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眾多女友之一,也知曉他的桃花天性,不可能為一個女人定下來,在這節骨眼上她犯什麼傻,存心打壞他的興致。
“可在一起久了自然有感情,光看你對我的火熱需索,我就不信你一點也不愛我。”她睜著一雙情欲氤氳的大眼,一副等著他開口求婚的希冀模樣。
火熱……一提到他忌諱的話題,他哪還熱得起來,臉色微冷地拉下環在頸背的藕白雙臂。“我喜歡你的懂事、你的落落大方、你的風情萬種,在某些方面,你是很棒的伴,不過,說到愛就太沉重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你不愛我?”美得帶刺的女人刷的變臉,目光帶上殺氣。
“呃,不是不愛,而是不到你要的程度,寶貝,春宵苦短,我們何須浪費寶貴的時間討論無意義的小事,來,張開你的小嘴讓我……”他們身體一向契合,說真的,他並不想因為她一時想不開而搞壞彼此關系,他希望她“迷途知返”。
的一巴掌響起,男人的耐性告罄。
“該死的風間徹,你想玩女人去找雞,別想拿我當發洩工具。”枉她還傻傻地愛上他,以為她將是浪子的最終。
“茱蒂,當初是你情我願,玩不起就不要玩,別事情未照你的計劃走就惱羞成怒,我曾說過七年內不結婚,如果你想等就慢慢等,或許等久會有希望。”他接住她揮來的第二記巴掌,以肘頂住她肩胛壓向半傾的椅墊。
難以想像這對男女剛才還干柴烈火的,因為此刻他們眼中的欲望之火早就不復見,只有越來越陌生的目光,以及疏離。
愛在兩人之間是不存在的,至少某一方是不愛的,風間徹要的是短暫的快樂,他樂於周旋眾女之間,半點不沾身的游戲其中。
也許他愛過少數幾個吧!可那螢火般的愛戀不足以令他燃燒,不安定的靈魂始終追逐著一道又一道美麗的彩虹。
不過相對他的用情不專,用盡心機想成為他妻子的茱蒂是真的動了情,她以肉體為餌換來他的寵愛,自以為兩人一旦發生關系,他便是她逃也逃不掉的掌中物。
“這算什麼,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感情?”她忿忿地說道,一臉不甘。
俊雅面容浮出憐惜笑意,好聲呵護,“你不是第一個愛上我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要是我一一回應,你想我身邊的位置還容得下你嗎?”
他笑得柔情,卻說出世上最殘酷的話。
他的人、他的心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
婚姻,太遙遠了,誰會為了一朵隨手可擷的花而放棄整園爭艷的嬌蕊。
不過,就是有些被女人寵壞了,甜頭吃多了忘了苦味,他認為眼前的女伴只是一時頭腦不清楚,只要“曉以大義”就還有救。
他錯估了女人對愛的執著,結果是——
“茱蒂,看看你干了什麼好事,這輛車上個月才由德國運來,我開不到一百公裡……”而今卻毀在她手上。
看著前輪卡在水溝,車身一邊高一邊低的冒起白煙,臉黑了一半的風間徹氣急敗壞的下車,人站在風雨中查看愛車。
他怎麼也沒想到茱蒂為了報復他,居然發狠地松開手煞車,讓停在路邊的限量跑車滑向一旁的田地,整輛車砰的卡死。
更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她轉身奔向剛好路過的喜美,頭也不回地搭順風車離開,臨走前還將車鑰匙丟進野草雜生的深處。
完全傻眼的風間徹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呆立足足一分鍾,直到無情的雨淋濕頭發才驟然清醒,忍不住咒罵了一句。
風很涼,他打個哆嗦。
頭一次被女人惡整,他心裡有說不出的窩囊,但是當務之急是找回車鑰匙,說不定還能發動車子,利用後輪的轉速慢慢拉回前輪,趁雨勢尚未轉大前開至附近的修理廠修理,順便避避風雨。
只是不熟悉地形的他一靠近草木繁盛的區域,一只腳不知道是絆到什麼,沒法站穩的往前撲倒。
好不容易站起身,才剛跨出一大步,滿是腐草的地面竟是水深及腰的坑窪,他撲通一聲跌入坑裡,不小心喝了好幾口髒水,邁力劃動雙臂才逃出生天。
等他再回頭一看,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長草和交錯的樹木,他根本不曉得身處何地,連車子在哪也瞧不見,黑壓壓的一片。
這下子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欲哭無淚地望向驟雨直落的上空,被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叢林。
苦笑著,他只得向前走,心想著保持直線前進,總會走出這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林子吧。
誰知他想得太天真了,平時疏於整理的荒林處處是危機,有時是積淤的蓄水池,有時是高出地面的土堆,有時是造景用的廢棄池塘和大石頭,有時是自然形成的濕地,他不只一次跌入陷阱中,咒罵聲不曾間斷。
驀地,他眼尖地瞧見前方有微亮燈光,心中大石微微放下,雖然舉步維艱,走三步跌兩步,滿身是泥濘,狼狽不堪,他還是拖著濕漉漉的笨重身軀朝光源處走去。
但是,這是什麼鬼玩意?
冷抽一口氣的風間徹不覺自問,有幾分遲疑。眼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形體是何物,不會什麼倒霉事都讓他撞上了吧!
“你是人?”
十分鍾後,他確定鬼氣森森的“女人”是活人。
呃,是女人沒錯……吧?
