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如禍水 第一章
    「端寧王。」高夫人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個名字,她的表情十分豐富,之後緊緊閉上了嘴,板起了臉,不再多說半句。

    李承霖好像走了很久才走到葉凌歡的面前,又好像只是一瞬間便到了。

    他的氣質和氣勢無人可匹敵,那冰涼如水的眼睛看了葉凌歡一眼,不冷不熱,然後移開了目光。

    「王爺,你怎麼……來了?」怡親王妃像有幾分懼怕李承霖,雖然依輩分來看,她是他的長輩。「你不是說,今日要陪著皇上接見東臨國的使臣嗎?」

    「父皇讓太子殿下陪著了。」李承霖輕笑一聲,反問︰「難道本王不可以來?」

    「並非如此。」怡親王妃訕訕的道,恨恨的瞪了葉凌歡兩眼,好像是她故意將李承霖招來的一樣,「只是今日……葉凌歡……」

    「葉凌歡,本王帶走了。」李承霖只說了這一句,很自然的朝著葉凌歡伸出手,對她低聲道︰「跟我走。」

    葉凌歡見了他淡然而冰冷的目光,好像冷月華光映入她心間,心沒來由的抽了幾下,突然湧出酸酸的痛楚——

    他幹麼要算計我呢?大費周章的將我推入絕境,又伸出援手來,教她該作何感想?

    她不想接受這一切,但終究敵不過他的眼神,將還沾著墨汁的手放到他的手中。

    他像是等得太久,不耐煩的輕輕一拉,將她拽到身邊,轉身便要拉著她離去。

    「慢著,王爺。」上官嫣然出聲阻止,「今日葉凌歡對我們犯下大不敬之罪,理應受罰,豈容王爺說帶走就帶走?」

    「大不敬?本王可沒看到她有不敬之舉。」李承霖連頭都不回,逕自走著。

    「站住!」高夫人站了出來,舉著御賜的金鞭道︰「端寧王,你雖貴為親王,卻不可獨斷專行,葉凌歡是不潔之人,剛剛又對王妃、上官嫣然還有諸位夫人口出狂言,此等女子罪不可赦,不容你帶走!」

    李承霖終於停住腳步回過身,鬆開了葉凌歡的手。

    葉凌歡也回頭看向高夫人,高夫人的臉色異常平靜,根本沒有剛剛打她時的瘋狂,而且看向端寧王的眼神似乎帶著挑釁、試探,還隱隱含著興奮?

    難道高夫人今日根本不是衝著她來的,這般刺激侮辱、失控的出手鞭笞是為了逼出李承霖?難道他們倆有什麼恩怨嗎?但看樣子又不像是。

    葉凌歡被這些想法嚇到了,她挺相信自己的觀察力和直覺,可眼下這種情況,她情願相信高夫人純粹是為了體現自身貞潔烈婦的價值,而不是故意衝著李承霖而來。

    李承霖沒有說話,看著高夫人像在掂量,那眼神如同盯住了獵物的猛獸,難為高夫人還能高舉著金鞭不動搖,彷彿那鞭子給了她莫大的力量。

    「高夫人,我已經說過,我清白乾淨,不是不潔之人。」葉凌歡決定開口打破這僵局。「至於大不敬,我所說句句屬實,只為澄清而已,難道我應當一言不發,任憑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自己頭上嗎?若高夫人說,王爺不可獨斷專行,難道王妃、高夫人就可以?」

    她這一番話將眾人問住,高夫人可能鞭子舉得太久,有些手軟了,抖了兩下,其他人都沒有說話,一來李承霖在,那氣勢著實嚇人,二來,今日算是充分見識了葉凌歡嘴上功夫的厲害,不想再和她硬碰硬。

    「公道自在人心。」葉凌歡放手賭一把,讓這些貴婦們徹底無話可說,之後轉向圍觀的人,目光落在看台上。「今日這麼多證人在,我只問一句,我葉凌歡為自己辯白究竟算不算大不敬?若有人覺得算,大可以大聲吼出來。」

    她耍了個小聰明,最可能支持怡親王妃等人的,大多是些有地位的人,他們自恃身份,當然不可能隨便亂吼亂叫;至於其他百姓,葉凌歡覺得相較於那些貴婦,自己更得人心一些,再說,不是還有聲名遠播的端寧王爺在她身邊嗎?

