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她的要求,月讀重新替她將珍珠鑲回額心。
這一次,不為預防凶獸亂世而設下,單純地,不過是彼此都覺得美麗.
加上她此回的瘴息凝聚堅固,不若先前,瘴息還處於聚合過程便被置入珍珠,才會受珍珠牽制,否則月讀是不允的。
保存著兩人意念的銀白色珍珠,在她額心閃耀光芒。
「原來是這樣呀……」她摸著圓潤的珠於,恍然大悟地直頷首。
「原來是怎樣?」月讀被她沒頭沒腦的頓悟弄得更迷糊。
「聲音呀。這顆珠子算起來是先跟著你修行嘛,你戴著它很久,對不對?」
「是。」這顆珠子確實是由他手執的佛珠所取下。
「所以我老是聽到你在說話!我不是指這一次,而是之前那一次,你的聲音在我腦海裡出現,我一直以為是幻聽,因為不是很清楚,總是斷斷續續,我每回都當自己太想念你才會這樣,原來不是……」或許是珠子離開他身邊太久,聲音都很細小.很模糊.
「我說了什麼?」
「就+!」她故意賣個小關於,吐舌,才道:一大堆冷硬囉唆的人生大道理。」什麼佛曰啦天道啦,全是她有聽沒有懂的字句.
「這般無趣?」
「對呀.」她不客氣地附和他。
「既然我念了這般多的人生大道理,你怎麼就沒變乖呢?」太不受教。
「我的耳朵會自動排除掉刺耳的人生大道理。」嘿嘿.「但是有一句話,我聽得可仔細呢——」她又露出頑皮神秘的表情。
「哦?是哪句?」
是「一念之惡,遂為惡根:一念之善,即為福本。一念轉移:立分禍福」,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抑或是「六道輪迴是苦楚,早日頓悟早了脫。淨土世界西方游,勝過凡塵數萬倍。心心不亂勤念佛,了脫生死可究竟……」
她認真地繞著他走好幾圈,搖頭晃腦,嘖嘖有聲。
「有人默默在心裡呀……說著「她,好美麗」。」她一字一字說得慢慢地,緊盯他的反應,要看他雙頰漲紅。
月讀的反映,只是稍稍停頓,然後,淺淺一笑,既不出言否認,也不多辯解.
「你第一眼看到我.覺得我很美麗,對不對?」她才不讓他用如此淡然的方式矇混過去。
「是.」他從不說謊.
與三位師兄在閣息煙霧中初次見她,他的心底,確實發出讚歎。
多美的妖,怕是生平見過最美的了。
她,好美麗。
這些藏在心底深處的話語,只有他自己聽見,不該動的凡心,在那一瞬間,因她而躁動。
必須無視她,所以他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必須忽略她,所以他表現出最淡漠的姿態.
必須疏遠她,所以他不曾主動表現關懷,待她如同陌路。
因為他知道,那驀然顫動的心,是警訊,若不壓抑,它將會吞噬掉他向來的冷靜自持。
然而,千算萬算,算出她的殞落,卻算不出自己會為她做下一連串瘋狂行徑。
原來,檮杌非得要尋回無瑕的決心.
原來,饕餮不許任何人阻礙她施咒,也要回到未斷的龍飛刀身邊。
原來.渾沌情願付出任何代價,都要將小狐妖從淨化石中救出。
他懂,竟然懂了,那些苦苦執著,那些不願放棄,那些天人不該有的七情六慾,明知自己所為,件件皆違反正道,他卻無法硬逼自己不去做。失去她的那段日子,他幾乎要被思念逼瘋,他想念她,想念她擦腰跺腳,想念她喊他的名字,想念她偎在他身邊的小小重量,想念她說起話的自信滿滿,越是想念,越是孤寂:越是孤寂,越是恨起自己.