除了聲音像,有雙雪白透皙的美足外,他實在不敢想像有人能邋遢到這種地步,完全沒有身為女性的自覺,流浪漢說不定都穿得比她體面。
身為創造出“美”的整體造型師,他真的無法接受她的自我糟蹋,十根手指頭發癢地想替她燙直那一頭雜草,修剪劉海,換掉阿嬤時代的古董眼鏡,修眉理容上彩妝,脫掉沖擊視覺的丑恤和花長裙……
“垂涎我的美色請放在心裡,不要視奸我。”這男人的眼光……唉,太露骨了。
聞言,他一怔,隨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哪來的美色,一只史前變形蟲,我就算瞎了也不會……”
“看上你”三個字沒能說出口,一只保麗龍空碗從天而降,正好罩住他腦門,活似西瓜帽。
“人在屋簷下要斟酌言語,你知道外面在刮風下雨吧!”丁曉君笑得和藹可親,提醒他自身處境。
面對一個只看得見半張臉的女人,風間徹識相地收回諸多想法。“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你有看到你以外的第三人,麻煩通知我一聲。”她要貼符驅鬼。
“你不怕?”就算不是引人注目的美女,獨居仍有危險。
她推了推鏡框,噘唇吹起過長的劉海。“怕呀!尤其是不請自來的客人,我怕死了他們賴在這兒不走。”
“我不是游民……”他試圖解釋。
“等一下,先生,進屋先脫鞋,我可不想有兩排泥腳印。”她今天沒有打掃屋子的時間。
一腳在外,一腳舉高正在進入,風間徹定住了。“這是意大利進口小牛皮鞋,一雙要價五萬元。”
“可是它泡水了,一文不值。”她哈的一聲,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你……”他忍惱地踢開浸水的昂貴皮鞋,將臭襪子丟在屋外廊角,光著腳丫子走進木板鋪地的室內。“我可以借電話嗎?”
風間徹從西裝口袋掏出濕漉漉的手機,很明顯它泡過水了,不能再使用。
“向後轉,角落的茶幾上。”她一比,很有待客之道。
“角落……”手撥式的,現在還有人用這種過時的電話?
“啊!對了,我忘了繳費,它被斷線快半個月了。”她太忙了,忙得沒時間做些不重要的事。
“……”手持電話筒,耳邊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那張大受女人歡迎的俊顏變得非常難看。
“喂!你的衣服一直滴水,最好想想辦法讓它別滴了,要是木板吸太多水腐朽或長白蟻,我可要向你索賠。”
這女人、這女人……她沒瞧見他媲美偶像明星的俊帥臉孔,以及令人稱羨的強健體魄嗎?多少人為了求他一睞,無不用盡心機。
而他就在她面前,落魄中仍帶著非凡帥氣,舉手投足間的男性魅力無人能及,即使是八十歲的老太婆也會為之芳心大動,面紅如潮。
可她不只視若無睹,還當是礙事的臭蟲,連連揮手要他走遠點,甚至口氣有點嫌棄,一回屋便在有盞台燈的桌前坐下,視他為無物地執起炭筆直揮。
他,第一次被人忽視得這麼徹底。
這是恥辱,以他俊美如儔的外表居然有人不鳥他,還不為所動地做起手邊的工作,這對在女人堆裡無往不利的他而言,簡直是踐踏男性尊嚴。
雖然她不像女人,而且不正常到極點。
“或許你可以借我一套便服,讓我換下這一身濕衣。”他露出最親善的笑容,電力十足地展現優雅氣度。
抓了抓頭發的丁曉君施捨地給了一眼。“你覺得我這兒有男人的衣服嗎?如果你想穿我的也行,只是怕不合身。”
說完,她憑著腦海中的想像,咯咯地笑了起來。
風間徹的臉又黑了一半,表情比被雷劈中還難看。“我需要一件遮蔽物,除非你不介意我繼續滴濕你的地板。”
她一怔,目光直直地往上移。“厚!聽起來像是威脅,我幫了你,你反倒對我不怎麼友善。”
一句話,忘恩負義,這年頭狼心狗肺的人越來越多了。
“小姐……”他很感激,但全身黏答答的真不好受,他還聞得到身上發出的臭泥味。
“我姓丁,叫我丁小姐,還有,長廊走到底有間空房,放了我阿公‘生前’的舊衣,你自己去挑了穿。”別來煩她。
靈感一來什麼也擋不住,她要趁繆思女神還在時多趕兩張稿,免得天一亮她又想睡覺。
丁曉君是標准的夜貓子,也不知打哪時開始,她就寢的時間越來越晚,相對的,早上就爬不起來,久而久之造成惡性循環。
這些年她的作息是日夜顛倒,人家剛要起床她才要睡,別人夜晚昏沉沉,她精力旺盛得仿佛喝了十瓶蠻牛。
所以她做不來朝九晚五的工作,隨性的個性也不喜受拘束,因此在家接案最適合。
當然,這是兼差,她還有一份大家眼中的正當職業,只限晚上。
“生前?”他忽然覺得毛毛的。
“還是你決定穿我的比較炫?”她是無所謂,頂多他穿過後,她留下來當抹布使用。
咬著牙,他牽強地勾起厚薄適中的唇。“不用了,我借用令祖父的衣裳。”
死人的衣服就死人的衣服,沒什麼大不了,總比穿上女人衣物,顯得不倫不類的好。
風間徹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摸黑走到屋子的另一頭,看似頹廢的房子並未如意料中的腐敗,沒有一絲東西放久的霉味,反而淡淡的香茅香氣迎面撲來。
他有些怔愕,以為以屋主的懶散模樣,應該不會勤快的保持屋內整潔才是。
但是,這些都和他無關,他不過借避風雨而已,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換下濕衣,洗淨一身髒污。
幸運的是,他還發現一間可用的浴室,沒有浴缸,倒是放了一只檜木桶,外接熱水和天然泉水,能同時注入木桶裡平衡水溫。
風間徹不作二想的脫衣,泡在熱水裡徹底放松,甚至還有點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