    果然,只有寥寥幾個聲音說了「算」,但李承霖的目光輕輕一掃,就輕易的讓整個場子徹底安靜了,再沒有半個人出聲。

    「關於我和錢滿,我和他清清白白,我沒有也不可能去勾引他,這一點我相信前幾日有許多朱玄館的同門都有看到,我是如何被強行帶走的。」葉凌歡繼續道︰「高夫人,我沒有行為不檢點,也沒有失了清白,一開始我就說了,你誤會我了。」

    「葉凌歡,你……」高夫人還想再說話,只見李承霖一個晃身就到了她的身側,在她的耳邊低語了一句,便滿臉驚恐的住了口,那雙好看的水眸瞪得大大的,變形扭曲得厲害。

    李承霖只是很瀟灑的退開,目光冷然的看著高夫人頹然放下手中的鞭子。

    「今日的事情到此為止,誰若再找葉凌歡的麻煩,便是找本王的麻煩!」李承霖宣佈了這一句,走回葉凌歡的身邊,再次拉起她的手帶她離開。

    事情就這麼解決了,葉凌歡拖著被抽傷的腿,跟在李承霖身後半步的地方,看著他的背影,歎口氣,她居然對一個可能算計自己的人產生了依賴感和安全感,好像有他在,她便可大大放心,甚至可以隨心所欲,不用多顧忌了。

    「你的腿如何?」李承霖感覺到她的動作緩慢,回頭看過來,發現她正一瘸一拐的努力跟上他。

    目光微微一閃,李承霖回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穩穩的抱在懷中,葉凌歡有種彷彿身陷一個無比安全美麗的圈套的錯覺。

    在眾人的面前,他不僅拉了她的手,還抱著她離開,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葉凌歡覺得自己從此要和平靜的日子告別了,她將徹徹底底的打上端寧王的標記,並成為嵐華城許多待嫁姑娘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到底是陷阱還是保護?她分不清楚,只覺得李承霖的胸口不像他的神情和眼神那樣冰冷,而是暖暖的,誘惑疲憊的她靠上去。

    經這一番折騰,她的內心並不像表面那般平靜,她忍不住將頭靠在李承霖的胸口上,這個只有十七歲,教人看不透的少年的胸口,然後聞著他身上的淡香,她睡著了,很安心、很安然,睡得十分香甜。

    直到再也看不到李承霖和葉凌歡的身影,會場中的眾人才回過神來,嗡嗡議論著散了開來。

    這番比試算是搞砸了,後來的參賽者看到氣勢洶洶的怡親王妃等人,大都不敢交件,而先生們也沒有閒情逸致再去看那些作品。

    怡親王妃等人在李承霖走後也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朱墨還是那副笑咪咪的和藹面孔,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秋無言則是立刻去找被帶走的青蓮和青雪。

    「今日比試到此為止。」朱墨淡定的宣佈,笑看著眾多參賽者不滿的抱怨,等場面漸漸安靜,才又道︰「剛剛也有十多人交了畫冊上來,你們本來也可以交的,只是膽量不夠,如今交件時刻已過,怨不得別人,我再說一次,到此為止,各位請便。」

    在朱玄館後門,高夫人的面色極為難看,上官嫣然跟著她上了同一輛馬車。

    「高夫人,若你堅持,端寧王爺也拿御賜金鞭沒辦法,為什麼你……這樣嫣然都沒辦法跟太子殿下交代了。」上官嫣然皺眉問道。

    「皇上和太子的目的並不在葉凌歡,你應當明白,不過,哼,李承霖比我想像的知道得還多。」高夫人狠狠的道︰「你不必擔心,我自然會向皇上稟明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子殿下也不會苛責你的。」

