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難耐 第十五章
    這一晚,平濤院的喘息聲、求饒聲、低泣聲一整晚都沒有停,這一晚之後,谷思如聽到「陽剛」二字,都會不由自主地打哆嗦,這……算不算另一種閨房樂趣?

    就算狠狠地給了那兩個人教訓,可太子殿下跟宋大人有斷袖之癖的謠言,還是像野火一樣在京城蔓延開來了,甚至傳到朝堂上直達天聽,皇上聽後震怒不已,下命不准散播謠言,並要徹查此事,看是誰傳出這等無稽之談。

    只是這世上要查謠言的起源,卻是最難的,根本就無法查清楚,謠言卻越傳越誇張,各種版本都有了,當然最終的結論就是,景元朝將來的帝王,可不能是個有斷袖之癖的人,如此看來,剛立下戰功的三皇子,可比太子更適合入主東宮。

    但這事情的兩位當事人,邵俞軒與宋行奕,卻似乎絲毫不受影響,該做的事情繼續做好,旁的事也不予理會。

    就算這段日子宋夫人經常帶著谷思如出入各種聚會,朝臣們都知道宋行奕有這麼位未婚妻,可百姓不知,這天下的人,都是什麼事情聽來勁爆就傳什麼,哪裡管得了真相如何?

    民間傳了開來,朝臣私下議論紛紛,自然也傳入了後宮的耳內,聽到這件事情後,第二個最生氣的人,就是明希公主了,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女兒,從小就錦衣玉食地嬌養著,從來都不曾拂逆過她的心意,所以在公主聽說謠言後,直接找到皇上要求皇上賜婚嫁與宋行奕,一來可以平息謠傳,二來也可以達成她這麼多年的愛慕之情。

    皇上早在宋行奕少年對就非常欣賞他,有意招他為婿,所以公主提出來時,皇上自然點頭應允,只是出於尊重宋家的考慮,還是召宋行奕進宮親自再問過一遍。

    這一問就問出事端來了,宋行奕聽完皇帝的話後,直接就拒絕了。

    「微臣家中早己為微臣訂下親事,只待過完年就完婚,恕微臣不能領受皇上的美意了。」

    一句話惹哭了公主,自然也惹怒了皇上。

    出於愛才的心,皇上沒有立刻降罪於他,只是給他三天的時間,讓他自己去思量清楚便拂袖而去。

    谷思如是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知道了始末,這個知曉,說來還得感謝宋夫人,那天她陪宋夫人去梅翰林家參加梅夫人的壽宴,席間無聊去花園瞎逛,無意中聽到那些小姐們在討論這件事。

    「宋大人真是傻,明希公主高貴又大方,比起那個谷思如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居然敢推托。」「可不是,這宋大人看著挺聰慧的,怎麼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娶了公主,從此之後他們宋家就是皇親國戚,這是多大的榮耀呀,他居然不要。」

    「那個谷思如有哪一點可以跟公主比?這宋大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嘛!」

    「我看你是記恨他上次拒絕你的事吧?」

    「哼,是拒絕了我,可好像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巴巴地繡了方絲帕送過去,人家連看都不看就退還給你了,不知道到底是誰比較丟臉。」

    接下來谷思如己經沒心思去聽那些千金小姐吵鬧的話了,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明希公主要嫁給宋行奕!這怎麼可以,明明她跟宋行奕己經算訂了親了,哪裡有這樣蠻橫不講理的人,愣要搶別人丈夫的?公主又怎麼樣,公主就可以想搶誰就搶誰了嗎?

