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雙親因為他幾句話就立刻改變了主意,一旁的矜矜不禁暗中鬆了口氣,卻忍不住挑眉晚著那只有在講理的時候,才會變得口若懸河的男人。
沉默那麼久,她還以為他真的變啞巴了呢,幸虧他還懂得要幫她說話。
「一旦出嫁便得生活一輩子,除了最好,還得要小姐真心喜歡,若是強求只怕小姐會一輩子都不快樂。」柴驀斂著眼眉,誠心誠意地說道。
「你說得沒錯!」花氏夫婦用力點頭。
「所以卑職認為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不能急在一時。」
兩夫妻相視一眼,接著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立刻接受了他的建議。
「牙受錯,牙受錯,婚姻大事確實不能急在一時。」花連城感激地拍著柴驀健碩的臂膀。「這件事確實必須從長計議,幸虧有你提醒,太好了!」
在柴驀的護送下,矜矜一如來時無聲,再次悄』俏然自暗門離開客棧,走進冰天雪地之中,然而一路上,她卻是不甚開心瞪著前方的高大身影。
雖然這次多虧他幫忙說話,她才能暫時擺脫爹娘的糾纏,但話說回來若不是他與爹娘狼狽為奸,她也不必膛這趟渾水。
明明當初是她將他拐回家,教他讀書寫字、算賬管事,算起來他不只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學生,可方纔他竟然無視她的意願,硬是將她抱到這兒,難道他認為爹娘的話比她還要重要?
還是就連他,也巴不得將她嫁出去?
他就沒想過她若是嫁了人,就必須離開花府,再也不能與他朝夕相處,他難道不會捨不得她嗎?
大笨蛋!
一股氣腦驀地沖上心頭,摻雜難以解釋的酸澀怨慧,讓她驟然停下腳步,蹲身就握了一把積雪往他身上扔去。
鬆散白雪才離手,就在雪濛濛的天地間散開,然而卻還是有部分雪塊直衝他偉岸的背影,誰知他忽然往右一移,輕易閃過襲擊。
雪花不斷飄落,柴驀順勢轉身,凝望矜矜那因氣惱而嫣然薄紅的小臉。
因為風雪吹刮,她的帽兜落到了背上,露出她粉雕玉琢的你顏,即使風雪再大也掩不住她的明媚妖燒,即使怒氣沖沖,卻依舊美艷得令他眩目。
他懷疑,自己永遠都無法停止迷戀她。
「小姐一一」
「哼!」他才開口,矜矜立刻又朝他扔了把雪,這次他依舊輕而易舉地閃過,連衣角都沒被扔到。
眼看他反應如此敏捷,矜矜不禁更生氣了,索性左右開弓來個亂槍打鳥,沒想到他卻不慌不忙……甚至是從容不迫的躲開她每一次攻擊。
她不但沒能報復成功,反倒累得氣喘吁吁,差點就想癱坐在雪地上。
「別坐,會受寒的。」他連忙跨步走向她,想將她自雪地上扶起,誰知她卻忽然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喝令。「站住,不准動!」
瞬間,他果然停下腳步,不再前進。
眼看他聽話不動,熾燃怒火這才稍稍消退一些,但還是不夠。
她怒火難消的再次抄了些白雪,放到掌心搓揉按壓,扎扎實實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雪球。
「小姐,您捏雪球做什麼?」他像是個木頭人似的站在風雪之中,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看著她捏雪球。
「你說呢?」她抬頭對他甜甜一笑,那模樣說有多美麗就有多美麗,但說有多不懷好意就有多不懷好意,接著她忽然放下那顆雪球,動手捏起第二顆雪球。
剎那,他終於明白她的企圖,卻還是不動。
天地間,風雪呼嘯,她的鼻頭被寒風凍得微紅,唇角卻漾著壞壞的笑,看起來不再那麼張狂跋雇,反倒多了分任性可愛。