    「是。」上官嫣然垂眼。

    等葉凌歡醒過來的時候,她已身在一處十分破舊的民房,她躺在一張連床頂都沒有的硬板床上,睜開眼就看到了屋頂,這裡似乎廢棄很久了。

    李承霖正面無表情的拿濕帕子為她輕輕擦臉,雖然他的表情僵硬,至少動作還算輕柔。

    「我自己來。」葉凌歡抬起手,手臂卻是一陣被撕扯的痛,衣服因為血液和傷口黏在一起,隨著她坐起來,腿上和背上的傷都在抗議。

    她咬牙硬是忍住,從李承霖的手中接過帕子,把臉擦乾淨。「謝謝王爺出手相救。」

    李承霖沒有答話,看了她兩眼,眼神疏離極了。

    「王爺……這裡是哪裡?咱們來這兒要做什麼?」葉凌歡刻意忽視他的眼神,雖然不清楚現在的處境,卻有一種有他在身邊一切安全的奇妙感覺。

    這教她有些恍然,回神後努力控制情緒,甚至不去看他那張俊美無比的臉和那雙勾人心神的丹鳳眼。

    她有點怕,怕一不小心就沉淪了—— 就如剛剛,她毫無防備的在他的胸口沉睡。

    「小望月湖邊的廢村,你來過一次。」李承霖站起身,走到門口,背對著她道︰「我們要等人。」

    「等誰?」葉凌歡好奇的問。

    「刺客。」他平靜淡然的說出這兩個字。

    「呃,這是一個玩笑嗎?為什麼……王爺要把我帶到這裡來?」葉凌歡忍著痛,試著下床。「我覺得我應該去給大夫看看比較好,傷口也要處理一下,高夫人看上去柔弱,沒想到下手卻一點也不輕。」

    「嗯,她是要逼我出來罷了。」李承霖隨口說道。

    「嗯,逼你出來?她的目標是你,而不是……我?」葉凌歡微微詫異,先前的懷疑和壓下的猜想再次冒上心頭,思索片刻才問︰「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利用了我?」

    李承霖回過頭來看她,見她不滿的皺著眉頭,撐著桌子勉強行走,心裡一陣煩躁,忍不住冷冷的道:「你若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猜不透,我要你又有何用呢?迄今為止,你的反應教我很是失望,這般沒有分寸、不知死活,我原以為你是我最大的希望,但現在看來,你只是什麼都不懂的傻瓜罷了。」

    想起她不顧一切頂撞高夫人等人,他在心中一面嗤笑她愚蠢,一面卻坐立不安,猶豫了很久,終究忍不住出手相助。

    「什麼意思?」葉凌歡簡直難以置信他這麼說,杏眼圓瞠瞪著他,只覺一股熱血湧上腦,想要開口罵人,卻又努力忍住了。「促成這一切的不正是王爺你嗎?不是你處心積慮的接近我,讓我成了眾矢之的?雖然我還沒看透你的目的,但我也知道,錢滿的事情根本就是你期望的,對不對?」

    「不錯,你還沒有笨到連這一點都沒察覺。」李承霖清冷的眸子盯著葉凌歡,「我一開始接近你,讓人注意到你、讓你陷入麻煩之中,一方面是想趁著你危難時救助,獲得你的好感,另一方面也想看看你夠不夠資格。」

    「什麼……夠不夠資格?」他的回答令葉凌歡的語氣激動起來,「你我本來毫無交集,素不相識,我也不在意你,沒想過要和你扯上關係,你對我是不是太過一廂情願了?如果我夠資格,就一定要為你做事嗎?作夢吧!」

    「你看,你就是這樣,看上去伶牙俐齒,又凶又尖銳,其實毫無城府。」李承霖搖著頭,「什麼叫隱忍,你懂嗎?將所有的情緒深深藏起來,你會嗎?你如此喜怒皆形於色,能有什麼作為?」

    「可笑,我怎麼做與你何干?我從未想過要成就一番偉業,麻煩你不要妄自安排我的人生好嗎!」她越感到憤怒,特別是剛剛還對他產生了安全感和依賴,猛然聽到這些話,只教她心中涼颼颼的,「我不要什麼作為,只要好好活著就行了。」

