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們了!皇上英明,知道你們一定會從這裡逃走,要我們在此守株待免,果然不出所料!」侍衛長指著兩人,不由分說地大喝一聲,霎時身邊侍衛立刻一湧而上,想包圍韋爾陽與段彩蘭。
「蘭蘭,你快爬這棵樹上去!」韋爾陽將段彩蘭護在身後,打算獨自擋下追兵,至少也得先讓段彩蘭逃走。
至於他,怎麼說總有一身好輕功,要翻牆著實不難。
段彩蘭也沒時間回應,看見侍衛們揮刀衝近身,她知道不能再拖了,雙手一攀便往樹上使勁爬。
只是……平時爬樹翻牆還算俐落的她,今兒個似乎是因為緊張過度,雙手僵硬不說,還連著滑了幾次腳,怎麼也爬不上去。
「快把公主抓下來!」侍衛長見段彩蘭在爬樹,連忙又出聲大嚷,指示手下。
他這一喊教段彩蘭更加緊張了,腿一軟便半掛在樹幹上,差點摔落。
「蘭蘭你別怕!」韋爾陽見段彩蘭僵在樹上,再瞧瞧身邊輪番圍上來攻擊自己的侍衛,知道他擋得了一時、擋不了永遠,只得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揮劍往前一記橫掃,他飛快地後退,跟著以輕功翻上樹,將段彩蘭就著纖腰一抱,準備直接翻出宮牆。
過去他練輕功時,總是獨自練習,從沒試過帶人飛,更別提是越牆而過了,所以這回真是賭上性命了。
「他們要跑了!快上啊!」侍衛長見韋爾陽身手俐落,知道若沒攔住,等會兒只能提頭去見皇上了,所以格外緊張。
搶過身旁侍衛背上的大弓,他搭箭拉弓,對準了韋爾陽便射。
「蘭蘭!抓緊我!」韋爾陽也沒空去管身後那群侍衛想做什麼了,抱緊懷裡已經僵住的段彩蘭,他雙腳一蹬,便帶著段彩蘭翻出了宮牆。
兩人份的體重對於未曾這麼練習過的韋爾陽畢竟還是有些吃力的,沉重的感覺令他這一跌,差點兒就要掛在牆邊翻不出去。
使勁補上一腳,韋爾陽忍著腿下傳來的疼痛感,抓緊段彩蘭自牆上跌下,總算是離開了皇宮。
「快給我追上去!」
隅著一道門的宮牆內傳來侍衛長暴跳如雷的吼叫聲,韋爾陽知道不一會兒他們就會追出來,所以一定得找個地方躲,於是他拉過了驚魂未定的段彩蘭,拔腿便跑!
幽黑夜色掩去了韋爾陽與段彩蘭的逃亡身影,趁著這大半夜的不好找人,兩人在京城的街道上四處找暗巷藏身。
雖然很想早些脫離京城,如此才能真正逃離皇宮、選出常銳鷹的魔掌,但無奈的是,離開皇宮後的他們,根本無法馬上出城。
為了防止來路不明的宵小盜匪進城,京城一到夜裡便關城門,要出入都必持有許可命令。
想當然耳,韋爾陽他們不可能通過這一關,正大光明地在夜裡趕著出城,所以只能不停地在複雜的京城小巷中逃竄。
而負責追捕兩人的侍衛長,則是派出不少人馬,分成數個小隊,挨家挨戶、沿街搜查。
「怎麼辦?爾陽,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他們發現的。」段彩蘭與韋爾陽躲在暗巷中,一些凌亂的竹簍暫時掩住了他們的身影。
只是隨著吆喝尋人的聲調越來越近,他們自知這麼躲下去不是辦法,非得想個好對策瞞過這群人不可。
「蘭蘭……」韋爾陽抱著長劍仰頭倚在牆上,聽著那混雜的人聲逐漸接近,他側過臉往段彩蘭開口問道:「剛才我們經過的地方,不是有戶人家的後院裡,還晾曬著幾件舊衣服?」
「有啊……你問這個做什麼?」段彩蘭不懂,都這節骨眼兒了,韋爾陽還在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你去偷件衣服來,越舊越好,然後沾些地上的泥巴灰塵拍一拍,把它弄髒,然後將你的頭髮解開弄得散亂些……」韋爾陽很快地迸出指示。