當她慢條斯理捏出五顆小雪球後,紅潤小嘴就像菱角那般又翹又彎,甚至發出嗤嗤竊笑,輕輕震動著他的耳膜,也撩動著他的心。
「你。」她指著他,藏起竊笑,故意一本正經控訴他的罪狀。「違抗我,所以欠扁!」語畢,她立刻將雪球扔向他的臉,偏偏雪球卻只砸中他的胸膛。
她不甚滿意的皺起鼻頭,接著愈挫愈勇的拿起第二顆雪球,而他依舊動也不動的柞在原地,任由她為所欲為。
「還和爹娘狼狽為奸,把我抱到客棧。」話還沒說完雪球己再次射出,這次她的準頭好了些,砸中他剛毅方正的下穎,讓他多了些白鬍子。
雪花凍人,他卻是眼也不眨,只是專注看著她星眸微慎,一顆心熱得發脹。
「你明知道我不想嫁人。」
啪!第三顆雪球又偏了,只砸中他的肩窩,她卻笑得好開心。
「還故意和爹娘沉靡一氣。」
味第四顆雪球徹底失准,連他的身子也沒碰到,她氣餒地跺了下小腳。
「真是太可惡了!」
啪!第五顆雪球猶如神助完全正中目你,精準砸中他直挺的鼻樑,雪花瞬間進散沾染了他滿臉。
他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非常狼狽,她卻指著他的臉忽然捧腹大笑,發出一串又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臉上再也不見怒氣,只有純粹的開心,那遠比彩虹還要燦爛的笑顏映入他的心,讓他的心情不禁也繽紛了起來。
剛硬的臉部線條瞬間柔化,不再顯得那般嚴謹肅穆,他寵溺的歎了口氣,嘴角也跟著浮現笑意。
縱然人人都說她跋崖囂張,但他明白她其實就像個孩子,脾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縱然任性,卻是任性得可愛。
眼看大雪不斷飄落,落了她滿身,他跨出腳步來到她身邊,迅速為她拂去發上、肩上的雪花,不願雪花融化浸濕她的衣裳,讓她受了寒。
明明他一身狼狽,卻連臉也不擦,只顧著為她拂去一身雪花,矜矜頓時斂下笑聲,感覺心裡的怨懟酸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反倒多了抹暖甜,不禁也抬高小手,用袖裸為他拂去臉上的白雪。
幾乎就在她拂去雪花的那瞬間,她彷彿看見他的眼裡燃起一道不尋常的火光,一顆芳心乍然悸動,她屏氣想看個清楚,他卻忽然蹲下健碩的身軀,低頭為她拂去裙裸上的雪花。
當他再起身,眼底恢復平靜,讓人看不出他的心緒。
「氣消了?」他低聲詢問,同時將她的帽兜重新攏好。
「怎麼可能。」她回過神,故意嘶起小嘴,佯裝埋怨的瞪著他。
「再玩一次?」他為她繫好帽兜綁帶,一副任她虐待蹂罐的模樣。
他的逆來順受立刻點中了她的笑穴,讓她璞聽一聲,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才不要呢,這裡冷死了。」她慎笑著,繼續抬高小手,用袖裸為他擦拭臉上的白雪,但再也看不見他眼底有任何的不尋常。
「那回府?」
「當然要回府,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以後你要是敢再n顧我的意願,幫著我爹我娘向我逼婚,小心我直接把你踩進雪裡,埋了!」
她語氣惡狠,但他知道她不會真的那麼做,她只是喜歡虛張聲勢,卻是刀子嘴豆腐心。
看著她為他溫柔拭雪的表情,他想了想,才終於開口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
「這些年來老爺夫人望『婿』心切,若不盡量順著他們,只怕他們會使出『其他』手段。」
「就算如此,你也不必真的把我帶到客棧啊,難道你就不會幫我想個辦法敷衍推誘,以你的腦袋壓根兒是輕而易舉。」重要的是,爹娘總是最相信他。她瞪著他,故意加重力道抹上他方正的下顎。