「你真的覺得我好看?」她不確定地追問,指指自己的明眸大眼.「你不覺得這雙眼很不正經,好似隨時在勾人魂魄一樣?還有這有,這張嘴,我沒有故意噘的。可是它就是嘟嘟翹翹,我一點都不喜歡……」她對自己半分自信也沒有。
她還來不及數落自己哪兒生得不好,哪兒又長得妖艷,他伸掌過來,揉弄她的長鬈發。
「美與醜,不若本質重要,越美的花,往往越毒,醜陋的妖,也可能會有一顆純淨之心.」他笑覷她一臉的迷茫,長指緩緩梳弄她的眉,續道:「我從不認為美醜代表什麼,就連眾仙讚譽有加的百花天女.我也瞧不懂她美在哪兒,但是——我真的覺得你美.」
百花天女,她見過幾回,真的是美到讓女人都會自慚形穢,連她都會羨慕起百花天女的傾國容顏,他竟然說不懂百花天女美在哪裡?他……不是瞎了就是蠢了!
偏偏他沒瞎,也沒蠢,而這個沒瞎沒蠢的男人還反過來誇她美,意思是……誰都入不了他的眼,獨獨她?
「可你以前說我和那些花花草草沒什麼不同,我吻你時還一臉多鄙視哩.」她翻起舊帳:心裡早已開心地哇哈哈直狂笑。
「我那時太遲鈍。」
「現在就不遲鈍嗎?」她玩心又起,誰教他一臉正經地說著他那時太遲鈍的摸樣如此可愛,還真的微微低頭在反省呢。她雙臂一攀,就掛在他頸上。
「若遲鈍,你此時此刻就不會在這裡。」應該還飄在哪個惡人頭頂上,成為一縷合息,等待千萬年後有機會聚形。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不遲鈍嘛,是不?」十指在他腦後戲玩他的黑色髮絲,芬芳氣息輕吐在他鬢間。
月讀已經看穿她的心思,那些旖旎意念化為淺粉色澤的光芒,就鑲在她桃紅色雙頰邊。
他做了她腦子裡一直想做的事——低首,含住她柔軟綿盈的唇辦。
本來要踮起腳尖,趁月讀不注意時偷吻他的窮奇,完全沒料到他有此一著,被嚇傻的人,反倒是她。
生澀的吻技,一隻手也數得出來他與人接吻的次數,第一次是在毫無美感的饕餮胃裡,第二次是在幕阜國地牢中,第三次,便是現在了。
濕濡的唇辦交纏,他吻得無比輕柔,像蝶兒嬉花,淺啄、淺啄、淺啄——好幾回她都快叼住他薄溫的唇之際,他又退開.她挫敗低吟,他又貼回來……
折磨人嘛!
窮奇最終耐心用罄,雙掌好用力地按住他的後腦勺,將他送進自己嘴裡,豐唇纏薄唇,小舌繞大舌,牙撞牙,鼻碰鼻,與他的氣息徹徹底底交濡纏綿。
直到兩人從彼此唇邊退開,已經是雙方肺葉缺乏氣息,悶得發疼。
「……我都不知道你有這麼燙人的溫度。」她伏在他懷裡.氣喘吁吁,好半晌仍無法平息,唇上仍停留著他炙熱觸戚,麻麻燙燙的。
「我也不知道你有這麼害羞的一面。」他笑,在她耳邊,氣息拂動她鬢邊細緻的毛髮,她的耳殼一片通紅.隨著他吐納的次數而變得更加鮮艷.「你待我向來總是強取豪奪,不會客氣。」
「那是因為你太……太……」太老古板,她她她她才得要采采采採取主動嘛……誰知道他他他他……「我才不是一隻愛強壓別人使壞的淫獸呢……」
向來伶牙俐齒的她,難得結結巴巴,逗笑了他。
月讀發出沉沉笑聲,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笑,笑得那麼悅耳,那麼迷人,幾乎讓她看怔。
這個笑容.是給她的呢。
她盼著他因她而笑.盼了好久好久哦……
神與凶獸,白頭偕老——美談?抑或只是一種空談?
