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鬧脾氣。」清清淡淡的一句話,戳中了她的心事,她忍受著痛得要命的頭疼,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桌前拿起那碗白粥,乾淨俐落地倒進一旁的垃圾桶裡,當然,那盤青翠喜人的蔬菜也沒有逃過她的毒手。
倒完之後,她雙手抱胸看向他。
他抬眸,安靜地看她做完那一系列的動作,半響,「於佳辰,這樣的挑釁,沒有意義。」
是,真的沒有意義,而且很幼稚!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跟他作對的衝動。
「我要不要吃早餐,吃什麼早餐,我自己會做決定。」她看著他一字一字把話說清楚,她再也不是他身邊那個唯唯諾諾,做什麼事情都要問過他的意見的小可憐了。
他用那麼卑鄙的手段將她強留在身邊,就不要指望她有多順從。
幸好,宋忻從未奢望。
她不要喝粥,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粥,「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我的房間吧?」她半瞇著眼睛瞪向那個男人。
一大早醒來就看到他,讓人的心情想好都難。
她的意思,他聽明白了,合上電腦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門邊時,半側過頭低聲說道。「你猜對一半,這是……我們的房間。」
在她尖叫出來之前,他平靜地關上門走了。
於佳辰在裕室裡洗澡時,隔著霧氣騰騰都可以清晰地望見,鏡子裡自己那雙含著怒火的眼睛,她滿膠的·憤怒,突然就平息下來。
她為什麼要受那個人的影響?這樣的情緒起伏在他的平靜面前,簡直就像是個笑話一樣。她不是打定主意,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再被他影響嗎?
好吧,既然短期內逃不開他,那麼就乾脆不要逃好了。再恨,再怒,對現在的事情都沒有絲毫的幫助,她受制於他,只能屈服。
但這次不一樣了,她的事情要自己作主,要玩,大家一起玩,看最後誰受不了誰。
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感覺到一直折磨她的頭痛稍稍減輕一點,披著濕液液的頭髮打開衣櫃,並不意外看到櫃子裡都是自己的衣物。
這個男人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充分的準備。他早就計劃好要讓她回來,所以這些東西,不過是意料之中。
她不會再在這種小事上發脾氣了,因為他根本就不值得她為他動一絲一毫的情緒。
找出最最簡單的T恤和長裙,快速地穿好,她這才想起來今天她有課,要去學校上課。包包,對了,她的包包呢?
抬眸,就看見自己的包放在沙發上,手機,對了,手機!她昨夭就那麼消失了,估計王靖傑要發瘋了吧?甚至連安安都可能被驚動了。
想到這裡,她快步走過去打開包包翻找手機。
沒有!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難道丟了?不可能。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她拎著包直接往樓下走去。
那個男人果然坐在客廳裡,手邊依舊是永遠都不會離身的筆電。既然那麼忙,為什麼還要特意回來折磨她?變態,變態!
「我的手機呢?」她不想跟他多說什麼,直接上前問道。
「壞了。」他眼眸不抬,手指在鍵盤上敲動。
「壞了?」怎麼可能!那支手機明明好得很,怎麼會突然就壞掉,「你把手機還給我!」
他抬眸,看了看旁邊,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光滑的桌面上,一支嶄新的紅色手機躺在那裡,映著陽光鮮艷得像璀璨奪目的紅色寶石般,漂亮,動人。
這不像是他會挑的顏色,非常不像。
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我要我原來那支手機!」她轉過頭來望向他,神情堅定。
「在那裡。」他看了看垃圾桶。
什麼?她走過去,看見碎成一堆的零件,簡直要傻眼,「怎麼回事?」
「昨天我不小心摔壞了。」
「不小心?」
「所以我現在賠你一支新的。」
她會信他才有鬼,這個變態,手機到底哪裡惹到他了,居然要做這樣的事情,「我不要你的。」這一點很肯定。算了,壞了就壞了,這個樣子就算拿去修理都沒有用了,「我自己買。」用他的東西,她覺得噁心。
「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再次不小心弄壞你的新手機。」
他的話止住了她準備往外走的步伐,轉身望向他,「什麼意思?」
他微笑著,不回答。
她明白了,徹底地明白了,「變態!」他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要她用他給的手機,「我是成年人了,0K,不用連手機都要由你決定。」
「當然,你滿十八歲,我再清楚不過,厄?」他唇邊的笑,帶著幾分戲澹。
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臉紅,他當然清楚,再清楚不過!她十八歲的成人禮,還是他給她辦的,在床上!
這是她此生最不想提起的話題!
