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盛世,朗朗乾坤,這樣一場王孫之宴,誰會想到會有人來行刺。怕是除了行刺者,無人想得到。
那些王孫貴族,此時依舊衣衫華麗,服飾上的珠寶,光影瀲灩地反射著暮春的麗日。他們看上去依舊光鮮,只是臉上,多少都有一絲驚態。
他們謹小慎微地走動,生怕刺殺之罪連累了自己。
夜無塵終究是沒審問出來行刺者的身份,那個刺客在行刺之前,就已經服了毒,此時已然身亡。只是,他行刺之時,外袍穿的北魯國的服飾。是以,許多人猜測幕後指使是北魯國。
夜無煙卻當即打斷了這個臆測。
「北魯國和南越剛聯姻,北魯國絕不會行刺本王。若果是北魯國派出的,何以要穿著自己民族的服飾,唯一的解釋就是嫁禍。是有人要破壞我南越和北魯的邦交之誼。」夜無煙淡淡說道,雲淡風輕的聲音裡,卻自有安撫人心的魔力。
「煙哥哥,謝謝你能相信我們的清白。」伊盈香聞言,清眸中淚光閃耀。
夜無煙輕撫她的玉肩,俊臉含笑。
風暖坐在席間,玉指執著酒杯,神色間一片從容,似乎根本不知方纔的刺殺之罪幾乎殃及到兩國之誼。也或許,他根本就不在乎。
混亂的場面終於平靜下來,草茵之上,綠水之畔,盛宴重開。一切是那樣祥和,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
只是瑟瑟坐在筵席上,心內卻再不能平靜。她擔心的倒不是誰要刺殺她,要她命的人,她絕不會姑息,假以時日,定會查得水落石出。她心中的不安源於夜無涯。
她一向自詡瀟灑,但終究是年少女子,在這樣一段乍然降臨的情感面前,難免有些慌亂。但是,她卻很明白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不會喜歡他的。
是以,她感到了愧疚。在這樣一份坦誠純淨的感情面前,感到了愧疚。
終熬到了宴會散去,瑟瑟隨著夜無煙和伊盈香登上了馬車。
馬車還未及行駛,就有夜無涯府上侍衛來報,夜無涯要搭他們的馬車一同回府。雖說,夜無涯的府邸和夜無煙相距不遠,但堂堂皇子,卻要搭別人的馬車,著實有些令人意外。
夜無煙眸光一深,唇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車簾被人緩緩掀開,夜無涯在侍衛攙扶下,緩步登上了馬車。
車中兩個臥榻,夜無煙和伊盈香並肩而坐,瑟瑟坐在他們對面的榻上。
夜無涯一進入車廂,便自發地坐到了瑟瑟身畔。他的臉色蒼白的和肩頭纏繞的白布一樣,瑟瑟皺了皺眉,他不靜心養傷,這是要做什麼?