月讀捨棄天山之神的地位,捨棄千萬年來一貫的恬淡安寧,神族天人的脫俗離世,沒有任何煩惱苦難,那些聖靈平靜,他全數拋下,義無反顧,更未曾後悔。
然而,他所守護的天山失去神祐之後,妖魔入侵,原先在天山的祥鳥鳳凰盡數絕跡,靈獸麒麟成為大妖們最滋補的食物,他並非毫無所覺,天山一草一木一獸的痛,他皆戚同身受,他的生命與它們相連,每一條性命消失,都像是剮去他一塊肉.
窮奇發現到了.
她時常緊牽著月讀的掌心,發現他會倏地僵硬,雖然是那般細微,她仍是察覺了,而那時.他的臉色總會相當慘白。
「月讀。怎麼了?」她仰頭看他。
他淺笑,明顯能看出是強硬擠出的雲淡風輕,安撫她道:「沒事。」
「開始,她還相信他的說辭。對嘛,他是天人耶,天人會有什麼事.但次數太過頻繁之後,她不存疑也不行。
今日,他陪著她,正要到平逢山上去迎接東昇旭日,月讀卻頓下腳步,身軀微彎,彷彿有什麼重物正使勁壓在雙肩那般.
「你到底怎麼了?你不太舒服.是不?」窮奇無法再忽視,一手採向他的額,一手輕撫他的鬢髮,指腹上摸到淡淡濕濡,是汗。
「有些累.別擔心。」他仍是笑意淺淺地安撫她。
「那你睡一下下,好不好?」她怎可能不擔心,最近,月讀很容易倦,好些回走著走著就說要歇腳,被她嘲笑「一把老骨頭」時,他笑著不回嘴,卻花費越來越多時間在打坐休息上。
「好。」他應允,順著她的央求,伏臥於綠茵之上,枕著她曲起的腿,讓她以十指輕梳他的黑髮.
她以為他閉目養神好好休憩幾個時辰,便會如他所言的「沒事」,但情況不樂觀,他的臉色及唇色皆更顯蒼白,她越瞧越擔心,忍不住想以法術為他減輕痛苦,然而他的純淨仙體無法接受凶獸妖力,甚至產生排斥,他張眸,輕聲要她別浪費法力,說完,又閉上雙眼,狀似養精蓄銳,額上的汗珠卻越冒越多。
她只能茫然陪坐,用衣袖替他拭汗,他淡蹙雙眉強忍的模樣,看得令她揪心。
她不知道月讀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不曾見過他流露出這麼不舒服的神情,她好擔心。
有聽說過神會生病嗎?
好像沒有呀,連凶獸都不太有生病的機會……
「天山……要塌了……」
他喃喃地,恍惚問說了這麼一句話,令她媚眸微瞠。
天山要塌了?
窮奇轉頭眺望處於雲霧縹緲問的高聳峰巒,它距離他們數百里,雖遠,仍是清晰可見,它太巨大,像是一根支撐著穹蒼的大柱,此刻的天山,灰濛濛一片,隱約聽到好似悶悶的雷聲,但她不太確定。
以前的天山不是這副模樣呀……它總是聖光清晏,籠罩在裊裊白雲間,生氣盎然,現在竟然會變成這般……
她一怔,慢慢低頭,看著枕在腿邊的月讀。
他是天山之神……
天山存亡,繫在他身上。
天山要塌了,那他呢?
一股涼意竄過背脊,答案隱約透露出來。
她知道月讀當不成神了,但是,他的責任,用區區幾個字就能撇乾淨嗎?不當神,揮揮衣袖就能走得無所牽連嗎?
不.
神,背負著多沉重的擔子,她這只凶獸哪會懂?她更不會明白為什麼有人願意將自己束綁於天地之間,用自身力量來背負萬物生存的權利。像她多好,自在快樂,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也不用誰來干涉,幹嘛要去燃燒自己照亮別人,別人也不見得會感激呀!
