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無量正在追殺我!」洛海說:「只要我一出這個山莊,就會立即被他的手下撕成碎片!」
「你不是和鬼無量一夥兒的嗎?他怎麼會追殺你?」
「哎呀,你們錯怪我了!」洛海無奈地搖了搖頭,「夫人在上,夫人可是瞭解我的,我在夫人面前從來不說謊!」
「這句就是謊話吧?」狐孤婆皺了皺眉。
「他確實沒有騙過我。」楚瀛道:「看來他真的是被人追殺呢。」
「喂,我的好夫人,你不要說得這麼輕鬆好不好?我可是先死交關啊!」
「因為這是你自找的!」楚瀛一把甩開伸手要抓她的袖子,跟她撒嬌的洛海,質問道:「鬼無量為什麼要殺你?」
「我帶你們去見一個人。」洛海說:「因為她一旦離開鬼王之浴,就會很快死去,所以只能待在水裡,我也是因為協她逃跑,才會被鬼無量追殺的。」
「哼!你會這麼好心嗎?」洛天看著洛海大義凜然的樣子,有點不信任地小聲抱怨道。
一行人來到了閣樓,只見貓柳已是瘦弱得不像話,原本圓嘟嘟的小臉也成了削尖的樣子,顯得眼睛更大了。她坐在狹小的玉缸中,臉都哭花了。
狐孤婆見狀,大喊著「我可憐的孩子啊」就撲了過去,跪在玉缸邊泣不成聲。貓柳狐孤婆哭,也跟著哭得更凶了。
「不過我還有一點疑惑。」洛天見他們一老一小久別重逢、大難不死,抱頭痛哭得沒人能插手進去的樣子,便將洛海拽到了一邊,狐疑地問道:「這裡不是祝舞的山莊嗎?祝舞的弟子在這裡來來往往地,怎麼會留下你在這裡?」
「哈哈,像大哥你這麼古板,當然不知道了!」洛海笑道,那笑容陰險得讓洛天都出現了他長了對狐狸耳朵和尾巴的幻覺。「像我這麼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的美公子,搞定這些小娘子還不容易!大哥,我跟你說,祝舞山莊的這幾個小弟子,我說什麼是什麼,她們都不起疑的,被我騙得團團轉,還幫我呢,不僅幫我,還好吃好喝地款待,時不時給我送送秋波什麼的……哎、哎、哎、哎……」
「小女子教導無方,讓哥哥見笑了。」楚瀛一邊陪著笑臉,一邊揪起了洛海的耳朵。
「到底應該怎麼救貓柳?你和貓柳總不能躲在祝舞這裡一輩子吧?而且倘若祝舞回來了,你們怎麼辦?」洛天嚴肅地問。
「所以啊,你們來真是幫了我大大的忙,簡直是福從天降!」洛海勾人地一笑,一雙眼睛泛著賊光,「現在鬼無量並不在鬼城中,也就是說,這是咱們的大好機會!對於鬼無量來說,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人,其重要程度就想當於貓柳對於太子,那就是祝舞。祝舞四歲即中了山貓蠱,已經過了三十年,除蠱比脫脫換骨還要難!鬼無量之所以用貓柳做實驗,也就是這個原因,希望可以掌握方法,降低祝舞的危險。只是在鬼無量真的瞭解到方前,祝舞便挺不住了,她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鬼無量愛上貓柳,所以她渴望一個成熟的女人的身體,就這樣,她在鬼無量大婚當晚,私自操縱了鬼王的盤蛇蠱,為自己除了蠱,只可惜,她失敗了,現在還是四歲孩子的樣子,在床上昏迷著。言外之意,你們打不過鬼無量,卻打得過她,她身邊只帶了一個弟子。眼下我和貓柳是離不開這裡了,楚瀛有孕在身,狐孤婆是老人,所以……」洛海說著,將那塊刻著「祝舞」二字的玉珮往洛天手上一放,「哥哥你一個人走一趟鬼城吧!我只是提個意見,沒保證你全身而退哦。」
「你小子又搞什麼名堂?」
「哥哥不要這樣說,雖然我不能待你情同手足,但是咱們好歹也是一母同胞,而且我在我夫人面前絕不說謊話的!」
「等一等!」貓柳的聲音忽然響起,清脆而篤定。
「怎麼連你也不相信我?」洛海皺了皺眉。