「我是成年人了,不需要監護人。」
「唔,當然。」他點頭同意,「只是我既然不小心弄壞你的手機,賠一支給你,不是理所當然?」
算了,這種無意義的小事,實在沒必要跟他爭辯!變態的思維就是無法理解。她伸手抓過桌上的手機往外走,這是他欠她的,她用的理所當然,不用覺得噁心,不用覺得彆扭。
「對了。」在她跨出大門時,他清冷的嗓音輕輕地揚起。「記住我昨天說的話,不要再讓我看到那個男孩出現在你的身邊,厄?」
室內的溫度,一下子降了好幾度。她僵在那裡,半響,高高地抬起頭,像驕傲的女王般走了出去。
宋忻安靜地坐在那裡,一室的秋陽分外燦爛,他慢慢地垂下眼眸,手指在桌面輕輕撫過,似乎那裡,還殘留著火焰的溫度。
她的溫度。
果然不出意外,一到學校,看見哭紅了眼睛靠在楚沛胸前的安安,還有那個憔悴到她幾乎認不出來的人,王靖傑。
「安安,我沒事。」先安撫好友,「你先回家,我晚一點再跟你說。」
舒以安自從看見她平安地出現在校園那一刻起,懸著的心總算慢慢地往回落。看見小辰略帶幾分疲憊的神情,立刻貼心地點頭,「那我先走了,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等到終於只剩下她跟王靖傑兩個人的時候,於佳辰在心底歎了口氣,這才是今天最要處理的事情。不過,無所謂了,連宋忻她都可以面對,又還有什麼不能面對。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
安靜的公園,在這非假日的時間裡,除了綠樹、草地,空氣裡清新得入想歡呼的芬芳,一切都與塵世隔絕。
他們安靜地坐在木製長椅上,沉默無語。
半響,於佳辰終於開口。「靖傑,我……」
「你先別說,聽我說。」王靖傑突然大聲地打斷她的話,以一種她從未聽過的響亮噪音快速地說道。「小辰,我喜歡你,我想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發生過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在你身邊陪著你。你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都可以告訴我,我都可以為你分擔。」
她望向他,一時之間思緒萬千。
王靖傑遇上於佳辰,是她的幸還是他的劫?
如果她可以生活在單純的環境裡,也許會喜歡上這個單純的男孩,不用想其他,不用考慮什麼,只是很簡單地戀愛、約會,做一切情侶都會做的事情。
可是偏偏她不是。
她生下來,身邊就有了另外一個男人。注定要捲入那場仇恨裡面,成為犧牲品。她的身體連同她的感情,一起被犧牲。
現在的她,已經學不會簡單地愛了。
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她努力過的。想要過普通的生活,就像安安那樣,可是她還是失敗了,敗得徹底。
「對……」
「不要說出來,小辰。」他眼中閃動著隱隱的水光,「求求你,不要說出來。」
「對不起。」她殘忍了,是的,她真的殘忍了。當初答應跟他交往,只是利用他。現在要離開他,還是自私,「你恨我吧。」
恨?怎麼恨?這個從高中時就喜歡上的女孩,本來他只是一直默默地看著她,只要看到她的笑,他的心也會充滿愉悅。當她答應跟他交往時,他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眉賜。現在恩賜沒了,可他,沒辦法恨。
「那個人,就那麼好?」他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於佳辰臉色一變,看向他。
她神色的轉變,他看得清清楚楚,「我都看到了。」他很乾脆地承認,「餐廳有監視器。」
她莫名其妙就失蹤了,他怎麼可能不緊張?以他的身份,想要調餐廳的監視錄影帶來看,輕而易舉。
所以,他看到了那場親吻,看到了那場糾纏。也看懂了他們之間那種誰也沒有辦法介入的親呢。
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佳辰。在他身邊,她永遠是平靜冷淡,就連笑,都是高傲的;可是在那個男人身邊,她是個女人,最純粹的女人。
他輸了,心裡清楚自己已經輸了,可就是不肯承認,於是他瘋了一樣打她的手機,沒人接就一直打,一直到再也打不通。
整晚的失眠,在舒以安找不到她而打電話來問他時,他只能說她不見了,而不敢承認,自己已經失去她了,又或者說,他從未得到過。
牽手時,她的手永遠是僵硬的,想要吻她,看見她眼底的排斥,唇,怎麼都落不下去。
他以為只要時間再久一點,他可以慢慢走進她的心。
可現在他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又怎麼走進去?
於佳辰轉過頭看向前方,隔著高大的樹木,汽車一閃而過,只是幾排樹而已,就像另一個世界。
「我跟他……」本來想說,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可是這話太狗血,也太無力了。不是他想的那樣,又是怎樣?她要怎麼解釋清楚與宋忻之間的糾纏?因為連她自己都已經弄不清楚了。
他的臉色灰敗到不行,只能望著她,「小辰,不要把那句話說出來。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請你不要說出來。」就讓他抱著那可笑的幻想吧,至少,不用親耳聽到她的話。
「靖傑,對不起。」他是個好人,是個好男朋友,百分百的完美,她想過要喜歡他的,只是她做不到。她的情感、她的知覺,全都在那場可怕的仇恨裡消耗殆盡,再也無法分出絲毫給別人。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微笑著,想要握她的手,卻在看見她習慣性地微微往回抽時,傷心地笑了,「你記得,要好好的。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值得天下最好的幸福。」幸福?她抬頭望向湛藍的夭空,這兩個字對現在的她來說,分外可笑。她不是個好女孩,跟在宋忻身邊長大的她,哪裡稱得上好呢?
她自私,她陰險,她的心腸也在一點點地變得冷硬,因為如果她不變,她永遠都不會是那個男人的對手。
抬手,第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王靖傑,好的那個人是你,你才是最應該幸福的那個人。」生在豪門卻並不驕奢,他身上有稚子的純樸。他本來,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的,只是,她沒有那種福氣。
活在黑暗裡的入,光明,反而並不是讓入那麼期盼的。
他們沒有說再見,因為誰都知道,再也不會見。
一天之中,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任誰都會感到疲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