    「好好活著?錢滿那一次你差點就毀了,若非夏寒,你根本不能全身而退。」李承霖冷笑,「今日若非我,怡親王妃會強行將你帶走,你口齒再伶俐也沒有用,若真的被定了大不敬之罪,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後果吧,如此能生事,談何好好活著?」

    葉凌歡咬著嘴唇,拚命忍著不反駁,嘴裡甚至嚐到了一絲絲腥甜的味道。

    「原本該死了的人卻能活著,教我驚訝,以為你真能逆天改命呢,卻是個連自保都不會的。」李承霖已經不再看葉凌歡,背過身去。

    「是嗎?王爺,我先前不是過得很好嗎?我所有的災難不都是因為你那些教人誤會的所作所為引起的嗎?」葉凌歡幾乎要吼起來,自己被他捲了進來,遭了這些罪,卻還被他如此譏諷,她實在不懂他要自己幹什麼,需要她的幫助他大可直說,她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但他卻凡事藏著,將她當成棋子耍,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王爺所為,美其名是對我的考驗、看我夠不夠資格,但我什麼時候需要你來考驗我夠不夠資格了?我喜歡將感情表達出來,就是不要命,只圖嘴上歡樂,你又能如何?你是羨慕還是嫉妒?」

    李承霖猛然轉身死死盯著葉凌歡,緊緊抿起唇,臉色變得陰沉,氣勢越發嚇人。

    「難道我是自願去招惹錢滿的?」想起自己的諸多不得已,葉凌歡聲聲憤恨,聲音大極了,「他心懷歹心,依他所行之事就是被雷劈了也不意外!難道我的地位低微,就算被錢滿當街強搶了,也是活該被送上錢家做小妾?可為了這事,我甚至去錢家賠禮道歉,低三下四的說自己錯了,更要忍受他那低級的謊言,難道還不夠隱忍嗎?」

    她幾乎是喊出來的,像要把所有的憤怒、委屈都宣洩出來,淚花盈滿眼眶,卻硬是倔強的忍著不潰堤。

    李承霖聽著她連珠炮似的說了這一通話,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看著再也無法假裝沒事,盡情宣洩著所有哀痛的葉凌歡,竟感到不知所措。

    「至於今日,我不過是想好好比試,想守著這點愛好,偏偏蹦出來幾個人對我喊打喊殺的。哦對了,高夫人還是衝著你去的,我不過是個炮灰罷了。」葉凌歡眼眶發酸,「我不是沒有感覺的木頭人,可顧全大局還是忍了,難道你沒聽到她們如何口出污言穢語?你可知當那墨汁潑到我臉上,我也會覺得屈辱;當她們將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的頭上,我也會難受,我也在乎名譽;當高夫人的鞭子抽在我身上,我也會痛……我是血肉之軀,不是金剛不壞之身,我的身體和我的心一樣,都是肉做的!」

    她越說心裡越苦,淚水終於滑落而下,這是她來到這裡後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將自己所承受的都發洩出來,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憋著哭聲繼續說,「她們如何羞辱我我都能忍,但她們卻把戰火燒到我娘身上,我情願被打死,也不讓她們這麼羞辱我娘,不能連累她遭人非議……當然,也許你不懂得這種……」

    「我懂。」李承霖朝她走近一步,那墨色的眼眸中竟然有著悲傷,很濃,濃得化不開。

    葉凌歡不由愣住,沒想到他的眼中會有這樣真實的情緒。

    許是嗅出他話裡的溫柔,她抽抽噎噎,反而更忍不住眼淚了,狠狠一掌推向李承霖的胸口,將他推開。

    「你懂也沒用,都是拜你所賜,你為了你的目的,毀了我好端端的生活!你明明算計我,還假裝對我好,別人道你待我特別,是,你是夠特別的待我,變著法子讓我過得越來越痛苦,才假裝好人伸出手來,就像剛剛一樣。」

