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許昌,皇宮禁苑。**夜深人靜的時候,自然是一片寂寥了。
大漢天下名義上的掌權者,也就漢獻帝劉協同志,此刻正自雙目無神的呆坐在龍椅上上,神情慘然的看著面前滿案的奏章。那堆積在桌案上,厚得跟一座小土堆似的奏章,讓他簡直是吐血的心都有了。
諸般煩心之事,令這位天子坐立不安,煩悶之下,他不由得狠狠的抓撓自己的頭髮。一時間用力過猛,竟然是車下了幾根頭髮。更讓他意外的是,扯下的五六根頭髮之中,倒有三根是斑白的。
「唉,又添了許多白頭髮呀。」劉協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白髮,忍不住搖頭苦歎道。如今的他,年方不過三十出頭,正是風華正茂、年富力強之時,頭髮卻已枯白了大半,若非ri夜忍受煎熬,焉能這般未老先衰。
他頭上有著一大堆的閃耀的光環,九五之尊,當朝天子。他的祖先,是斬白蛇滅項羽最終得天下的漢高祖;是北征匈奴西域的漢武帝;是以數千人馬在昆陽擊破王莽數十萬大軍,中興大漢的光武帝。不過現在輪到了他,這一系列閃耀的頭銜,似乎除了能夠嘲諷他現在的處境,別的一點用都沒有。身為傀儡的他,每天也沒別的事,一切國事都有曹cāo做主,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少。久而久之,劉協也只能發呆了。嘴巴一翕一合的,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愣了半天的神。劉協拾起了案上的一道奏章。不情願的翻看著,他知道奏童中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因為他很早以前就失去了批閱奏章的權力,很多事情都是由大漢朝的丞相代他批閱,只有當他的丞相打算跟他要權要名時,他才會觸摸到這久違的奏章。今天看到奏章,多半是曹cāo伸手要好處了。
「果然啊!」雖然早已經是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在真正看到奏章的內容的時候,劉協還是忍不住鼠軀一震,菊花一緊。這份奏章是前軍師鍾繇上奏的。在奏章之中,鍾繇聲稱魏公曹cāo功在社稷,為國為民。為了表彰魏公的不世之功,激發更多的臣民為我大漢朝效力的熱情。最好能夠把魏公的地位再提一提,由這個公爵升為王位。另一方面,現在南面的逆賊劉備囂張起來了,連汝南和宛城都已經被他佔據了。許昌距離這兩地實在是太近了,為了陛下的安全,我們最好還是先挪一挪這小窩,搬家到河北的鄴城為妙。
稱王,遷都。這兩件事任何一件都是劉協膽戰心驚的,更何況兩件事情趕在一起來了?再翻了翻其他的奏章,所說的內容都是大同小異。而且上奏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朝中重量級的人物。(.)賈詡、陳群、董昭、涼茂、毛玠,一個個的傾巢出動。看著這一份一份的奏章,劉協的手不其然顫抖起來了。
「陛下,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就在劉協發呆發到自然呆的時候,一旁的太監穆順卻是看不下去了,連忙提醒道。
「穆順啊,朕睡不著啊!」劉協苦笑一聲道。要說這劉協現在能夠說上兩句話的,也就是這個穆順了。在他做陳留王的時候,穆順就是他的貼身太監。在自己的心腹被曹cāo幾次剿滅之後。也就只剩下他了。
穆順剛才也順著眼睛看過了,自然知道漢獻帝為什麼而煩惱。不過他一個太監能懂什麼呢,當下也只好勸道:「陛下且放寬心,答應了丞相便是了!」
「不一樣啊,一旦稱王。那就不好收場了!」劉協長歎一聲道。當年劉邦可是明言了,除非是姓劉的。否則功勞再大也只能封個國公。現在曹cāo公然要打破常規,這其中所釋放出來的政治信號,其實已經是很明顯了。那就是我姓曹的現在想當魏王,神馬劉邦的遺訓都給我靠邊站。
一旦當上魏王之後,曹cāo下一個目標是什麼,劉協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但是他還是抱著萬一的指望,指望即使你曹cāo要篡位,那也不要篡我的,去篡下一任的皇帝好了,這樣自己至少不會被後世稱為亡國之君,九泉之下,也不致於無顏去見列族列宗,跟他們說漢家的江山,是在自己手裡丟掉的。
問題是現在曹cāo已經逼到這一步了,自己能怎麼辦?還有遷都,一旦遷都去曹cāo的老巢鄴城,那麼自己ri後身陷魔爪,還能如何呢?自己到時候只怕真的是要徹底地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這些問題讓劉協徹夜難眠,第二天一大早,當所有朝臣上朝的時候,發現他們親愛的皇帝陛下,是頂著一對熊貓眼出現在大家面前的。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太監那特有的尖銳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上聽起來是那麼的刺耳。隨著這聲音的落下,中令鍾繇第一個出列奏道:「陛下,近ri有麒麟現於鄴城西郊,祥雲現於平陽之南。種種祥瑞之兆,不一而足。正所謂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依臣之見,如今天降祥瑞之兆於河北,必然是天子龍興之意。況且中原久戰之地,疲憊不堪,故請陛下順天意,從人情,遷都於鄴城!」
「又來了!」坐在帝位上的漢獻帝劉協聽了鍾繇這話之後,一時間甚至有種頭腦眩暈的感覺。看了看眼前這群大臣,又看了看一旁坐著的曹cāo,劉協此刻心中的無奈,當真是難以用語言形容。
事實上,自從兩個月前開始,朝中不斷的有人開始上表,建議遷都鄴城。劉協雖然是傀儡,但是並不是太傻的人,他知道遷都為的是什麼。恰好當時曹cāo人先是征戰在外,後來回來之後有一隻是在養病,所以也就樂得以此為借口。給拖了下來。只是現在曹cāo已經復出了。這個借口似乎有效期已經到了。
雖然如此,劉協卻還不甘心就這麼就範。故作沉吟一下,劉協開口道:「朕自從二十年自洛陽前來到許昌,幸得魏公與諸位愛卿傾力輔佐,這二十年來總算是國泰民安,平安無事。況且祥瑞之事,難以作準,未可輕信啊。有魏公與諸位愛卿在,朕在這許昌,也是穩若泰山啊!」
要說這劉協也不是沒腦子的人。他這一番借口至少說起來,還算是合情合理的,而且還順帶著捧了曹cāo一把。只是他這點小伎倆,豈會影響曹cāo遷都的決心?