「五哥,傷勢如何了?」夜無煙笑的溫和優雅,眉眼間全是關切之情。
「所幸六弟有治傷良藥,否則,這血不會這麼快止住。」夜無涯鎖眉道。
「這是邊關將士用的治傷良藥,藥效極好。傷口不出五日,定會痊癒得。」夜無煙含笑道,頓了頓,修眉輕佻,道:「煙要謝過五哥,否則,今日瑟瑟的命恐就丟了。」
他從未直呼瑟瑟的名字,此時道來,語氣溫柔婉轉,令人以為瑟瑟多麼得他寵溺一般。
瑟瑟聽了,玉手忍不住微微抖了抖。
夜無涯聞言,眸間掠過一絲痛色,他掃了一眼瑟瑟,沉聲道:「六弟,我有話和你說,你到我馬車上去。」
「香香和瑟瑟都不是外人,五哥有事直說無妨。」夜無煙淡淡說道,鳳眸幽深不見底。
夜無涯沉了沉臉,欲言又止,良久終說道:「六弟,你不覺得這般待瑟瑟,有些殘忍麼?」
「瑟瑟?想不到五哥和煙的姬妾這般親近,竟能直呼其名了。五哥倒說說,煙哪裡殘忍了?」夜無煙唇角牽著淺淡的笑意,漆黑的鳳眸卻深不可測。
「無煙,我素知你最恨始亂終棄,無情無義之人,可怎也沒想到,你竟會成為這樣的人。雖說許多事,我並沒親見,可是這市井之間,卻已傳的沸沸揚揚。都說,當日,歹徒輕薄她時,你是親眼所見,卻不見你出手相救。嫁到你府內,她便如同入了冷宮。這些我本不信,可是今日。今日在筵席上,你本可以阻住刺客那雷霆一擊,可你為了救你的王妃,卻閃身避開,將危險留給了身後之人。你覺得你這般做,不夠無情嗎?」夜無涯一番話說下來,太過激動,嗆住了氣,忍不住咳嗽連連。
瑟瑟再沒想到,夜無涯竟為了她打抱不平。一時間,心內苦笑連連,這個夜無涯,這又是何苦呢?她自己都不在乎的事,他偏要在乎。哎
夜無煙攬著伊盈香的纖腰,側頭聽著夜無涯一番慷慨激昂,待到他說完,他仰頭長笑。笑聲中隱約有類似金石般的質感,又像是堅冰之下湍急的水流之音,讓人聽了,無從分辨他的真實情感。
夜無涯被他笑得莫名莫妙,蒼白的臉因氣漲的通紅。
瑟瑟習慣了夜無煙雲淡風輕的樣子,沒見過他這般狂放的笑,心內有些驚異。這是不是算打破了他的平靜和優雅?
「過來!」笑意凝住,他忽而向著瑟瑟招手。
瑟瑟面色一凝,卻還是依言站起身來。
甫起身,夜無煙便長臂舒展,將她擁進了懷裡,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邪魅的笑影,他的頭低低俯了下來,聲音輕柔的不像話,在她耳畔低喃著:「本王冷落你了嗎?」
雖說他是她的夫君,除了洞房那夜,他們從未靠的如此之近。而這一刻,他將她緊緊攬在懷裡,薄涼的唇在她耳畔輕輕哈著氣。
瑟瑟呆了,她僵硬地伏在他的胸前,不知所措。只覺得手底下的溫熱觸感真實的令她恍惚。她知曉他是故意的,故意在夜無涯面前親近她。
可是,要她對付敵人的刀劍,她不怕,偏對於這樣的懷抱有些無從招架。
她是否要推開他?不過,相較於夜無煙的無情,夜無涯的深情更讓她頭痛。或許這樣,夜無涯就會對她死心吧。
瑟瑟正在猶豫恍惚,他的吻落了下來。
好似挑逗,好似捉弄,在她唇邊打著轉。男性氣息撲面而來,瑟瑟大腦瞬間空白,所幸意識還沒有徹底沉迷,保持著一絲清明,是以清楚地看到了夜無煙眸中的嘲弄和促狹。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她感覺自己就是一隻被貓肆意玩弄的老鼠。
她氣恨的張口向他咬去,卻被他得了機會,靈活的舌好似游魚般滑入她的嘴裡,和她糾纏在一起。
纏綿,繾綣,火辣
外人看來,兩人親密無間,吻得忘形,似乎早已沉醉其中。可是瑟瑟知道,她沒有迷醉,最初的恍惚過後,此時她心底一片清明。她知道,夜無煙也沒有沉醉。
兩人都睜著眼,咫尺之間,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眸中的清冷和淡定。
他吻她,不過是在宣洩夜無涯那番話給他帶來的不悅,同時也警醒著夜無涯,她是他的人,無論他怎樣待她,夜無涯都無權過問。
她被吻了,卻沒有掙扎。不過是為了徹底斬斷夜無涯對她的情思。
他們這一吻,無關情愛,縱然外人看來,這場面是如此的火辣和纏綿。
「夠了!」一道如同裂帛般的聲音響起,夜無涯急急從馬車上衝了下去,虛弱的身子搖搖欲墜。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傻。
他們郎情妾意,縱然夜無煙待她不好,但她卻甘之如飴。
他又何苦為她難過!當真是自作多情啊!
