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沃野千里,物產豐美,若能悉心整治,假以時ri必可為大業之基。且而今西川初定,各郡民心尚不穩固,若能遷治所於成都,以主公聞名於海內之威望,對安定民心必可大有裨益!」指著牆上的地圖,法正繼續侃侃而談道:「至於江陵,雖然亦是富庶大邑,但是其為水陸樞紐要地,也是兵家必爭之地。主公若是繼續以江陵為治所,則東有孫權,北有曹cāo,可謂是兩面受敵。如此一來,江陵之勢殊為難料,於主公的安危也極為不利!而成都,既有西川的崇山峻嶺可以為屏,更有同為曹cāo仇敵的西涼馬超護衛我方側翼,縱然曹cāo以北地百萬之師前來寇犯,亦只能徒呼奈何。據此種種,正以為若能遷州治於成都,於主公爭霸大業而言,實乃是上上之策!」
法正是劉備入川的頭號功臣,最近和劉備商談天下大勢,也頗有相見恨晚之感,在他手下混得也是如魚得水。對於他的意見,劉備一向還是很看重的。現在看他說的這麼頭頭是道,劉備也是頗有些意動,轉頭看了看眾人,卻是向文官行列中的黃權問道:「公衡,你世居巴蜀之地,對成都的風土人情,想來也是頗為熟悉。依你之見,我若是遷治所於成都是否適宜?」
「法孝直所言甚是!」黃權略一沉吟,出列回道。但很明顯,這樣的回答裡面,敷衍的成分還是很大的。自奪取成都後,黃權、劉巴等一應劉璋死忠舊臣有感劉備數次登門相邀,又看他確實沒有虧待劉璋,一個個陸續復出理事。不過有時候,情感上難免有些疙瘩。劉備也知道這種事也是急不得,因此對於黃權的話也只是不以為意地笑笑,卻沒有說出太多的什麼。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軍師將軍諸葛亮,卻是站出來提出了與發展相反的意見:「遷州治並無不可,但將州治定於成都,恐非上上之選!」
雖然已經是臘月天了,諸葛亮還是習慣xing地搖著他那把鵝毛扇子:「先賢有雲,『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先秦諸侯爭雄之時,秦獨居關西之地,東有六國合縱為敵,西有戎狄為患,卻能歷久不衰,掃平六國何也?皆因其處憂患之中,秦君雄心不墮,秦民民風彪悍,關東諸國概莫能敵。然則秦掃滅六國、天下一統之後,卻歷經二世而亡,何也?耽於逸樂!誠如法孝直所言,成都既有西川崇山峻嶺為屏,更有西涼馬超護衛我方側翼,縱然曹cāo以北地百萬之師前來寇犯,亦只能徒呼奈何。然則正因為成都有崇山峻嶺為屏,因而易使人生安枕無憂之心,而墮失進取之志,如劉璋之輩。進取雄心若失,圖謀天下社稷又何從談起?」
「再者,主公若是以成都為治所,和荊州相隔何止千里?一旦荊州有事,只怕難以呼應!」龐統也加了一句。臥龍鳳雛一個從政治上,一個從軍事上講述了以成都為治所的不利之處,他們二位如此一來,劉備的神情又猶豫起來了。
「兩位軍師所言只怕未免有失偏頗,所謂凡事因人而異!據成都便不可坐望天下麼?昔ri高祖便是起自巴蜀之地,為何能不逸於安樂,果斷自陳倉北上,一舉擊破項王,進而佔據天下。二位軍師莫非以為,主公不如高祖乎?」看法正一時間沒什麼好說的,益州別駕張松卻是又接口道。
不得不承認,張松很會找例子,劉備整天開口閉口就是高祖的,雖然嘴裡不明說,但是大家心裡都有數,他就是要學習劉邦同志好榜樣了,現在張松拿劉邦的事情出來說事,劉備頓時雙眼發光,忍不住輕輕點頭。
「此一時彼一時也,高祖據西川之時,西川蠻荒未開,成都以南,皆為蠻族佔據,北面關中更有三王數十萬帶甲之士,高祖縱想據守成都,便能如願麼?因此這才不得不揮師北上,險中求勝。對於高祖而言,這實在是唯一的生路。可如今西川平定,蠻族降服,益州之南,僅餘一人煙稀少的交州,可謂是毫無後顧之憂,如此情形之下,如何能激勵鬥志呢?」諸葛亮反駁道。
萬沒料到自己所舉的例子居然被諸葛亮借用了來作反戈一擊,張松也是措手不及,但是這時候法正卻又接過話頭道:「江陵四戰之地,無險可守,主公仍定治所於此,安危以何為護?更兼諸葛軍師之說,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如今關中有夏侯淵諸將,無異於昔ri關中三王。而南中蠻部雖然一時臣服,但是蠻人素來桀驁不馴,如何能算是毫無後顧之憂?以成都為治所,絕無士氣墮落之虞!」
諸葛亮自然是不會服氣,當下又開口反駁起來。於是乎諸葛亮+龐統,臥龍鳳雛組合VS張松+法正內應組合,這一下當真是火星撞地球。要論口才和配合默契程度,師出同門的臥龍鳳雛,自然是要勝過張松+法正了。但是後兩者也不是白給的,幾乎每一次他們的理由被龍鳳組合駁倒之後,就能夠立即找到新的理由(或者說借口),再和他們進行辯論。包括劉備本人在內,越來越多的人為他們的舌戰所吸引,以至於都忽略了議事的本身,轉而在專心致志地聽他們打嘴仗。
劉備一開始聽的也很帶勁,但是漸漸地感覺這樣不行了,我畢竟還是要拿個主意的啊,當下左看右看,卻發現馬謖在那裡神遊太虛。他知道這個年輕的謀士素來見識不凡,當下開口道:「幼常,依你之見,眼下之事該當如何呢?」
「嗯?」馬謖正在聽他們打嘴仗聽得津津有味,這一來頓時被劉備搞了個措手不及,看著劉備和正在辯論的四人全部都住口不言,八隻眼睛四道眼光齊刷刷地看著自己。而其中諸葛亮和龐統二人,都是一個勁地朝自己使眼se,而張松和法正則是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馬謖陡然間就明白了,今天這場爭執,其背後的真正的原因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