神族就是這麼笨的傢伙.雖然她討厭他們——月讀例外——但日昇月落、風調雨順,甚至是四季更迭,世人與眾妖看似理所當然的芝麻綠豆小事,卻都是神族替世間所做,哪天雨下大了點、風刮強了點,說不定還會被人指著痛罵兩句,吃力不討好。
若是她能選,她才不當神!
偏偏她愛上的,就是「神」!
她以不驚醒他的輕微動作將月讀挪至以法術變出來的柔軟雲團上,確定他仍熟睡未醒,她又吟起隱身咒,在他週身數尺布下結界,將他藏好。
她的視線重新挪回遠方的天山,向月讀探問是絕對問不出啥前因後果,不如親自跑一趟天山,去看看究竟發生什麼事。
去看看這當中,與月讀有何關聯。
轟隆轟隆轟隆——
巨石一塊一塊自山頂滾落,千年仙木也承受不住亂石砸擊,應聲而倒.
靈獸驚慌四竄,飛禽胡亂振翅,天山瀰漫著濃重灰霧,大量沙塵充斥在眼前、鼻腔及肺葉。
窒息,像是咽喉被大掌勒住的疼痛。
天山崩塌。
支撐著天的柱子,四分五裂地崩塌下來,支離破碎。
天,傾倒下來,狠狠地,壓垮人間萬物,千萬億條的生命,盡數滅絕.
那是月讀的夢境。
他曾經作過這樣的一個滅世之夢.
醒來時的驚駭,讓當時仍是一位生澀修仙的他、永生難忘。
神,是不會作夢的。當他向仙尊提及此夢時,仙尊呵呵笑著,如此回他。
若神不會作夢,那麼,他的夢境,便是未來會成真之事。 .
天山,會因他而毀——這個預言,他算出來了,於是,他想辦法要扭轉它,他不能任由夢中恐怖的場景實現。
月讀,你要將自己與天山相融,用仙體護住天柱?仙尊那時的驚訝表情,他仍記憶深刻。
是,若如此,我使能確保天山無虞,不容任何人破壞天柱。他堅定回道。
是你的話……我相信你能,但,你將會無法離開天山太久,你漫長的仙壽將會與天山永遠相系,萬一有朝一日,你倦了、膩了、後悔了,也無法再改變,這樣,你也願意?仙尊再三向他確認。
願意。他頷首,連思索的時間也沒有。
要是天山垮下,你也……
弟子知道。
他將天山包覆在自身仙體之中,千萬年來,守護它,支撐乾坤之間的距離,天山因他的仙氣而堅固難摧,無人能損它半粒沙、半片葉.
但現在的他,失去了保護它的仙氣,是他已無法像那時清聖純淨,還是他的心,已填進了比天山更重要的人?
孩子,你怎會做出這般愚笨的事?你怎會挪用撐天的法力,去救回凶獸窮奇?你可知這麼做的後果有多嚴重?進入他意識中的仙尊沒有責備,只有歎息。
仙尊……我若不這麼做,我會更加後悔。您也知道.窮奇這次殞滅,即便千萬年後再凝形,那也不是她……就算我等待千萬年,等待到的,不會是她……
眾人皆說,凶獸永遠不會死亡,他們不靠精血孕育,不進入輪迴,死亡了,只要耐心等待,還是會有重新聚形之日.或許千年,或許萬年,那一日總會來到,可那是一條全新的生命,她沒有窮奇的記憶,沒有窮奇的感情,她不是窮奇……
情關難破,劫,劫呀。仙尊語重心長。天山在崩解:它已經支持不住,天山一塌,沉重的天幕便會墜下,地界萬物難逃一死,山川百豁化為殘土,你想守護什麼?能守護什麼?你準備帶著她逃往哪裡去?天地之間,還有哪方幽谷能讓你與地相守相戀?