    谷思如怒得一把將一旁開得正艷的山茶連根拔起!不行,她要找宋行奕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到家中,宋行奕依舊沒有回來,他最近似乎比往常要忙上許多,哪怕外面流言越傳越烈,他好像完全都不在意,該如何還是如何,並不忌諱與太子走得近,甚至依舊有好幾次留宿東宮,自然這也是留言不止的另一個原因。

    當事人不避嫌,好事者正好有話可說。

    谷思如問過門房,知道今日宋行奕並未派人回來告知不回來了,看來他今晚是要回來的了,這也是他的體貼之處,若是當日有事不能回來,一走會遣人回來跟府裡說一聲,免得她與父母擔心。

    是夜,谷思如在房間裡焦急地走來走去,她是個急性子,有事在心中就連睡都是睡不著的,她住的離宋行奕的平濤院比較近,那邊若是有什麼動靜,她一聽便知。

    等到夜深,才聽見那邊傳來聲響,她立刻飛奔過去,進到院裡只看見他的隨從羅東,並未看到他,「阿東,宋行奕呢?」

    「谷小姐?」這麼晚看到谷思如,羅東大吃一驚,「這麼晚,你怎地還未安寢?」

    「宋行奕呢?」她低聲問道,擺明耐性有限。

    「少爺剛一回來就被老爺叫到書房去了。」羅東是從小就跟在宋行奕身邊的人,跟著少爺在如意城十年,對谷思如的惡形惡狀再清楚不過,趕緊把話說清楚了,免得谷小姐不爽,吃虧的還是自己。

    「這麼晚還叫過去?」

    「是,老爺讓人傳話了,不論多晚,都要過去。」

    「可知道是什麼事?」

    「這……」

    「嗯?」谷思如輕輕地一哼。

    「這個小的真不太清楚。」

    谷思如心思是單純,但卻也是敏銳的,羅東是宋行奕的貼身隨從,又與府裡的僕從關係極好,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能讓他這般支支吾吾不肯說,定是跟皇帝賜婚的事有關!

    宋行奕一定是囑咐過他,不准跟她說!

    不說,沒關係,她自己去聽!谷思如轉身往院外走去。

    「谷小姐,你去哪裡呀?不如你先回房歇息,待明兒一早……」谷思如一記冷眼,就讓羅東嚇得定在那裡不敢再追,至於要說的話,也早就忘了。

    宋滔海的書房,谷思如在初到宋府的那晚去過一次,知道怎麼走。

    在宋象住了這麼些日子,她與宋滔海的接觸並不多,一來宋滔海政事繁忙,難得有機會見到;二來她整日被崔清雨帶出去,也少有機會在家中吃飯。

    崔清雨其實不是很滿意她,谷思如是知道的,就算崔清雨待自己溫柔可親,可谷思如敏銳的感覺,是連谷夫人都感歎的,別人對她是否出自真心,她完全知道,所以她知道崔清雨不太喜歡她,只是因為宋行奕她才勉強接受。

    她谷思如可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小媳婦,不喜歡便不喜歡吧,只要表面上還過得去,她就不會想別人私下裡是什麼想法。

    她清楚崔清雨的想法,卻至今仍不知道宋滔海是怎麼看待她與宋行奕的婚事,宋滔海這人心思高深莫測,宋行奕長相像極了崔清雨,但性格卻與父親一模一樣。

    那晚初見,在宋行奕稟明事由後,宋滔海只是淡淡地囑咐她不要拘束,便讓他們走了,看不出喜,也看不出不喜。

    今晚,他在這樣晚的時辰還把宋行奕叫到書房,定是有關賜婚一事,既然事情也關係到她,她自然也要聽聽看的。

    谷思如的身手極好,幾起幾落就來到宋滔海的書房外,她站在那裡想了想,如果就這樣進去,那肯定是什麼聽不到。

    可她為人光明磊落,怎麼可以做出那種聽牆角的小人行徑?還未猶豫完,在聽見裡面傳來的對話聲時,她立刻閃入一旁的海棠樹後,細細地聽了起來。

    書房內,宋行奕在聽到父親派人叫他過來時,就已然朋白是怎麼回事,所以在進來時看見父母兩人皆在,並不吃驚。

    「奕兒,你可知我們叫你來,所為何事?」最先開口的,自然是崔清雨。

    「兒子知道。」既然要說,自然直接說清楚最為明白。

    「那你告訴我們,你是怎麼打算的?皇上給你的三天期限,明日可就是最後一天了。」

    他們一直在等宋行奕作決定,可是這個兒子打小就跟他父親一模一樣,有什麼事都藏在自己心裡,不說出來,明明期限已至,可他卻鎮定自若像沒事人一般,這讓做父母的,怎麼不擔心?