    李承霖沒有說話,甚至沒對她推自己的那一掌有反應,看她哭得像只小花貓,不禁不忍的自責,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可惡的是,我竟沒法拒絕你,還在你的懷中睡著了,還對你感到安心……你明明沒有為我著想半分,只考慮我的價值和你的目的而已……」她哭得一塌糊塗,一邊用沾了墨水髒兮兮的袖口揉著眼角的淚水,一邊道︰「我這樣委屈,你還說我笨、對我失望,我已經很堅強了好嗎?簡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強!不信你換一個人試試看,嗚嗚……呸,你失不失望關我屁事,我要走了,我受夠了!」

    憤怒統統化作委屈和難受,她垂頭抹淚,打算要離開,卻被李承霖一把拉住。

    他伸手把她摟入懷抱,將她的頭按在胸膛上,雙手緊緊抱住她的腰,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知道,只是見她如此傷心,身體便不受控制的這麼做了。

    「放手!」葉凌歡掙扎,繼續哭喊著,「放開我,我走也不行嗎?我受夠了,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咬死你!」

    李承霖一言不發,死不放手,將她抱得更緊。

    葉凌歡掙脫不了,又氣又惱,低頭一口咬在他的肩頭上,很用力,一點也沒有口下留情,卻在此時聽到了他細微的聲音。

    「對不起。」他用連自己都快要聽不見的聲音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這是在計畫之外的,但他做得太過自然,甚至連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

    剛剛聽著她的一番發洩,看著她的淚水,他的心像被小蟲子不斷囓咬,十分不舒服,他想,也許是因為她提起了娘親,讓他想起再也無緣見到的母妃。

    他揉著她的頭髮,深歎一口氣,沒再說話,感到她鬆了口,埋在他的胸口抽噎著。

    他的胸口還是那麼暖,葉凌歡感受著這溫度,報復的用力把眼淚、鼻涕和墨水都蹭在他身上。哼,誰讓你愛穿白衣服,你再裝吧,這衣服很貴吧,髒死你!

    哭也哭過了,咬也咬過了,也報復過了,她推開李承霖,使勁吸了吸鼻子,再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情緒已經恢復平靜,然後說:「剛剛你那聲『對不起』雖然很小聲,但我就勉強接受了,現在我不去問,也不管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這樣對我,我只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有來往,成嗎?」

    「不成。」李承霖俐落的道,皺著眉頭看著胸前的那一灘污漬,突然很後悔剛剛失控的抱了她,還跟她道歉。「無論你走到哪兒,都是和我聯繫在一起的,已成定局。」

    這確實是事實,經過這段時日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她已經和李承霖綁在一起了。

    第二十四章 刺客來了!

    葉凌歡無奈的歎口氣,既然擺脫不了他,就想想解決辦法吧。她思索了片刻道:「那好吧,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找上我,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李承霖瞇起了眼睛,他現在有點煩躁,因為剛剛的失控,「你是在命令本王?」

    「不是,是商議,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商議的,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說不定不會演變成今日這個局面。」葉凌歡耐著性子,很中肯的道︰「所以請你告訴我,我的價值在哪裡,以免我無意之間毀去了我的價值,讓你白白寄望了。」

    兩人對視,一陣沉默,葉凌歡盡量讓自己顯得真誠些,不過她發現越是如此,李承霖的眼神越是飄忽,終於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李承霖開口了。

    「我也不知道。」他搖搖頭,別開臉看向門外,「相反的我也很好奇,你會做出什麼事來,任何事情我都可以預料,但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我都料不到。」

    「能預料任何事,難道……你會算命?」葉凌歡分析著他的話,得出了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結論,「你能預知未來,卻不能預知我的,所以才接近我?」

    李承霖點點頭,「我只知道一點,你原本是該死了的人,卻不知道為何活了。」他這一句像在自言自語,「不錯,我刻意接近你,因為我很好奇你陷入危難時會有何種反應。」而她的舉動能改變什麼?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哦,那我的反應讓你失望了?」葉凌歡乾巴巴的說,李承霖的說法頗玄奇,但他正經的表情令她不由得想相信。

    「也不算失望,我只是覺得你的性子太過張揚,不適合生存。」李承霖皺著眉頭,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對她陷入困境,卻不知死活硬是往危險撞的反應那麼失望,這不是他該注意的,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在乎起她了?