夜無涯的離去終止了夜無煙的動作,兩人好似被點了穴般定住了。夜無煙依舊緊摟著瑟瑟,保持著曖昧的姿勢。
他的鳳眸,凝視著瑟瑟清明澄澈沒有一絲情慾的黑眸,忽而危險地一瞇。
他雖不算駕馭情慾的高手,但也不至於這般差吧!?他吻過的女人,竟能這般淡定和從容?這真是對他大大的諷刺!是他魅力不夠,還是她是一塊沒有知覺的木頭?
她還是那個洞房夜試圖勾引他的江瑟瑟嗎?
瑟瑟看到他沒打算放開她的意思,忍不住出聲道:「王爺,人已遠去,戲也該散場了,否則,你的王妃會吃醋的。」
瑟瑟冷冷清清說道,聲音中暗含一絲嘲諷。
夜無煙聞言,再次低首,修長的眉微凝,一雙鳳眸冷冽地瞪著她。他的眼珠子是純然的黑色,漆黑似沒有星光的夜,瑟瑟直視著他的眼,生出一種要被吸進去的錯覺。
瑟瑟被他望得心頭微顫,卻倔強地仰著頭,不讓他看出來。
夜無煙忽而睫角一彎,眸中的凜冽化為邪氣的瀲灩。他嘴唇貼到瑟瑟耳畔,氣息伴著羽毛一般的聲音拂起她的髮絲,「不,我們的戲才剛剛開始。」
他的舌碰觸著她細緻的頸部,他的大手,卻趁機探入她白如凝脂的胸脯,撫摸著她的渾圓,似挑逗似捉弄又似懲罰。
瑟瑟倒抽了一口冷氣,清眸忽而閉上。再次睜開,黑眸中瀰漫著一絲冷凝之意。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他吻她時,眸間有著厭惡。他摸她時,神色間帶著挑逗。他對她沒有一絲情意,如此待她,無疑是輕薄。雖說他是她名義上夫君,但她亦不能允許他這般輕薄她羞辱她。
她仰頭衝他淡然一笑,清澈的眸中波光瀲灩。然後猛然曲膝向他下身一撞。
夜無煙被瑟瑟眸中的清澈玲瓏所惑,不及防備,便覺得身下一痛。他沒料到她會有此一招,大掌一鬆,停止了對她的肆意挑逗。手臂一翻,將她整個人鉗制在床榻上,一動也不能動。
「女人,你真是狠啊。」他冷酷的聲音在她耳畔游移,令瑟瑟一顆心不斷戰慄著。
「王爺,您也知道瑟瑟被輕薄過一次,所以所以心內留有陰影,方纔,方才實是下意識之舉,請王爺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瑟瑟嬌聲說道,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楚楚可憐,心底卻冷笑數聲。
夜無煙眉毛一挑,唇角扯開玩味的笑意。
「那你是嫌本王粗魯了,既是如此,今晚你就侍寢,本王一定會溫柔待你的。」夜無煙悠悠說道。
瑟瑟心內一驚,視線對上夜無煙笑意騰騰的雙眸,那眸中除了調弄,竟添了幾分專注和探究。
「王妃,你看,王爺真是壞!」瑟瑟衝著坐在對面榻上的伊盈香咯咯笑道。
伊盈香一直靜靜地瞧著他們,此時,黑眸中一片水光瀲灩,美麗的臉龐上,帶著幾分玉碎的淒涼。
夜無煙抬起頭來,笑容忽有些僵硬,緩緩站起身來。
瑟瑟靜靜坐起身來,整了整衣衫,淡淡一笑,挑簾望向車廂外。
一片片綠意隨著馬車的疾馳,風一般向後飄離。飛揚的柳絮在空中曼舞,偶爾有一兩片落到行人髮髻上,帶著濃春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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