「洛海所說的,或許是一個好主意。只要我們手上有了祝舞,就可以隨便地要求鬼無量做任何事,甚至是讓他交出鬼城都可以。但是……」
對於眼前的景象,洛家兄弟、楚瀛和狐孤婆都睜大了眼睛,只見面前的貓柳身上忽然泛起薄薄的光暈,她的身體在變化,頭髮漸漸變長,胸部漸漸變得渾圓,洛海本給她點了穴,但是就彷彿穴位發生了移動一樣,貓柳竟然從浴盆中站了起來,她的個子變得十分高(身兆),整個身子的比例變得和成年的女人一樣,她從浴盆中邁了出來,儼然已經不再是那個貓柳了。
貓柳一邊長大,一邊緩緩地道來她的觀點:「我不並不恨他們,相反的,我深愛著鬼無量。」
「什麼?」
「離開了鬼城,令我最傷心的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我離開了鬼無量。」貓柳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她潔白的臉上投下一抹影子,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樣。「同時,我也理解祝舞的痛苦,所以,我們不能這樣趁人之危。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我去見鬼無量,我不能因為自己感情的逃避而害了大家,甚至即使是祝舞,我也不忍傷害。雖然我的籌碼只有我和鬼無量之間見不得天日的荒唐感情,我也不能確定自己可以完全說服他,但是請讓我去見他。還有,請不要傷害祝舞,因為我跟祝舞,從任何角度來說,都是一類人……」
「貓柳……」楚瀛忽然發現了貓柳身上的變化。
「楚瀛還有什麼事嗎?」
「你的眼睛……都變成黑色的了……」
狐孤婆急忙從自己身上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圓鏡,貓柳看著鏡中的自己。
山貓蠱,竟然就這樣治好了。
貓柳回到鬼城的時候,讓她十分意外的是,這裡竟然美麗了不少,定睛一看,方才發現,街邊被種上了她喜歡的蘭花。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種蘭花了?」貓柳走著走著,忽然看見低頭正在種花的那個男人。
「就是種了……」那個男人支支吾吾地說,沒有抬頭。
貓柳扳過鬼無量的臉,讓他看著自己,「你看,我的蠱解了。」
鬼無量一愣,但是對上了貓柳好看的黑晶石一般的眼珠,忽然笑了起來,那是貓柳第一次看見鬼無量那麼開心的笑。
「你笑什麼?」
「笑你好看。」鬼無量用滿是泥土的手捏了捏貓柳的臉。
「跟你說一聲,我的蠱解開了,說完就走。」貓柳俏皮地玩著頭髮,轉身佯裝要離開,本以為鬼無量會拉住她,卻沒想到那個呆瓜竟然無動於衷。
「喂,你倒是挽留我呀!」照著鬼無量的大腿,貓柳狠狠地踢了一腳。
「留不住的東西,我從來不留。」
「你這個大笨蛋!我……我這次都沒有去見太子,就回來找你了!」
「那你又為什麼逃走?」鬼無量聽見貓柳沒有去找太子,多少還是有些高興的,但是高興的同時,又有些不解。
「才不是逃走!我被洛海綁架了!不過多虧了有他,我才沒有死,知道你在用蠱四處找我們,我們只好躲在祝舞那裡。」提到了祝舞,貓柳忽然想起,自己離開時,最後一次看到祝舞,她的身體是一個四歲孩子的樣子,便問:「祝舞怎麼樣了?」
「你為什麼要關心她?她明明那樣對你。」鬼無量又低頭弄起了花土。
「大概是因為很像吧……同樣是中了山貓蠱,同樣和一個男人的命運牽在了一起,也同樣只被對方看成妹妹。」
「哼。」鬼王聽見貓柳又提起如風,不禁有些吃醋地冷哼了一聲。
「我不恨她的。」貓柳抿了抿嘴,「反而……如果……如果你想娶她……我……」她支支吾吾了起來。
「你願意做我的妾?」
