。而相比之下,魏王雖然依舊坐擁中原與河北之地,但是無論是治下人力物力,甚至是人心向背,都略有不如。要破解眼下的困局,必須尋求從某一點突破,將劉備的包圍之網擊破,使其有形而無實!」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司馬懿所說的這番話不止是驚世駭俗而已,甚至已經是有些大逆不道了。尤其是他居然敢說曹cāo的人心向背不如劉備,因此聽了他的這番話之後,不止是一個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曹cāo一個不爽,就把這個當了還不到一個月的丞相主簿,給推出去斬了。不過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曹cāo聽了這番話之後並沒有著惱,反倒是一臉的若有所思,甚至是略略地點了點頭。
「那依你之見,這一點該是在哪裡呢?」曹cāo繼續問道。
「或是江東,或是河東!」司馬懿指著地圖之上,語氣頗為肯定地道:「江東叛亂剛剛平息,人心尚未完全歸附。一旦此時大兵壓境,必然是人心浮動。若是戰事有所不利,那麼更有可能引發大的動盪;至於河東郡嘛……」
說到這裡,司馬懿忽然住口不言。曹cāo一開始有些納悶,看了看yu言又止的司馬懿,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河東郡地處司隸腹地,一旦佔據了河東郡,那麼并州諸郡和關中之間的聯繫就被切斷了,等於是在劉備的心臟部位插上了一柄鋼刀。先前曹劉停戰合議之時,曹cāo之所以肯主動放棄河東郡。實在是因為當時曹cāo兵源枯竭。無力再和對手連番死戰,而對手又奇襲了河西郡的緣故。現在曹cāo如果想挽回頹勢的話,那麼河東郡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而另一方面,司馬家乃是河東第一名門望族,門生故吏遍佈河東全郡。如果曹cāo想要奪回河東郡,一旦有司馬家的相助,自然是事半功倍。不過以司馬懿的身份,現在說出來這樣的話,顯然是有些不合時宜的,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明白了司馬懿的意思之後。曹cāo心知不但沒有高興,對這個人卻是更加地忌憚了幾分。原因無它,實在是這個司馬懿做事滴水不漏,卻又心機深沉。讓曹cāo感覺到前所未有的一種忌憚。只不過他並無什麼劣跡,自己若是無緣無故將他收拾了,難免引起人心的恐慌。而且曹cāo也知道,如果自己在收復河東郡之前為難了司馬懿,那麼無異於自斷一支外援。以曹cāo的聰明才智,斷然不會如此短視。
另一方面,曹cāo所不知道的是,司馬懿此刻心中也很鬱悶。在河東郡被劉備佔據之後,作為河東第一名門望族,司馬氏一族很快就被劉備重點打壓了。原因無它。實在是司馬氏一族和曹氏集團的關係太過密切了。司馬懿兄弟八人合稱司馬八達,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在曹cāo治下各州郡出仕,包括其兄長,現任兗州別駕司馬朗;以及其弟,現任曹cāo的文曹掾的司馬孚。
世家大族在動亂之時,為了減少風險,往往是分散投資,以不同的子弟在不同的諸侯麾下出仕。但是司馬家先前一直是在河東郡活動,並沒有和劉備拉上關係。比及劉備打過來的時候,司馬家已經是和夏侯家一般。徹底地和曹cāo綁在一起了。而且族中大部分子弟都在中原和河北任職,司馬家斷然不可能和劉備合作的。這一下劉備自然是毫不客氣,對這個頑固派進行全方位的打擊。
在過去的兩年中,劉備悄然地對河東、河南諸郡的官員進行了撤換,不聲不響地削弱司馬氏。及其與之往來密切地各大門閥在本地的控制力、影響力。但是司馬氏世居河東,延續十數代、乃至數十代。早已是根深蒂固。一時片刻內,根本不可能達成目的。也正因為如此,司馬懿還有本錢。
儘管不知道這一切的真正緣由,但是這並不妨礙曹cāo和司馬懿同床異夢。聽了司馬懿的話之後,曹cāo也是點了點頭道:「仲達所言甚是!」轉過頭來又對負責後勤的大司農陳群問道:「長文,今年秋收如何,可否支撐大軍的征戰?」
聽得曹cāo發問之後,陳群也是連忙開口道:「魏王大可放心,去年和今年都是風調雨順,冀、徐、兗、豫諸州糧食皆是大獲豐收。以眼下糧草的儲備,縱然是出動二十萬大軍征戰,也足可以支撐三月之久!」
「如此甚好!」聽得糧食儲備居然是如此充足,曹cāo也是不禁面露喜se。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曹cāo對於這一點不會不知道。上一次戰鬥,曹cāo就是在糧草上吃了大虧,因此這一次不得不小心應對了。
眼下糧草既然無恙,而且司馬懿的提議也是合情合理,曹cāo的心思頓時也是活泛起來了。但是他也知道,這一仗要是輸掉的話,自己恐怕真的是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究竟是先下手為強,還是等劉備先出手,自己則是後發制人見招拆招,饒是以曹cāo的梟雄之姿,一時間也不禁有些躊躇,患得患失了。
起身緩緩走到廳門口,凝望著yīn沉的天空,曹cāo久久不語。等到再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已經是變得意氣風發了:「劉備小兒,假仁假義收買人心。前番不過是天災成全了他,讓他有機可趁佔了些便宜,如今也是時候和他算一算這一筆賬了。十年之前,他聞曹某之名喪膽,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出新野:十年之後,曹某要讓昔ri舊魘重現!」
受曹cāo的豪情所染,廳內一眾文武的jīng神迅速高昂起來,齊聲應道:「願為魏王效犬馬之勞!」
感受到這高昂的氣勢,曹cāo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神情一肅,有條不紊地下達了一道又一道的軍令。而隨著這些命令的陸續下達,龐大的戰爭機器也是再度開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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