「爾陽,你是要我們扮成乞丐的樣子嗎?」段彩蘭聽著有了底,確實他們一路逃過來,這路上除了賣夜食的、打更的,剩下來會在街上遊蕩的也只有乞丐了。
如果扮成乞丐模樣,或許真能逃過侍衛們的搜尋。
「對!」韋爾陽重重吐出一聲回應,「宮裡的人對於髒臭的人事物,應該不容易接受,至於常銳鷹,我料想他應該算不到我們會扮乞丐。」
常銳鷹是個高傲性子,只要他們能夠想出超越他想法之外的主意,就有可能逃過他的追捕。
「說得也是,一般人不愛碰乞丐,或許連盤查,他們都不會去查乞丐。」只要能夠逃出生天,段彩蘭才不管要扮成什麼模樣,所以對於韋爾陽這主意,她是打心底佩服。
「對,只要熬到天亮,等城門開了,你就混在出城的民眾裡,盡快離開……」韋爾陽笑著往她的長髮撫去,指尖謂過她柔嫩的面頰,語帶輕柔地叮囑著。
「什麼?」段彩蘭聽著覺得有些詭異,「你說錯了吧?爾陽,應該是我們倆混在百姓裡一起逃才對。」
怎麼韋爾陽說得好像只有她要逃走似的?
「我……也很想。」韋爾陽越說,呼吸越是急促,「不過,我恐怕沒辦法撐到早上……」
尾音未落,韋爾陽突然自牆邊滑落地上,整個人倒了下去。
「爾陽!」段彩蘭嚇得差點迸出尖叫聲,只是一想到侍衛們還在找人,她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匆匆忙忙地跟著跪了下去,她扶起韋爾陽的身子慌張道「你怎麼了?爾陽?怎麼突然……」
「我……受傷了。」韋爾陽微瞇著眼,藉著淡淡的月光看清了段彩蘭焦急的面孔,「剛才出城時,我顧著翻牆,沒能閃過背後的攻擊,所以背上受了刀傷,腿也被箭射傷……」
「什麼!你方才怎麼不說呢?那我們還能找個安全地方先躲起來替你找藥治傷啊!」段彩蘭聽見韋爾陽吐出真相,心裡更是慌亂了。
都是她不好!如果她也學點輕功什麼的,剛才就不會拖累韋爾陽了!
「沒那種閒工夫了。」韋爾陽苦笑著搖頭,「大半夜的上哪兒找藥?再說侍衛們到處找人,除非能出城,不然我們是沒地方逃的。」
「爾陽……」段彩蘭握緊韋爾陽的大掌,雙唇發顫,「我、我會找個好地方讓我們躲起來的,你別說喪氣話!」
「對不起……我是想帶你出城,所以才撐到現在,但是……」韋爾陽忍著痛楚扯出一抹笑容,「我恐怕是逃不了了……」
「不!你跟我約好的!」段彩蘭連連搖頭,淚珠在眼眶裡滾動,差點兒就要落下,「我們說好的!我走不動、你會背我,你若走不了,就換我背你!」
血腥味隨著她扶住韋爾陽的舉動開始滲入段彩蘭的雙手,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原來韋爾陽不是因為跑得太累太急而出汗,其實是受了重傷,那些汗水……根本就是鮮血。
方才月光被遮掩而看不清楚,可此刻她明白了,韋爾陽這一路上都是拚了命地忍耐,只為了帶她離開……
韋爾陽是在犧牲他自己,所以帶著她逃走時什麼也沒說,但他明明就知道的,傷口若是不止血,要不了多久他就得去見閻王,或是直接昏倒、等著給侍衛們抓走。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選了這條路,連她的生路都替她打算好,卻完全不管他自己……
「我不要!爾陽,我絕對不自己走!」段彩蘭悶著哭音啜泣起來,眼淚一滴滴地落在韋爾陽的面頰上,哭得他心發疼。
「別哭呀……我會捨不得你的。」他何嘗不想與段彩蘭同生死、共進退?但現下的情況是段彩蘭能有活路的機會,他怎麼捨得拖累她?