    他瞇了瞇眼,想起自己過去遭遇那樁無妄之災,彌留之際萬般悔恨,竟聽見有個聲音說道,要避禍,就得找出她來,他本不該相信這種荒謬之事,但冥冥之中卻有令他難以不信之事,他不願坐以待斃,才姑且一試。

    接近她,是為了讓自己達成那個心願,就算對她有期望,也不是對她這個人的期望,而是期望她會對自己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才對,他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你在想什麼?」葉凌歡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回過神來,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於是她繼續道︰「既然你不需要我為你做什麼,那就只是想觀察我的反應而已,對不對?所以以後你不用刻意去挑起禍端,我就這麼做,你就這麼看,行不行?」

    李承霖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她,半晌問道:「你相信我所說的?關於……我能預知許多事情,卻不能預知你的事?」

    「相信。」葉凌歡鄭重的點頭,「沒有理由,我就是相信,因為你沒必要跟我撒這麼弱智的謊,我甚至覺得只有這個解釋比較合理,你若說其他現實的理由我還未必信,因為我在你眼中就該是一點價值都沒有的,再說這世上離奇的事情多了,我沒有什麼好懷疑的,所以我相信你,至少有一點你算得很對,我本該是死了。」

    真正的葉凌歡命數已盡,她來自另一個時空,再厲害的算命先生也算不出她的命,所以她相信李承霖的話,而且經歷了穿越、得知了端木族有異能,有人能洞察先機也屬正常,大約也是異能?難怪他那麼年輕就能有這麼多豐功偉績。

    「又一次在我的預料之外。」李承霖突然笑了,他總算不到她下一句話會說什麼,也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像她這麼坦然,既堅強又脆弱,反應明明不慢,卻又確確實實笨得厲害,衝動得過頭。

    葉凌歡瞧著他的笑,忙撇開眼,這不是他平時故意挑起的笑容,也不是疏離淡然的假笑,而是很真誠的笑容,明艷極了,就像上次他見她追著他的馬車跑時所露出來的笑容。

    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應該還保有一絲絲未泯的童心吧,她也笑了,莫名覺得心裡暖暖的很舒服。原本還想問問高夫人的問題,也忽然釋懷了,她又何必去追問那些皇家的秘辛呢,知道得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喂,你是怎麼學會算命的?」她十分隨意的問道,像在和一個老朋友談心,拿起剛剛丟開的帕子輕輕抹去傷口的血,痛得齜牙咧嘴,剛剛只忙著發洩情緒,倒把身體的痛楚忘記,這會痛覺又一點點的回來了。

    「六歲,自然就會了。」李承霖輕輕回答,卻像陷入回憶中。

    「自然就會?難道你也和……」她差點脫口而出,難道他也是端木一族,才有天賜的能力?不過又想既是他滅了端木族,怎可能會是端木一族的人呢。

    「你問了我這麼多的問題,我也有一個疑問。」李承霖突然道,雙眸緊緊盯著葉凌歡,「你和錢滿到底做了什麼親密事,令他敢發毒誓而你不敢,是不是他對你……」

    葉凌歡的眸子黯了黯,這教她如何開口?只皺著眉頭道:「反正他沒有碰我,那事情……我就當摸了一條狗吧。」

    「他會付出代價的。」李承霖低低說道,葉凌歡正想問個明白,又聽到他說了句,「來了。」

    「誰?」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刺客。」李承霖淡定的道,伸手摸向腰間的劍,擺出戰鬥姿勢,嘴上卻輕鬆的說︰「總共四人。」彷彿是在說來了多少只小貓咪一樣。

    「你……剛剛不是開玩笑?」葉凌歡想起醒來時,他說要在這裡等刺客的事,「既然你算得出有刺客,為什麼還要趕著來送死?而且不帶一個護衛呢?」

    「沒有用,命已定。」李承霖聲音又飄忽起來,「就算我不來這裡,刺客可能在其他地方出現,反倒讓我更加沒有準備,若我帶了人,我多帶兩人,來的刺客定是八人,我帶四人,來的刺客將是十六人,這就是我的命數。」