我不會讓天山崩塌,我絕不讓她失去生存的地方。
你要怎麼做?仙尊問,答案明明就瞭然於心哪,這個未來,它早已預見。它是神,高高在上,明知最愛惜的徒兒會犯下錯.而此錯會帶來翻天覆地的大改變,它也不能出手干預。
你,要怎麼做?
月讀幽幽轉醒,藍天白雲映入他清澄眼中,天,看起來就在伸手可及之處,好近、好近……
它在挪栘,它在不塌,它的重量,在他肩頭上加劇,沉得令他幾乎無法起身。
果然……動用了撐天的法力救回窮奇,讓他到達極限,他的身體及天山都馱負
他本以為,尚能與她再依偎久一些……
他本以為,尚能再看見她的笑靨久一些……
天山,竟真的因他而崩。
是他的私心,是他的執著.是他的貪婪,摧毀掉它。
但它不能崩塌,他不允許發生那樣的情況,不為誰,也要為了窮奇……
轉頭.遍尋不到窮奇的身影。
毋須掐指去算,他輕易得到她的下落,她踩在那個與他脈絡相連的地方,她的輕盈體重,他能清楚察覺到。
「天山……」
這裡不是她記憶中的天山。
天山的每一顆石上,佈滿蛛網般的裂痕,好似伸手一碰,它們就會崩解成沙,脆弱得不堪一擊.
天山的每一株樹,落盡了葉,滿地枯黃。
天山的仙泉乾涸,舀不起半瓢水,只有天際雨絲仍默默在飄。
天山的週遭,沒有祥雲,不見聖光,有的,只剩深灰色的蒙霧.
天山靜得好死寂,往昔的百鳳齊鳴、靈鵲報喜,現在根本無法聽見。
「天山怎麼會變成這樣?以前我來找月讀時,它明明就是那般美,那般的生氣蓬勃呀……」她踩上一階,石階卻發出乾裂的「啪」聲,在她腳下化為散沙碎石。
氣流中,傳來波動,敏銳的耳,聽見重物傾倒的聲音,天山太靜,那聲音,不是錯覺;那聲音,就是她方才一路過來時聽到的悶雷聲,但一靠近,便能清楚分辨,它不是雷聲。
腳下踩的地,微微震動,彷彿地牛翻身.撼動人間一切,她扶著枯松,等待震動停止的過程中,分心尋找聲音來源,她身旁並沒有任何生物.直到她的目光落在遠方那片天幕——
「咦?」她抽息。
歪、歪掉了?窮奇使勁揉眼,再用力瞠大。
還是歪的!
頭頂上的那片天,明顯朝南邊傾斜一大半!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她尖叫,後退的步伐踩到石階,又是一聲碎裂,她沒站穩,身子踉蹌,就要摔倒——
「當心。」輕如煙的力道扶在窮奇腰後,吸收她傾倒的衝力,以大掌托住她。
「月讀!」她連人都還沒站穩,就忙不迭地指著天,嚷嚷道:「它歪掉了!不是我眼花吧?你也看到它歪掉了吧?」她必須找到和她站在同一陣線的盟友,才能證明不是她眼睛有問題.
「比我料想中還要快。」他一點也不驚訝.
「什、什麼?」他早就料想到?
「怕是連半刻也撐不住了.」他扶穩她,眼神卻投向遠方.「仙尊,您說天不可逆,那時我企圖逆天,我不相信天山會因我而毀,現在,我仍要逆天,我不相信……天會塌下來。」
「天會塌下來?」她像聽到一個最誇張的笑話。
他俯首凝覷她,唇邊有笑。
「天怎麼會塌下來呢?無論如何,護住這一方山水,你才有可以跑跳嬉笑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歡躺在一大片綠草上看雲,我知道你喜歡踩在冰冰涼涼又不深的溪水裡貪個爽快,我知道你喜歡迎著微風哼曲兒……」
他說著,掌心輕輕地蹭撫她的臉頰,澄眸深深望進她眼底,堅定又溫柔地娓娓細訴:「就算是自私的只為了你一個人,我也會撐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