「縱然卑職可以為您說話,但您若是沒有親口反對,老爺夫人恐怕也不會輕易放棄。」他繼續解釋。
「爹娘哪有放棄。」她捉出他的語病。「他們只是『暫時』放棄。」
「但至少關於下一批人選,足夠老爺夫人花些時間去找。」
她瞪著他,還想開口反駁,卻發現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不能將她嫁給胡人,對像又得是她喜歡且合適的,而且還必須各方面正常,就足夠讓爹娘頭疼,在爹娘找著下一批人選之前,她可以決活好一陣子,而這一切全是多虧他幫忙。
就算他硬是抱著她進客棧,硬是違抗了她,但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換作是她,也不能做得更好。
「總之你硬是把我帶到客棧就是不對。」縱然心裡明白他是對的,可嘴巴上她就是不肯認輸。「所以為了懲罰你,三天之內都不准你再看賬冊,也不許你出府到各店舖巡視,所有賬冊必須通通送到我房裡,由我親自來看。」她戳著他的胸膛,接著收回了小手。
黑眸一瞬,他盯著她看似生氣,卻更像是彆扭的表情,目光微柔,不禁含笑糾正她的話。「這似乎不是懲罰。」
「這當然是懲罰!因為你最喜歡看賬冊和到處亂跑,所以我才這樣懲罰你,難道你有意見?」她挑釁的瞪著他。
「您的事不忙了嗎?」目光更柔,他不答反問。
「暫時還不忙。」
「可您向來不愛看賬冊。」
「我是不愛,但不是不會,我一個半時辰就能將所有賬冊看完,哪像你得花半天的時間。」見他囉哩囉嗦問了一大堆,她不禁小臉發燙,』腦羞成怒了起來。「總之我說這樣罰就這樣罰,不許你再囉嗦!」
他沉默著,知道這是她說不出的感謝。
他知道,所以他愛她。
愛她的你蠻任性、她的驚世駭俗,愛她每一個讓人頭疼無奈、卻又可愛得像個孩子般的小缺點;愛她每一次看似無理取鬧,其實卻是不著痕跡的善良體貼。
縱然人人都說她傷風敗俗,但是這些年來,他是多麼渴望得到她。
只是他的身份低微,甚至就連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所賜予的,因此他從來不敢逾矩,只能默默隱藏情感,直到這一、兩年老爺夫人決心將她嫁出去,讓他終於慌了心,再也無法完美克制。
所以他才會佯裝順從老爺夫人,然後不著痕跡剷除掉所有的威脅,他擔心這樣的伎倆,無法成功太多次……
「你發什麼呆,難道你對我的懲罰真的有意見?」
一聲問話,瞬間拉回了他心神,眼前的小女人因為得不到他的響應,看起來似乎又要生氣了。
不願她動火傷身,他連忙回答。「卑職沒有意見。」
「很好,既然沒意見,那就回家吧!」她勾起嘴角,主動握住他的大掌,卻沒有注意到他因此而震動了下,小心翼翼且不著痕跡地也偷偷回握住她的小手。
她始終令他渴望,他卻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得到她。
愈是深愛渴望,愈是矛盾掙扎,然而就算無法得到她,他也早己無法放開她。
永遠永遠都不想放開她。
大街上熙熙攘攘,然而天香閣裡卻是』消然無聲,經過一夜的男歡女愛、紙醉金迷,幾乎所有人都睡了,準備養精蓄銳再為今夜絢爛一次。
這兒是青樓。
京城裡最富麗堂皇的一間青樓。
然而矜矜卻是理所當然地坐在裡頭,笑咪咪看著眼前的絕色女子。
「你說,你要一對男人?」坐在她面前的天香閣花魁一一綰雪,彷彿像是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要求,驟然停下梳發的動作。
「是一對俊俏的男人。」矜矜豎起食指,左右搖了搖,要求更正。「最好一個陽剛、一個文弱,即使在床上打滾、糾纏、重迭,也能賞心悅目的那一種。」
這不是重點吧?
綰雪擱下白玉發蓖,忍不住轉身正色看向她。