他說過要呵護她的笑容,也說好要帶著她逃,只是……承諾沒能信守到最後,他只能逃到這裡了……
「你騙人!如果真捨不得我,就不要留下我……」段彩蘭伏在韋爾陽身上,哽咽的聲調裡還夾雜著淚水一塊兒傾落,「只有我逃出去,那還有什麼意義……」
「你還得通知靖國、通知東萊國,告訴他們常銳鷹的計謀啊……」韋爾陽安撫著吐出虛弱聲調,「還得……幫我傳個話,告訴我父皇他們……爾陽必須先走一步……」
「不要!你住口!我不要聽你說這種喪氣話!」段彩蘭啞著嗓子低喊道:「你死了的話,我就算逃出去也跟死沒兩樣啊……」
少了能夠交心的韋爾陽,她活著也只是鎮日感到空虛罷了。
在愛上韋爾陽之後,她萬萬不可能再恢復到從前那般無憂的日子,若是韋爾陽死去,她將一輩子都活在痛楚當中。
寂寞會啃蝕她一生,與其如此,她寧願在此時此刻,與他一同死去。
常銳鷹的陰謀,即使她不說,依父皇與慕宰相的聰明,一定能夠查個水落石出,所以她逃不逃出去,根本沒什麼差別。
可是……她拋不下韋爾陽,對她來說,沒有韋爾陽的日子,已經與死無異!
「蘭蘭……」韋爾陽想安撫她,勸她逃走,只是力氣卻越來越弱、聲音越來越細,「你快……逃……」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只惦著這件事。
說他自私也罷,但他……多麼希望他所愛的段彩蘭,能夠繼續活下去啊!
因為,就像她愛他愛得如此之深,他也深愛著她啊!
「爾陽……不要……」看著韋爾陽昏過去,段彩蘭沒聽韋爾陽的話,立刻丟下他逃走,卻是使勁抱緊了韋爾陽。
在失去了他的聲音之後,她感覺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似乎變得格外大聲。
是寂寞感吧?若是她保不住韋爾陽的性命,那她就得一輩子任由這份震得她心口發疼的感覺侵蝕她、折磨她……
「我要帶你走……我會背著你走……」淚水一滴滴落在韋爾陽的險上,卻依舊沒能喚醒她,反倒是她的輕聲啜泣引來了侍衛的注意。
「喂!找這邊!好像有人躲在那裡!」
一個粗聲在巷口邊爆出,將段彩蘭嚇得六神無主。
來了!他們找到她與韋爾陽了!
如果她不做點什麼努力,她與韋爾陽都會被帶走,到時候他們就不可能再如此輕易地逃走,韋爾陽所花的心血也就白費了!
一恩及此,段彩蘭立刻反射性地伸手去尋找韋爾陽帶在身邊的長劍。
雖然她不會武功,對劍術也一竅不通,但唬唬人總成吧?
再不然,以她的性命做要脅,或許也能嚇阻他們不要靠近……
「巷子裡的是誰?出來!」
一步步踏近的粗暴聲調吼得段彩蘭心慌意亂,她抱緊韋爾陽,一手握住了劍柄,正打算回頭反擊的時候……
「啊!」重物落地的聲音襯上一記悶哼,聽得出有些驚訝。
「是誰?」這回,是慌張的聲調。
巷口傳來打鬥聲,不一會兒,又立刻恢復了平靜。
段彩蘭聽著這不知發生何事的爭鬥聲,心裡越來越害怕,她努力注意著巷口的動靜,只見原本像是來追捕的侍衛們突然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爾後又有兩、三個輕巧俐落的身影竄進巷中。
「你、你們是誰?別靠過來!否則我……」段彩蘭慌張地將長劍往挨近自己與韋爾陽的黑影指去,虛張聲勢地低嚷道。
「公主殿下,屬下來遲了,還請見諒。」三名夜行裝打扮的男子見到段彩蘭,立刻往她面前跪下。
「咦……」段彩蘭眨了下眼,「你們是……」
「屬下是慕相爺派來救公主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