    「什麼?」葉凌歡聽不太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你躲起來,到床下去!」李承霖吩咐,看著她突然笑了,「此刻就是體現你價值的時候,看看你有沒有辦法改變我的命數。」

    葉凌歡自知不躲起來只會拖累他,忙拖著一身傷盡快藏到床下。

    果然,沒多久就有四個刺客竄進屋來,將李承霖團團圍住,就算從未經歷腥風血雨的她,也能感受得到那一股股的殺氣撲面而來。

    不是李承霖的安排,這些刺客是真的,可是他最後說的那些話實在教她想不明白,她的價值,是否代表她能為他做什麼?

    急促的刀劍相撞聲響起,顯示著打鬥已經開始,刺客的動作快極了,她躲在床下只能看到許多雙腳有如幻影般的在眼前晃來晃去。

    只見李承霖白色的身影同樣迅速,很快就有個黑衣人倒下了,接著又聽一個粗糙難聽的聲音悶哼一聲,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隨即瀰漫開來。

    她見李承霖的白色袍子上也沾染了鮮血,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鮮血濺到了他的身上。

    她心下慌亂,她該繼續躲著嗎?不行,李承霖不能有事,所有人都目睹他們倆一同離開,若是李承霖出了意外,她絕對脫不了關係,她必須幫他!而且……她腦中滿是李承霖剛剛的笑容,心裡抽動了一下,忍不住摀住心口,他好心的讓她躲起來,此時她既能出手幫助,就絕不能袖手旁觀……

    她不再猶豫,忍著痛往剛剛凝結的傷口一擠,沾著鮮血一心一意想著,畫了一個瓶子,接著伸手一抹,卻未能讓瓶子變成真的。

    異能失效了?她突然惶恐,再次沾手臂上的鮮血試著畫了顆蘋果,結果還是沒能讓蘋果成真,莫非是玉濁丹的副作用,還是夏寒做了手腳?

    可是昨日她將指尖的鮮血混入墨汁中,今日用起來也極具效果,為什麼……

    難道必須是指尖的血才行?她忙咬破食指又畫了一顆蘋果,忐忑的伸手一抹,果然那蘋果就拿在她的手中。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不再耽擱,在地上匆匆忙忙作畫起來,還一邊注意著戰況。

    李承霖,你可要撐住了,別死在這裡!

    現在雙方打得不相上下,李承霖的白袍子上染了大片血跡,速度也不如最初那麼快,肯定是受傷了。

    她加快動作將所需要的東西都畫好,這是繼上回的蛇毒血清後,再次挑戰畫出高難度的東西。

    這時候纏鬥的幾人朝屋外移動,葉凌歡準備妥當,從床底下爬出來大喊了一聲,「嘿,來追我啊!」

    她義無反顧的衝了出去,看見屋中地上躺了一個刺客,應該是第一個被李承霖打倒的,另外還有一條血淋淋的胳膊,看那黑色的袖子,該是刺客的,不過滿地的鮮血怵目驚心,倒很難確認是不是李承霖的。

    她忙望向屋外,圍攻李承霖的三個刺客皆拿著大刀或長劍,招招攻向他的要害,其中一人斷了右臂,攻擊的速度顯然比別人慢一些,只能在周邊趁隙攻擊,而李承霖左臂有一道砍傷,露出了裡面血淋淋的皮肉,幸虧傷得不深,只是一打三十分吃力,勉強能夠應付。

    葉凌歡方纔的大喊打亂了局面,獨臂的刺客眼見傷不了李承霖,身形一晃就朝著屋中的葉凌歡而來。

    「笨蛋!」

    葉凌歡聽到李承霖大吼一聲,他似乎想突圍過來阻擋那獨臂刺客,卻分身乏術。

    呿,沒有準備,姊姊我怎麼會出來呢?少瞧不起人了!

    葉凌歡抿了抿嘴,心中有些開心,第一次聽到李承霖如此失控的聲音,還是為了自己,看來他並非表面上那麼冷清漠然,對她毫不在乎嘛。

    敵人就在面前,她連忙收了心神,往屋裡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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