    「兒子的心思,早在回京之時己稟明父親、母親,並無更改。」

    那就是他仍舊要娶谷思如了?崔清雨急得眼眶微微泛紅,他說要娶谷思如,她雖不喜,但還是勉強接受,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事關兒子的性命,若是惹怒皇帝,那……

    —只溫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她抬頭,看見夫君漆黑的眼眸,一瞬間,心便安定下來。

    宋滔海在桌下緊握妻子的手,轉頭看向這個一直是他的驕傲的兒子,「奕兒,你可知,當初為何給你取名行奕?」

    「兒子不才,父親取名,意為讓兒子行事『奕世載德,不忝前人』。」

    「不錯。」宋滔海點頭,「你自懂事以來,從未辜負過我對你的期望。」

    「兒子慚愧。」

    「自小我就告訴你,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可以作主,自己的行為也只有自己能負責,可是如此?」

    「是,父親的教誨,兒子一直謹記於心。」

    「所以你從小到大,做任何事情我都沒有干涉你,就連當初讓你回鄉陪伴祖父,也是徵得你同意的。」

    「是。」他的父母自小就對他耐心教育,尊重他這一點,他深感於心。

    「所以你的親事,自然也是由你自己作主,我們不會加以干涉。」宋滔海再度握了握妻子的手,然後鬆開起身上前幾步,「你要娶誰,想娶誰,我們都不會有意見,但為人父母的,都難免要為孩子的將來操心,這話可對?」

    「是,兒子讓父母擔心,是兒子的不是。」

    「如今宮中的局勢,不用我說,你也是清楚的。」

    「是。」

    「你將來可還想在仕途上一展抱負?」

    「兒子自幼寒窗,當是求他日能為國效命。」

    「很好。」宋滔海點頭,「那我問你,你若連身家性命都沒有了,又如何談抱負理想?」

    宋行奕沉默不語,「為人父母,怎麼可能不瞭解兒女的心思?你喜歡谷家女兒單純坦率,為父朋白,可是也正是因為她的單純坦率,所以她才不適合嫁入官宦人家。」

    谷思如在窗外猛地捏緊雙手。

    「這段日子,你母親帶著她與那些朝臣妻女來往,你可曾見她真心笑過?」

    宋行奕越發沉默。

    「她是天生要在天空中飛翔的鳥兒,放人簷中,只會讓她痛苦難當,可她嫁與你,這樣的事情可以避免嗎?她喜歡武藝,你喜愛詩書,你可以與她談詩論畫,還是她能與你切磋武藝?這世上,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宋滔海停了停,接過妻子遞來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先不論別的,只說眼前,皇上給你三日時間考慮,皇上想要的結果是什麼,我們都清楚,皇上看中你,想招你為駙馬,你若抗旨,我們且不說連累全家這樣的話,只是你一人的性命,你母親與我如何捨得?你祖父母如何捨得?」

    崔清雨眼中含淚,望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為人在世,若非孤兒就必不可能只考慮自己,你說,這話可對?」

    宋行奕沉默了會,低聲說道:「父親教訓得是。」

    「我們姑且不論別的,只說你們之間,谷小姐自幼長於商賈之家,活潑開朗甚是討喜,只是她不喜讀書,不愛詩書愛刀槍;至於公主,生於宮中、長於宮中,自幼由女官教習,文采極佳。你若娶公主,且不說飛黃騰達,我的兒子要往上走並不需要靠女人,只說她與你自幼相識、情趣相投,這個世上,只有相配的人才走得長遠,而谷小姐,一時的新鮮,不代表一世的相守,你與她沒有共同的喜好,她坐困籠中,這樣的姻緣於你、於她而言,最終也會變成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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