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完全被黑暗所籠罩,月色掙扎著從枝葉的縫隙間揮灑而下。四人在林中緩步走著,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很奇怪,金總管似乎並未帶人追來,瑟瑟這才鬆了一口氣,和風暖一道,將北斗和南星送到了安全之地。
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已到了亥正時分,眼前一片月華朦朧。
瑟瑟不覺望向眼前那道瘦高的身影,酒意一醒,此時的風暖,已恢復了一貫的冷然和淡定。她真難以想像,那個在香渺山上挾持她的那個人和眼前之人竟是同一人。
風暖似乎感應到了瑟瑟的注視,回身望了她一眼,忽從袖中拿出一塊帕子,遞到了瑟瑟面前。
瑟瑟有些愣然,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臉上還遍佈著唇痕,頓時失笑,不曉得風暖是如何看她的,不會真將她當成了好色之徒吧。
她抬頭望著他,月色透過疏枝碧葉打下重重陰影,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淨了面上的胭脂唇痕,露出一張清水芙蓉般的容顏。
她將污了的帕子仍還給風暖,調笑道:「抱歉,弄髒了。」
風暖不以為然地收起來,卻忽然從貼身的衣襟裡又掏出一件物事再次遞了過來。
淡淡月色下,瑟瑟隱隱看出那是像布一樣薄薄的東西,接到手中,才看清是一塊面具。
「這是面具?暖,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一個面具呢?」瑟瑟驚異地問道,欣喜地摸著手中軟軟滑滑的面具。
很早以前她就想要一個面具,因為妝扮成男子總不能像女子一樣戴面紗吧。可是,據說這玩意製作起來很麻煩,是以極其珍貴,市面上買不到。不知道風暖從哪裡得來的這玩意兒。
瑟瑟欣喜地將面具戴在臉上,尋到一處溪流,臨水照影。但見靜靜的溪流中,映出一張陌生的容顏,很普通的面貌,略帶一絲英氣。不過,面具終究是面具,表情很是僵硬,若是明眼人,還是會一眼看出她是戴著面具的。不過,瑟瑟已經很滿意了。
「暖!真沒想到,你能找到這樣的寶貝兒。」瑟瑟一邊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頭髮,一邊微笑著說道。望著風暖雙眉間的鬱結,瑟瑟知道,風暖雖然沒有戴面具,但是她卻一直沒有看到真實的他。
她站起身來,在山崖之上,眺望緋城。
此刻的緋城正在沉睡之中,黑暗之中,偶爾閃過幾點燈火,好似從天上跌落人間的星辰。護城河猶如一道華麗的玉帶,倒映著兩岸的屋舍人家。
很少從這樣的角度俯瞰緋城,瑟瑟心中湧起一絲別樣的感覺,這樣美麗的都城,或許,幾日後,她便要離開這裡了。
「暖,我們一起去遊蕩江湖,可好?一起去觀蒼山霧海,一起去塞外踏雪,一起去滄海泛舟,怎樣?」瑟瑟回身問道。她想好了,退掉婚事後,她要出去見識一番。如若有風暖在身邊,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危險,她都不怕了。
不想風暖聽到瑟瑟的話,極是詫異,似乎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
「你不是要娶江家小姐嗎?怎得還有功夫到江湖去闖蕩?」風暖沉聲問道。
「娶是自然要娶的,但是不急,反正她現在貞潔已毀,璿王不會要她,別人也不會要她的。我到江湖上歷練一番,再回來娶她也不遲!」瑟瑟似笑非笑地說道。
原以為風暖會欣然同意她的建議,不想他皺了皺眉,良久開口道:「公子,風暖怕是不能陪你去了!不如,讓北斗和南星陪你去吧!」
「為什麼?你還有別的事情嗎?」瑟瑟清聲問道。其實她心裡早就猜到,恢復記憶的風暖,他是不會跟她走的。在那段失去記憶的日子裡,她或許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可如今,她再也不是了。
這是她認識風暖後,他第一次拒絕她的要求。瑟瑟很好奇,風暖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去,只是他不願意說,她也沒有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如同她,她是江府小姐的事,也是她不願意說的。
「好,可是,暖,你答應我,日後不再喝酒。你可知,今晚何其凶險,我們都差點落到璿王手中。」瑟瑟真心地說道。
「好,我聽公子的!」風暖沉默了一瞬,又沉聲道:「公子,日後我不能跟隨你了,你的救命之恩,只能來日再報了。」
風暖說這話時聲音裡滿是歉疚,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瑟瑟望著他高大俊挺的身影漸漸沒入在幽深的林子裡,一時之間心頭滿是悵然。
她感覺到風暖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去做,她日後要再見他,怕是不易了。也罷,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只是,她心頭那淡淡的說不上來的喜歡和依靠,自此就深埋在心底了。
眼見得月影西斜,瑟瑟施展輕功,直接向香渺山寒梅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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