「我當然是正室啦!混蛋!連正室都不讓我做?我剛剛還同情你們呢!我……我可是為你們著想啊……」貓柳一驚,忽然就被鬼無量抱在了懷裡。
「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娶任何女人的。」鬼無量說完,發現貓柳的肩膀在抖動著,一低頭,發現她捂著臉,竟然又「嚶嚶」地哭了起來。你哭什?怎麼這麼愛哭?」
「因為你討厭啊!你騙我,羞辱我,把我關起來,還讓青蛇咬我!然後還說這種話!」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讓你難過的事情……從今天以後,我都會好好待你,我發誓。」
「那祝舞怎麼辦?」
「即使她是成年人,我也不會娶她。更何況她現在只是個四歲的孩子。」
「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帶你去見見她。」鬼無量說著,用木桶裡的水洗洗手,又用放在一旁的草紙擦了擦,接起了貓柳的手,帶著她一同來到了鬼家堡的後院。
只見一個黃發垂髫的四歲頑童坐在院落裡玩泥巴,周圍放著祝舞的大弟子給她買來的木馬和布娃娃。
「無量叔叔,你來了!」那頑童看見了鬼無量,一臉天真地笑著。
貓柳發現,她的眼睛,也已經不是異色的了。
「她忘記了自己三十年前吃完山貓蠱後所有的事。」鬼無量解釋道:「你我新婚那天,她誤為我愛上你之後就不會再為她除蠱了,竟然一時性急,自己控制了青蛇,讓青蛇咬了自己,強行打通了脈絡,變成了成人,但是她的血氣不足,從四歲到三十多歲,身體的變化太大,讓她無法承受,我只得再度封住她的穴道,只是為時已晚。我本以為她活不下來了,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可以在昏迷狀態下自己運氣。這個女子,不僅對巫蠱之術的瞭解不亞於我,求生的慾望也是異於常人的強大呢。我和她的門徒接連照顧她多日,她總算醒過來了,而且十分神奇的是,她的蠱毒竟然就這樣解開了,只是她的身體是四歲的樣子,而且去除了她三十年前吃過山貓蠱之後全部的記憶。」
「那她還能長大嗎?」貓柳急切地問道。
「她的蠱毒已除,現在與一個普通的四歲孩童無異,如無意外的話,像個平凡人家的孩子一樣,慢慢地長成大人,應該是可以的,只是恐怕體質會弱一些,可能只能再多活幾年……或者……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十歲。」鬼無量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並不全然是冰冷,貓柳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了深深的自責,那樣深的一雙眸子,那樣痛苦的神情,讓她不禁有些心痛。
「你也不要太自責了,我認得藥王洛天,他妻子李淺韻乃名醫之後,又認得毒王洛海,他的父親乃當朝御醫,我們有這麼多人能幫她,只是體質弱了一些,一定沒有問題的!」
「我真不懂她為什麼會這樣多疑,我和你成親,與她除不除蠱又沒有直接的關係。我不給她除蠱是因為她只有四歲,體質太弱,倘若我發現了合適的方法,自然會幫她。」
「所以說你還真是不懂女人心呢。祝舞很明顯愛慕著你啊。」貓柳摸了摸祝舞圓鼓鼓的臉,這樣看,這個孩子還真的是有些可愛呢。
「嗯,祝舞最喜歡叔叔了!」祝舞抱著一個布娃娃,笑著說。
「因為喜歡你,才會在你面前失去全部的自信,看著你移情別戀,就想快點變成大人,放手一搏……」貓柳蹲了下來,跟祝舞一樣高,「小祝舞,我們還真是一模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