「陛下!」這時陳群急匆匆出列諫道:「眼下逆賊劉備不思報效國家。反而擁兵自重於南方。許昌雖是堅城,但是距離劉備太近。為陛下安全計,還是遷往河北以策萬全。待臣等剿滅劉備叛賊之後,再回許昌不遲!」
等你們剿滅了劉備,只怕我最後的一點利用價值也就沒有了。劉協心中雪亮,嘴上卻說道:「劉備乃是朕的皇叔,如何會圖謀呢?滿愛卿莫要冤枉了。」
「哼」一直閉著眼睛聽著劉協和朝臣們打哈哈的曹cāo突然哼了一聲,聲音並不大,但是劉協聽了之後,竟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陳群他們眼看曹cāo開口。頓時明白自己是插不下口了。他們畢竟不是曹cāo這麼大膽之人,面對紙老虎劉協也不好太過強項。
遷都不行,那就先封王。當下董昭又是開口道:「陛下,今歲國泰民安,普天同慶,魏公功不可沒。近來眾人均有推遵魏公為魏王之意,還請陛下恩准!」
「自當如此,來人,擬旨!」劉協此刻只求不要遷都,現在有人為他岔開話題自然是求之不得。相比較之下,封曹cāo為魏王並不是那麼不能接受。而且劉協清楚,就算自己不做這個順水人情,曹cāo也會自行拜領的。
擬旨,受封。曹cāo再親自拜謝。待這一切完成之後,曹cāo也是開口道:「陛下對老臣恩重如山。老臣自當竭盡全力,以報陛下,以保漢室江山!」
「愛卿乃國之棟樑,朕之股肱,向來是國家之棟樑,何必拘禮!」劉協扶起曹cāo,堆起笑臉勉強道,心裡卻是冷笑:你少為難我,我就燒高香了,指望你來真心實意地保護我,還是等下輩子。
「陛下如此厚愛,臣怎敢不盡心竭力陛下,只是眼下劉備這逆賊屯兵與汝南和南陽,時刻來犯,還請陛下移駕河北,以策萬全。待臣剿滅了劉備,陛下再還都洛陽或是西京。」曹cāo「感激涕零」之後,卻是話鋒一轉道。
聽完曹cāo這話,劉協臉上原本擠出來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總算明白了,曹cāo遷都的目的達不到,神馬都是浮雲。
「呵呵,劉備乃是朕的皇叔,應該不會!」劉協不放棄最後的努力,還想做一些辯解,就在這時曹cāo忽然一把抓住劉協的右手。
「哧」雖然曹cāo近年移駕很少親自動手,但是他的手勁比起一直都是養尊處優的劉協,大了不是一點半點。這用力一捏,差點捏得天子當堂慘叫。
「陛下天xing仁厚,不知劉備那廝何等歹毒。此人心機深沉,實乃當世第一逆賊。陛下留在許昌,實在是危險之至。待臣破了此賊之後,再論其他!」曹cāo捏著劉協的一隻手沉聲道。
「好好,就依魏王所言!」劉協被曹cāo這麼捏著,差點眼淚都留下來了,當下連聲答應不提,曹cāo這才將手鬆開。劉協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堂下的諸臣,希望能有個人站出來說句話,哪怕有一個也好,不至於讓自己是孤家寡人。
令他失望的是,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面對強權,沉默的永遠是大多數。
「陛下既已決定遷都,還請盡早下旨。鄴城原本便有宮室,就不需再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了!」曹cāo淡淡地道,但是這話語裡一點尊敬的意思都沒有,而是更像在下令。似乎眼前這人並不是君王,只是自己的一個下屬。或許,劉協連他的下屬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用來號施令的一件工具?
「正是,正是!」劉協一邊忙不迭地答應,一邊看著自己的右手,竟是硬生生被曹cāo給捏出了一圈黑青,頓時一點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
皇帝既然已經答應了,那麼反對遷都最後的阻力也就沒有了。原本的一切都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只待過完年之後就正式搬去河北。不多時早朝就散了,曹cāo等人揚長而去,只留下劉協一個人在空蕩蕩的皇宮之中,呆呆地出神。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